第三十三章 大難不死
夕陽揉着霞光透進了木屋,灑在了床上,給躺着在床上的人罩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那人七尺有餘,偌大的床似乎也裝他不下;那人眉清目秀,卻又稜角分明;那人眼神迷離卻又炯炯有神;那人胸口還纏了一圈厚厚的布,布上面還滲有點點鮮紅。
那人就是皓軒,浴血奮戰的皓軒,橫槍立馬在滄江邊的皓軒,跌入滄江隨江水流去的皓軒,皓軒,他劫後餘生了。
"咳,咳,咳……"皓軒盡量控制卻沒有制住從胸口湧上來的那股氣,還是咳嗽了出來。這時,跑進來一個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扎着兩個小辮子,穿着一身淡黃色的衣服,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說道:"小叔叔,你醒了啊?爹,娘,小叔叔醒了."小女孩懂事的樣子,跑到床邊似乎想扶着皓軒坐起來,可惜人不夠高,力量還不夠,卻是扶不起來,小女孩哆着嘴說道:"我要快點長高,快點長大。"說完爬到床邊坐在了床沿上盯着皓軒看。
皓軒看着小女孩忙碌的樣子,嘴角不禁往上揚了揚,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皓軒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開口虛弱的問道:"小妹妹,我這是在哪啊?"
"小叔叔,你是在我們家裏,你是被我爹爹……"小女孩天真無邪,晃着一顆小腦袋說道。
"欣兒,別跟叔叔鬧了,快下來。"話聲從一個婦人嘴裏傳來,婦人穿着一身素衣,沒有抹粉,沒有描眉,素麵朝天,看起來卻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後面還跟着一個大概有三十左右的樸實漢子,身軀頗偉岸,走起路來兩隻手甩得異常協調。
只見床上被叫着欣兒的小女孩,一骨碌翻下床,嘴裏撒嬌道:"爹,娘,你們看,小叔叔醒了。"說完指了指床上的皓軒,然後一下子就爬到那婦人身上,婦人把他抱在了懷裏,嗔怒的說道:"叔叔就叔叔唄,還叫什麼小叔叔,真是的。"
欣兒一撅嘴:"我就,我就喜歡這樣叫嘛,小叔叔。"大家都笑了起來。
那漢子走近床邊,扶了皓軒坐起來,說道:"我叫鍾俊元,又對抱着欣兒的婦人說,這是我妻子顏迎春和女兒鍾欣。"
皓軒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這家人給救了,便要起身感謝:"大哥,謝謝你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鍾俊元忙止住他的動作說:"小兄弟,快躺下,別這麼說,舉手之勞而已,我在江邊打漁的時候,發現你浮在水面上,我都以為肯定沒氣了的,撈起來一看,一摸,心還在跳,還在呼吸,便把你抬回了家,村子裏也沒有郎中,我見你胸口有傷口,便去采了些草藥回來給你敷上,兄弟的命也真硬,傷成這樣兒都沒事,不過就是都快昏迷不醒五天了。"
皓軒知道那軍弩將自己的胸口穿了個對過,可為什麼鍾俊元看見他只是傷口,而不是個空洞呢?還能在五天就差不多痊癒,這恐怕又是潭水的功勞了,經過潭水煉體的人哪能這麼容易就死去。皓軒再次說道:"大哥,無論怎麼說,我是你救的,沒有你的話,就沒有現在的林皓軒了。"鍾俊元說道:"好了,小兄弟,我們不說這些,換作誰見了都會這樣做的,你再躺會兒,我們去做好晚飯再來叫你。"說完便招呼妻子和欣兒一起走出了小木屋。
晚飯的時候,欣兒又跳着進了小木屋,悅耳的童音便又響在了小木屋:"小叔叔,小叔叔,爹爹叫我來叫你去吃飯了。"
