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性脈絡
“唉——”
青瓦之上,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眉宇清秀的少年發出一聲沉長的嘆息,雙手托着腮幫,皺着細嫩的眉頭,望着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漆黑的眸子裏有着童真時代不該有的滄桑和憂愁。
“咯咯,逍哥哥,我就猜到你會在這!”
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一個穿着紫色長衫的少女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瓦面的另一頭,正沿着青瓦緩緩地朝少年走去,纖細的小腳踩在傾斜而又光滑的青瓦之上她的身體卻能一直保持平衡,稚嫩的小臉上不露絲毫恐懼之色,反而露出一副饒有興緻的笑容。
“羽馨,你怎麼上來了?”少年悄悄掩去眼中的滄桑和憂愁,嘴角微微咧開,回頭朝少女笑了笑。
少女走到他身旁捋了捋長袍,緩緩地坐了下來,肩膀輕輕撞了撞少年,笑道:“剛才進來見到李八公正四處找你,所以我就上來了啊!”
少年輕笑着搖了搖頭,望着夕陽照射在天邊的炫麗雲彩,緩緩道:“這地方也就你能找到了。”
“怎麼了?逍哥哥,心情不好嗎?”少女望着他露出了甜美笑容,還不忘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羽馨,你就沒有別的表情了嗎?”每次見到少女這副模樣,他都會剎那間失神,不為什麼,只因她笑起來的時候和心中的那個影子緩緩重疊。
“可就這招管用啊!你的臉每次都是這個時候才會紅,真可愛!咯咯——”少女得意地笑了笑,在空中晃蕩着纖細的雙腿。
少年摸了摸發燙的臉,緩緩地移開了視線,果然面對她的笑容就會不自在啊!還是因為那張思憶至今的臉龐?
少女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望見天邊黑與紅交織滲透的落霞,忍不住歡呼着感慨道:“好美啊!”
“是啊!可,再美也只是須臾間的景觀而已。”少年眼裏一陣黯然,腦海中閃過一張傾城容顏,那個到死也不願意讓父皇看到她醜陋一面的絕美女人。
少女瞪着一雙大眼睛,疑惑地望着少年:“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嗎?”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搖頭道:“哦,不對,要晴天才能看見哦!”
少年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回話,望着天邊的落霞,印入眼帘的那些雲彩漸漸地模糊,慢慢地拼成了一張絕美女人的臉龐,心裏暗嘆: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色,又如何呢?終是紅顏薄命,在塵世中隕落不再。
“羽馨,你說天賦是什麼?”良久,少年攤開手掌,低頭望着手掌上縱橫的細紋,輕聲問道。
“這個我知道啊!天賦就是判斷一個人是天才還是廢材的標準,呵呵,答對了吧?”天真爛漫的少女是個直性子,想到什麼說什麼,在她的意識中,除了皇宮裏的繁瑣禮節外,沒有什麼是需要去顧忌的。
“廢材么?天生脈絡沒有任何屬性就是廢材么?”少年收起手掌,眼中流露出深深地憂傷,臉上是濃濃的自嘲之色。
天生無性脈絡,無法修鍊,唯有做一個受盡鄙夷、遭人唾棄的廢材度過一生么?那那個女人為自己做的一切到底算什麼?只是讓自己沒有絲毫意義的活着?真是可悲啊!連活着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想到這裏,少年眼中的自嘲之色更濃了。
“逍哥哥,我可是有了卦生和遁魂兩種靈氣呢!我不是廢材哦!”少女完全沒注意到少年眼中的憂鬱,童真無邪的她昂着小腦瓜炫耀起來,認真的神情惹人發笑。
“呵呵,羽馨當然不是廢材了,九歲就能修鍊到兩段卦生靈氣,一段遁魂靈氣,在同齡人中應該是第一人吧!應該稱為天才了!”少年深深吸了口氣,收起自己感慨的神色,伸手輕輕摸了摸少女的頭,笑着誇讚她的天賦。
金屬性的玄衍靈氣,木屬性的靈虛靈氣,水屬性的卦生靈氣,火屬性的圖辰靈氣,土屬性的遁魂靈氣,常人的脈絡一般只能擁有其中一種屬性的靈氣,而羽馨竟是擁有水和土兩種屬性,已經算是異類了,更難得的是擁有異於常人的修鍊天賦,更是令人羨慕!
“呵呵,厲害吧!”聽多了周遭人的讚歎,卻還是最中意旁邊少年口中的讚美。頓了頓,少女突然想起什麼,望着少年疑惑道:“逍哥哥,你的經脈有哪些屬性啊?是不是都已經成為玄士了?今天測試的時候我沒看到你呢!”
玄士?能把屬性靈氣修鍊到化虛為實境界的人么?對自己這個廢材來說,那是多麼遙遠而不可及的事情……
想到這,少年苦澀地笑了笑,沉默了下來,若今天不是一年一度的實力測試,他又何必躲在這個地方黯然神傷呢?他不是沒努力過,可天生無任何屬性經脈的他根本無從修鍊,任何屬性的靈氣都無法凝聚起來!到如今,他依舊連靈氣都感覺不到,去測試場只不過是多聽一次嘲諷,多受一份白眼而已。
“逍哥哥?”見少年不說話,少女不依不饒地搖晃着他的手臂,固執地認為他已經是個玄士,央求道:“說嘛,我也要成為玄士呢!”
少年無奈地笑了笑,道:“羽馨九歲就能有兩段卦生,一段遁魂,不出三年就會成為一個玄士,將會是蒼日國最年輕的玄士!”
“好耶!”少女一陣歡呼,隨即歪着小腦瓜,掰開手指開始數起來:“羽馨現在是九歲,三年之後就是,一,二,三,十二。。。十二歲呢!十二歲才能成為玄士啊!好慢呢!”
