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簡單的平常人
百丈寬的河邊，一個清秀的少年背手而立，望着略顯平靜的河面，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落寞，正是秦逍。
睜開眼觸摸到粗糙的床板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沒死，一個胸膛被鎖鏈穿透，心臟被魂箭撕裂的人竟然依舊活着！完好如初的活着……
是對那個下定決心要讓自己死的同父異母兄弟的諷刺嗎？連老天都看不過眼幫了自己一把？可……至少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一個廢材，不在皇宮和他爭寵的廢材，已經威脅不到了他了……
“啞哥哥——”
身後傳來清脆的喊聲，秦逍緩緩轉過身，望着名叫翠兒如精靈般的漂亮女孩，清秀的臉龐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隱約能從她身上看到另一個小女孩的影子，那個天天粘着自己，不容別人侵犯自己的羽馨。
“啞哥哥，該回家吃飯了。”翠兒跑到秦逍跟前，氣喘吁吁地說道。
秦逍點了點頭，抬步朝那個兩天前心裏認定的家走去，雖然沒有皇宮裏的殿房寬敞豪華，卻再也感受不到空蕩蕩的孤寂。
翠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平緩了下呼吸，紅撲撲的小臉漸漸恢復正常，這才跟在秦逍身後，偷偷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裏悄悄地嘆了口氣。
這個娘用漁網撈回來的少年自打醒過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壓抑，很沉重，看着都讓人透不過氣來……
兩天了，他從來沒說過話，卻能聽得懂話，娘說：“可惜了這麼一個清秀的小孩，竟是個啞巴！不過也好，家裏總算多了個男丁，翠兒，你也有了個哥哥呢！”
那一刻自己不知道有多開心呢！既然這個哥哥是個啞巴，那自己就叫他啞哥哥好了。
想到這裏，翠兒加緊地跑了幾步，和秦逍並排走着，少女心性的她頑皮地跟着他的步伐一起走，不時發出得意地笑聲。
秦逍低下頭看了看，卻沒有理會，沿着有些坑窪的道路繼續不急不緩地走着。漸漸的，翠兒也失去了興緻，跟着沉默起來。
“娘，我們回來啦！”
走到不遠處的一間茅草屋前，翠兒高聲喊着走了進去，秦逍略微頓了頓，也跟着走了進去。
這間茅草屋要比附近的一些屋子破舊得多，黃土築成的牆壁因為潮濕的關係，泥塊脫落了許多，顯得一坑一窪的，看着像是要傾倒一樣。裏面也很簡陋，鋪着破爛草席的床，一張缺了一根桌腳的方桌，一個破了幾個洞的鐵鍋……
看見翠兒和秦逍走進來，坐在方桌邊的中年婦女露出和藹的笑容，揮手招呼道：“快過來吃飯吧！”
翠兒伸手拉着秦逍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看了眼桌上的菜，疑惑道：“娘，您哪弄來的鹿肉啊？”
中年婦女笑了笑，夾起兩塊瘦肉分別放在了兩人碗裏，道：“今天老韓家打了頭鹿，娘問他討了一小塊。”
“娘，我長大了也去打獵，咱們也就天天能吃肉了！”翠兒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地說道。
中年婦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打什麼獵啊！”說完又輕輕地嘆了口氣，為了討這小塊肉，她都不知道陪了多少笑，說了多少好話，最後老韓才露出像看乞丐一樣鄙夷眼神，隨手甩過來。
“女孩子為什麼就不能打獵了？”翠兒嘟着嘴，不服氣，她只知道不能讓娘親去向別人討東西。
“打獵那都是男孩子去做，再說，這莫奈村裡敢去克瑪森林的也就老韓家和老莫家，其他人家都不敢去！克瑪森林裏猛虎野獸的，你爹就是這樣……”說到這裏，中年婦女頓了下來，神色一片黯然。
“娘……”
“呵呵，不說了，吃飯，吃飯吧！”翠兒的一聲喊讓中年婦女回過神來，笑了笑，朝秦逍揮手招呼。
秦逍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吃飯，心裏卻暗自決定，既然流落到了這個家，那就得為這個家做點什麼，雖然天生無性脈絡無法修鍊，可也算是個正常人，力氣還是有的。
