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屍體疊着屍體
殺完兩百驍騎,皓軒四人開始了狂奔,狂奔向滄江,狂奔向希望,回到沙城的希望,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正在狂奔中的中人忽地止住了步子。遠方,又傳來了大地的怒吼,一支是剛才驍騎十倍還多的龐大騎兵陣再一次出現了,擋住了他們的路,擋住了他們奔向希望的路,擋住了他們回家的路。
驍騎方陣左右兩側各分出了一千多人圍了上來,皓軒他們再一次被圍住,被團團圍住。可上一次圍住的不過是百來步兵而已,而這次,卻是三千多人,是三千多騎兵,他們還能逃出生天嗎?
走在最前面的驍騎聞到了血的鹹味,抽了抽鼻子,似感覺到了什麼不妙。拍了拍馬屁股,緊走了幾步。他們看見了,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戰友,看見了四百多具屍體,兩百具人的,兩百具馬的,還看見了他們身上的血還在淌着,可早已沒了呼吸,沒了心跳。
一種莫名的憤怒,一股莫名的恐懼,夾雜着從心底湧出,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就他們四個人嗎?驍騎抬頭向四處望去,除了自己的人以外,除了那四個人以外,沒有其它的人,甚至連其它活的東西也沒有。
那可是兩百驍騎啊,整整兩百啊,就是壓在他們四個人身上,壓也能把他們壓死了。可惜沒有,他們沒有機會壓在那四人的身上。
兩百驍騎就這樣沒了,無聲無息的沒了,從聽見他們的喊殺聲,他們就飛快了趕了過來,可卻看到了這樣的結局。連人帶馬,可是四百啊,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倒下了,昨日還在一起喝酒說笑的同伴,今天就永遠的睡在了這片土地上,而且是死不瞑目。
煞氣血涌到了他們臉上,他們狂吼道:"殺!"然後一起轉了過去,圍了上去,雙目紅紅的瞪着中間的四人。林國鈞見這邊發生了異動,拍馬走了上前,問道:"前方何事喧嘩?"
"將軍,他們……他們將二百驍騎兄弟全都殺了,沒有一個活口。"一個驍騎兵哽咽着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林國鈞也給驚住了,一面脫口問道,一面快速穿過眾驍騎讓開的道,近得一看:二百驍騎,二百駿馬,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血肉早已模糊,分不清誰到底是誰,每一雙眼睛都睜得大大,瞪得圓圓,像在訴說著什麼?
林國鈞下了馬,試圖把面前一個驍騎的眼睛閉上,可試了幾下卻沒有成功,他的眼睛依然睜得開開。一連試了好幾個,情況都是如此,怎麼用力也不能將他們眼睛閉上。
林國鈞心裏顫哆不已,彷彿,心裏的熔岩正迸噴,他站起來仰首說道:"兄弟們,你們安心去吧,我林國鈞在此發誓,一定替你們報仇,替你們雪恨,讓你們在九泉之下安息。"說也奇怪,林國鈞說完這句話,所有驍騎的眼竟自己閉上了。
林國鈞見此,六十年都未留過淚的眼居然掛上了淚珠。他抹掉淚珠,將誓言刻在了心裏,將傷痛印在心底。他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走近場中,走近那四人,那四人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裏,漠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他們的手上、槍上、刀上還滴着驍騎的血。他無法想像,四人對二百驍騎,雙拳、一槍、兩發對二百驍騎刀,四人怎麼活了下來,二百驍騎卻倒下了。雙拳還那樣攥着,槍還在手裏,刀也在手裏,可二百驍騎刀卻凌亂地四散於地,光芒也被鮮血覆蓋,塵土蒙住。
近了,林國鈞離那四人越來越近,身後跟着他的三千驍騎。四人中最年輕的人轉了過來,露出了一張臉,一張林國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從小自己便看着他長大,他向自己請教武功,他叫自己二爺爺,他今年才十八歲。不可能是他,絕不可能,可為什麼這麼像,兩人如同一人,好似孿生兄弟。本來想怒聲問話之後再為死去的部下報仇的他,不禁的輕聲問道:"你是誰?"
皓軒沒有答話,只是看了他幾眼,可這幾眼居然讓他產生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林國鈞又脫口而出,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裏?"
皓軒直盯着他,回了他前兩個問題:"我姓林,叫林皓軒。"他不敢回答他的家在趙家村,因為那裏有他娘親,有他深愛的妻子,有他的兄弟,有他的父老鄉親。
林國鈞一聽人姓林,心裏便更疑惑了,他不管周圍部下投來的怪異尋問目光,繼續問道:"你爹叫什麼名字?"