少年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丫頭還真不知道滿足,雖然他沒法修鍊,卻也知道蒼日國十二歲就成為一個玄士的在歷史上唯有三個,如果這丫頭真的能在十二歲就晉級成為玄士,那就是二十年後唯一一個絕對天才級的人物!
“不行!我不要等三年,嗯,現在就回去修鍊!”小丫頭搖了搖頭后,一晃身就站了起來,踩着青瓦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這丫頭——”
少年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也就這丫頭願意天天跑過來粘着自己,那副天真爛漫的較真神態總能把自己逗笑,忘卻一切煩惱!
望了眼天邊的落霞,眼中卻依舊是那副雲彩拼湊而成的絕美臉龐,再次發出一聲沉長地嘆息,起身沿着青瓦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爬向了另一頭,消失在屋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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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恭喜您了!皇上已經請來了神迦山的宗主,您馬上就能恢復過來了!”
寬敞的殿房裏,年邁的老太監恭敬地伺候少年穿衣的同時,笑着朝他道賀。少年卻是皺了皺眉頭,不滿道:“李公公,不是讓你不要叫我少主嗎?叫我秦逍就好了。”
他從來沒把這個侍奉過娘親又看着他長大的李公公當作奴才來使喚,雖然這個老太監因為話太過多而被羽馨戲稱為李八公,可在他心裏卻相當於親人般的存在。
“奴才不敢!主僕之間的規矩是祖上定下的,奴才不能逾越。”李公公面帶笑意地幫秦逍披上一件長袍,望着銅鏡裏面容清秀的少年,他一陣欣慰。
秦逍苦笑着搖了搖頭,也沒多再堅持什麼,整了整身上的衣着,在銅鏡面前轉了個圈,笑着朝李公公問道:“這身衣裳去見父皇行么?看起來莊重嗎?”
“莊重莊重,呵呵。。。”李公公躬着身不迭地點頭,略顯蒼白的臉龐看起來極為慈祥:“少主,您是皇上最為寵愛的皇子,穿什麼衣裳去見他,他都不會介意的。就像以前玥怡娘娘一樣,皇上也不介意她。。。”
“李公公!”秦逍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再次對着銅鏡打量了下衣着,轉身朝外面走去,身影顯得有些急促。
“少主——”
望着秦逍漸漸消失的背影,李公公伸在半空中的手無奈地放了下來,搖頭嘆了口氣,走到化妝枱邊伸手拉開了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緩緩地打了開來,竟是空無一物!
李公公輕聲笑了笑,把盒蓋關上,呢喃道:“你還是希望她在天之靈保佑的啊!是我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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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父皇!”
宏偉的金殿裏,秦逍跪拜在地,偷眼望着殿堂之上和穿着龍袍的中年人同坐殿堂之上的白袍老人,身心都忍不住顫抖着,背負了十二年的枷鎖就將要卸下來了,再也不是皇兄皇弟口中的廢材了!這一天他等了無數個日夜,如何能不激動?
“逍兒,來,快過來!讓嚴宗主好好看看!”穿着龍袍,眉宇間一股王者風範的秦政宇神情激動地朝秦逍招手,十二年的時間,他從不曾斷過救治這第七個皇子的念頭!
“是!”秦逍應了一聲,快步走到殿堂之上,站在白袍老人眼前,緩緩地閉上眼睛,臉色因為激動而通紅。
白袍老人朝秦政宇點了點頭,起身繞着秦逍走了一圈,隨後把了把秦逍的脈,一臉的驚異,良久,卻又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嚴宗主,這。。。怎麼樣?能醫治嗎?”看着白袍老人的凝重臉色,秦政宇自己都覺得問這句話是多餘了,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心卻已經沉了下去。
秦逍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看了看臉色凝重的白袍老人,又看了看滿是失望神情的父皇,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心裏反覆地浮現出兩個字:沒救!
白袍老人嘆了口氣,看了眼臉色蒼白兩眼無神的秦逍,緩緩道:“皇子天生的無性脈絡已經定型,如若是在剛出生之時,經脈並未完全成型,也許還有三成的機會,現今。。。”
“如何?就沒法子了嗎?嚴宗主,你可是圖辰神尊啊,難道就真沒有。。。”
“本宗無能為力。”白袍老人搖了搖頭,望着秦逍,眼中儘是惋惜之色,雖然是天生無性脈絡,可這根骨卻似奇佳的修鍊之身,看來是天意弄人啊!
“嚴宗主,真的。。。真就沒有法子了嗎?”秦政宇還是不甘心,千辛萬苦把這個神迦山的宗主請了過來,本以為可以了卻梗在心中十二年的心事,誰料卻依舊是一句無能為力的話。
“父皇,兒臣告退!”秦逍突然平靜地開了口,躬身朝秦政宇行了個禮,轉身朝金殿外跑去,任由身後的父皇如何呼喚也不止步。
望着秦逍不顧一切跑出去的身影,秦政宇長長地嘆了口氣,轉頭看着白袍老人,“嚴宗主,你見多識廣,可知道有哪位高人能醫治逍兒?作為一個父親,我實在不忍看着逍兒這副模樣啊!”
白袍老人皺眉想了想,道:“這世間若真有此人,那隻能是白澗峰上一任的峰主辰戰了。”
“白澗峰?!”秦政宇臉色有些不自然,眉宇間儘是愁苦,這個地方他不是沒去請過,只是去的人連門都未能踏進就被趕了出來,十五年的怨情要化解談何容易!
“嗯,辰戰是唯一一個本宗無法看透其修為之人,他也許能醫治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