吃過飯，秦逍默默地離開了茅草屋，來到村落邊緣處的叢林裏，從小腿處抽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着的尖銳刺刀，找了根筆直的樹枝，砍了下來。
隨即蹲在地上，按照在皇宮裏士兵手中拿的長**樣製作起來，把其中一端削得極為尖銳，隨即又找了幾根藤條，緊緊地捆綁在樹枝中央，這個地方正好是手抓之處，有了捆綁的藤條，能更好的使上勁力。
做完這一切，秦逍收拾起刺刀，拿着比他身軀還長的木製長槍，朝克瑪森林走去。來到入口處，揮手把長槍插在地上，自己在旁邊的石塊上坐了下來。
他在等，等進山打獵的隊伍，兩天的時間裏，他了解到這是進克瑪森林唯一的入口，而現在午後正是村裡人出發打獵的時間。他可沒想過一個人進山，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大的能耐，他只想跟在隊伍後面，撿漏一兩個獵物就足夠了。
秦逍不知道這算不算與世無爭的生活，也不知道這種生活適不適合他這種被遺棄的人，更不清楚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熾烈恨意是該泯滅，還是該肆意的拼發。
他唯一明白的是，他現在只是個簡簡單單的平常人，沒有飛天遁地的修為，也沒有蠻橫碎石的武力，甚至連蒼日國皇子的這層外衣都徹底褪去了！只能平庸地求生存，在這個莫奈村生存。
晌午的陽光很熾熱，很晃眼，秦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目不斜視地盯着山路，他咬牙忍耐着，如果這點都無法忍耐，那就連做平常人的資格都沒有了，他不想在平常人眼中依舊被扣上廢物的標籤！
大約一個時辰后，五個手拿各種打獵工具的中年男人沿着山路朝入口處走來，說說笑笑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把克瑪森林裏的猛獸當回事。
看到這五個中年人，秦逍露出微弱的笑意，伸手抓住身旁的長槍，費勁地拔了出來，起身站立着等待。
“這不是村口老林家那娘們撈回來的啞巴嗎？”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滿臉鬍子的中年人一抬眼就看見了手持長槍的秦逍，忍不住疑惑地朝身後的同伴問道。
秦逍淡然地望着他，這中年人他知道，頭一天和翠兒走在村裏的時候就碰到他了，聽翠兒喊他韓大根，說是村裏頭號打獵家——老韓家的大兒子，平常進山打獵都是他領頭，據說力氣是全村最大的。
“是嗎？這麼小個啊！我可是聽說老林家那娘們撈回來的是個壯漢呢！正好和她湊成一對！哈哈……”韓大根身後的同伴放肆地笑了起來，村子裏也不缺少那些嚼舌頭的大媽，一件事情以訛傳訛，老鼠都能吹成大象，他聽到這種版本也不足為奇。
“**，是你想接老林的班吧？”趁着氣氛濃，有人調侃了一句，頓時引來一陣鬨笑聲。
叫**的是個瘦弱中年，看着也有四十來許了，被這麼打趣，他趕緊揮手搖頭，道：“我可不做這事，老林家都快揭不開鍋了，誰要過去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勞碌命！”
秦逍微微皺了皺眉頭，拳頭握得手指發白，卻又緩緩地鬆了開來，冷冷地掃了眼**，默不作聲地站立着。
“好了好了！”韓大根揮手阻止大家鬨笑下去，望着秦逍，指了指他手中的長槍，粗聲問道：“啞巴，你這是幹嘛？跟我們一起打獵？”
“嗨！大根，他是啞巴，你問也沒用。看他這副裝扮，應該就是想進山打獵，給老林家一老一少弄點肉的。”**微微笑着說道。
“說的也是，我這糊塗的！”韓大根笑着撓了撓頭，頓了頓，又皺眉道：“就這點個子還能打獵呢？別待會進山被豺狼給叼了去！得讓他回去才行！”
說完開始在秦逍面前比劃着野獸的模樣，手舞足蹈的樣子，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比劃的是什麼了，秦逍卻依舊面無表情地站着不動。
“大根，行了！別費勁了！等會他要是跟過來，把他趕走就是了！”**不耐煩地說道，這啞巴半天都沒點反應，連眼睛都沒眨過，估計是啥也不明白的主。
韓大根搖了搖頭，苦笑朝大家囑咐道：“等會不要讓他跟過來啊！”做了這麼多動作也沒見有反應，也沒時間耗在這裏了。
說完領着其他四人沿着入口走進了克瑪森林，秦逍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們，待他們快要消失時，才抬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