皓軒很奇怪這個本來要抓他們,要殺他們的人,居然問他這些問題,讓他詫異的是,問他這個話的老頭竟然語氣中還帶有點關切的味道。他想了一下如實回道:"我沒見過我爹,我從小便和娘親相依為命。"
"那你娘親叫什麼?"林國鈞緊追不捨。
事關娘親,皓軒便沉默了,答道:"恕難以告知!"
兩人在風起雲湧的戰場上,空氣中還瀰漫著血的味道,可兩人竟然像嘮家常似的你問我答起來。
林國鈞還想追問,可一看那表情,便知道再問他也不會說,他看了看周圍的部下,聲音突然沉重地問道:"那二百人是你們殺的嗎?"
"是。"皓軒痛快答到。
"為什麼?"說出這話后,林國鈞自己都詫異了。
"為什麼?不為什麼,只是為了活命而已。"皓軒輕描淡寫的說。
林國鈞心裏一陣矛盾,這人一定和林家有關係,而且有着極大的關係,絕對沒有兩個無緣無故的人長得那麼像的,絕對沒有。可自己的兩百部下卻死在他手中,而且那四人中有兩個和那天打聽消息逃走的人極為相像,也絕不可能放他離去,況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絕不可能碰在了一起,自己沒得選擇,除了殺戮,除了毀滅,別無他法。
轉過身子,林國鈞下了命令,其實他還是存了私心,下令將他們四人活捉,帶回去聽候皇上發落。然後便穿過驍騎軍到外面看着他們。
皓軒他們絕對不能被抓住,那樣和死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有反抗,置之死地而後生。驍騎雖然不明白將軍為何會下那樣的命令,可還是照做了,眾人圍成圈,慢慢的一步一步逼了上去。
四人背靠着背,緊了緊拳,牢牢地抓住刀,抓住槍。對方是三千驍騎,而己方僅有四人。趙軍猶如一塊巨石,己方卻是一隻雞蛋,以卵擊石的結局早已註定,可他們卻不得不以卵卻擊那石頭,去拼取殺戮中萬分之一的機會。
皓軒率先動了,拳連成了影,密不可分,中者便倒;腳踢成了線,一觸便亡。黃天佑的槍編織成了一張網,被網在裏面的人都透不過氣來;馬雲峰、蔣偉兩人配合密切,一人跺馬腳,一人砍人首。
騎兵,騎兵,就是以速度稱雄,沒了速度的騎兵還能叫騎兵嗎?不,當然不能!三千多沒有速度的驍騎擁擠在一起。而對着四人的絞殺,前面的人終於開始明白那兩百驍騎為什麼倒在了血泊中,而這四人卻沒有事,還活了下來。
要麼你吹不到他,要麼你砍到了他,他卻一點事兒也沒有,而你,卻在沾沾自喜的那一瞬間倒了下去。於是,裏面的人恐慌了,想出來;可外面的人卻是躍躍欲試,叫囂着要進去。場面越來越亂了。
皓軒四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殺了多少驍騎了,只知道面前的屍體已經堆了好高,他們都已經站在屍體上殺敵了,馬雲峰和蔣偉都已經負傷了,黃天佑也在大口喘氣,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連續惡戰給累得不輕了。只有皓軒情況還稍微好上一點,卻也僅僅是稍微,僅僅好上一點。雖然他刀槍不入,還得是對於普通兵器,要是是神兵利器的話,那就像切豆腐了,至少現在是這樣;雖然他身體強悍,雖然他力大無比,可這都需要呼吸來維持,沒有了呼吸就沒了刀槍不入,沒了身體的強悍,沒了力大無比。又殺退了一幫踩上屍體爬上來的人,皓軒已經感覺到了體力的飛快流逝,力量的大量流失,已經流失到兩拳才能擊倒一匹馬了,呼吸的節奏也慢上了許多。
是的,神秘潭水功效是無比的,可它也有一定的限度。
林國鈞冷漠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道心裏在想着什麼,只是見他喉嚨涌動,嘴唇微張,輕輕地吐出了一個"殺"字,聲音雖輕,卻傳遍了驍騎的耳朵,驍騎開始了怒吼,又是一陣"殺!殺!殺!"的吼聲,這一陣聲音更比先前那陣更奪人心志,讓人魂裂心驚。
衝上去了,倒下去了,屍體越來越高,屍體疊着屍體,皓軒四人也越來越累,情況危急。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