皓軒看見欣兒天真的笑容,聽着悅耳的聲音,心裏的憂愁就去掉了不少,不過卻還在,他在擔憂志澤他們是否回到沙城,黃天佑是否安好無缺,他在擔憂神算子是否能把志澤攔住,不讓他來找尋自己,他還在擔憂沙城的境況是否好點沒有,他還擔憂……
他擔憂了許多,可就是沒有擔憂自己胸口上的傷;他不僅僅是擔憂,他還在思念,出來已經快五個月了,他在思念着娘親,思念着嬌妻,思念着祥和平靜的生活。可這樣的生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實現了,皓軒嘆了口氣,慢慢的坐了起來,牽着欣兒的小手向外走了出去。
皓軒感覺着自己上了一條船,一條名叫責任的船,他得駕駛着船隻避開暗礁,乘風破浪,不管歷盡多少艱辛,都得努力讓船駛到成功的彼岸。
來到吃飯的地方,鍾俊元夫妻正把菜往桌上端,皓軒要去幫忙,卻被鍾俊元阻止了,讓他好好坐在桌旁就行。晚上的菜肴很是豐盛,有魚有菜的,吃的也是白米飯,鍾俊元要給皓軒盛飯,欣兒卻跑過去將差事搶了過來:"爹爹,讓我給小叔叔盛。"皓軒溫柔的笑了笑,欣兒爹娘也看着他笑了。欣兒把飯盛了過來放在皓軒面前,脆聲說道:"小叔叔,欣兒給你盛的飯,你多吃點,欣兒再給你成書。"顏迎春含笑說道:"小兄弟,看來欣兒和你很是同緣啊。"鍾俊元還把鮮魚做成的湯推到皓軒面前說道:"小兄弟,你多吃點,多喝點,對你身體恢復有好處。"皓軒心裏湧起陣陣感動,忙說道:"大哥,謝謝。"
鍾俊元說道:"都說了別說那些的,小兄弟,你就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好好養着身子就行。噢,對了,順便問一下,你遇到什麼事了嗎?怎麼傷得如此嚴重。"
皓軒知道不能說實話,說了實話,不僅僅是對自己不好,也可能會給他們帶來災難,於是說道:"我們在路上碰見了劫匪,他們搶光了我們所有的東西,我們抵擋不住,都被打傷或找死了,然後給扔在了滄江里,大哥,這是哪兒啊?離沙城遠嗎?"
鍾俊元沒有一點懷疑,說道:"我們這兒是一個偏僻的小漁村,具體位置我也說不上來,不過聽別人說到齊都要走半個多月的樣子。沙城嘛,我倒沒有聽說過,你有很急的事要沙城嗎?要不吃完飯我陪你到村長家走一趟,問一下村長,早些年的時候,村長就在外面闖蕩,因為年紀大了,思鄉情切才回來漁村的,說不定他知道。
"哦,沒事兒,大哥,不用麻煩的,我只是隨便問一下的。"皓軒急忙回道,然後又轉移了話題:"大哥,家裏收成好嗎?"
"還行,也談不上什麼收成有收成的,滄江里魚挺多,也挺肥,只要勤快一點,吃個飽是沒什麼問題的。不過,就是有一點不好,離這兒大約有三天的路程,那兒有一個小島,島上住的全是水盜,他們每年都要出來搶幾次,不僅是搶,有時還殺人放火。附近好多村子都被搶過,我們村子也不例外。但是,我們村長以前在軍隊裏呆過,每次水盜一來,便帶領我們與水盜搏鬥,久而久之,水盜見我們這塊骨頭難啃,來的次數也少了,就算這樣,我們也過得提心弔膽,不知道什麼時候水盜又來了,也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抵擋得住。"鍾俊元說完這番話,嘆了嘆氣,愁容也浮現在臉上。
"大哥,怎麼不搬到遠一點的地方住呢?這兒的官府不管嗎?皓軒疑惑道。
"官府?這兒的官府不為虎作倀就謝天謝地了,每次水盜一來,官府跑得比兔子還快,這還算好的,有時候官府還和水盜同流合污呢!我也想過搬走,可畢竟在這兒生活了這麼多年,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兒,有了感情啊,也不是說搬就能搬的。"看來鍾俊元也矛盾的不行。
"小叔叔,你怎麼不和欣兒說話呢?只和爹爹說話,都不理欣兒,欣兒也不理你了,不給小叔叔盛飯了。"皓軒正說著,欣兒卻突然插嘴進來說道,說完還撅着一張可愛的小嘴。皓軒他們見了都笑了起來,皓軒伸出手溫柔的在欣兒頭上摸了摸,笑着說道:"我怎麼會不理欣兒呢?"
"恩,那就好,那樣欣兒就還幫小叔叔盛飯。"欣兒高興的說,大家又一次笑了起來。
好一個溫馨的家,感覺好溫暖,劫後餘生的皓軒很是迷戀這種感覺。
皓軒便在這漁村住了下來,他準備把傷養好再走,不然到了外面還不知會出什麼狀況呢?因為身上有傷,皓軒說和鍾俊元一起去打魚,可鍾俊元不讓,只是讓他好好養傷。
於是,村子裏便多了兩個身影,皓軒每天都帶着欣兒去這兒轉轉,到那兒溜溜。有時,兩人還一起去江邊釣釣魚什麼的,欣兒也黏皓軒得不行,一天到晚"小叔叔"叫個不停。
皓軒在漁村養傷不說,再說志澤一行。志澤那天見老大中箭跌入了江中,心似乎也裂了,裂成了碎片,四分五散,他立馬就要跳入江水去,去救他老大。可被神算子死命抱住,神算子說:"你忘了皓軒給你說的話嗎?他讓你怎麼做的?你現在跳下去,能救得了他嗎?你跳下去對得起皓軒做出的犧牲嗎?"
黃天佑在旁邊沉默不語,可心裏卻是在翻江倒海,什麼叫士為知己者死,何況他還不是自己的士。
只聽得志澤哭喊道:"他跌入江了,不去救他,他會死的,會死的,你讓我怎麼向瑤姨交待,讓我怎麼向碧彤交待,你們結婚才多久啊,你讓我怎麼辦啊?老大啊,都是兄弟我沒用,不能好好幫你……老大啊。"
黃天佑來到志澤面前說道:"小兄弟,你去救他吧,你們為我做出的犧牲太多了,沙城不回也罷的,只要能救回他。"志澤聽了這番話,想起了老大的吩咐,才開始緩過來,無論如何都得要把城主安全送回沙城的。
神算子勸道:"皓軒是個有福之人,斷不會就這樣死去的,相信我的話,你們兄弟還會再見面的。"
志澤一下跳起來抓住神算子的衣襟說道:"你沒騙我,你說的是真的,老大不會死,我們會再見面的!"
神算子再次肯定地說道:"恩,真的,皓軒不會死的。"
志澤靜下來了,靜靜的看着眼前的滄江水流,看着老大沉下去的地方,江面上早已恢復了平靜,全然沒了先前的驚天動地,只是滄江的水卻帶了點血紅的顏色。
等過了滄江,脫離了趙國的封鎖,路上果然安全多了,也可能是因為趙國得知消息泄露,取消了計劃吧,反正他們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沙城。
把黃天佑送回沙城后,志澤便要出去找老大,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卻再次被神算子拉住,說道:"天下何其大,你上哪兒去找,只要皓軒還活着,他就一定會到沙城來的,萬一你出去找他了,皓軒又回來了怎麼辦?"
志澤一聽也是個理,便在沙城住了下來,可心裏卻總是不踏實。黃天佑也給各地的探子下了命令,到處打聽皓軒的消息,這一打聽可又打聽出另一番故事出來。
而呆在趙家村的碧彤,卻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皓軒那天跌入江中的時候,碧彤正把手輕放在肚子上,摸着肚裏的孩兒,她不知道皓軒的浴血奮戰,不知道皓軒差點永遠離開了她。她摸着隆起的肚子很幸福,在夏瑤的悉心照顧下,長得那是白白胖胖,雖然胖,卻是胖得適中,胖得恰到好處,看來別有一番韻味。
天鵬還是每天都往神秘古洞跑,到潭水裏煉體,因為只有他自己,所以他感覺自己快不行的時候,就趕快離開潭水,現在都已經能在潭水裏呆上半個時辰多了。現在的古洞又有了陽光,他也在裏面練武,不過每天都回去得很早,他要照顧娘親和有了身孕的嫂子,雖然才十歲,卻已能做很多事了,他聽神算子說過古洞的神草有很多很好的功效,於是每天都采上一些長了中間葉的回來給嫂子吃。神草當真是神草,碧彤吃了也能感覺到身上似乎渾身有勁,感覺到神草的不平凡。
然而,這一切,皓軒都不知道,他在漁村看到的只是朝陽,落日,殘霞,江水連到天邊,漁村的安寧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