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指真、輪迴

幾天後，任流生想起最後的分別，都覺得十分遺撼，那時候沒有多說一些其它的話，至少不應該像平常一樣淡淡的淡淡的回應。不只是那一次，很多時候，任流生都會突然發現，自己有很多個時候，其實不應該表現成那個樣子，那個樣子實在不夠大氣，不夠成熟，太幼稚了。越想越會責怪那時候的自己，雖然是小錯，只是連那樣的小錯都會犯，更會加深內心的自責。

這些都是人們內心深處對曾經錯過的事情生出一種美好的期許和遺撼，有時候希望“如果能夠重新來過”，自己一定不會表現成那個樣子。

任流生後面也想過幾次，如果人生能夠重新來過，自己那些沒有表白的愛戀，擦肩而過的選擇，那些也許可以留住，卻最終離去的人，他是否會出口挽留？

因為時光如流水，往事不可追，只能按照自己的選擇前進，即使後悔也無法重來。

所以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初如果作出了不同的選擇，會有怎樣不同的人生和結局。

想起楚水苿的離開，任流生深藏許久的詩情似乎又被激發了出來，好久沒寫了，楚水苿帶給自己的也許並不只是可以寫出來的這些：

你不會想到，這一刻沒有停留就匆忙行走，

都忘了要揮手，以後，可能永遠不會碰頭，

除了邂逅，因為沒理由，甚至一句粗淺的問候，

夢裏會是這樣？我還在渴望，

不願此生情心不動，愛意不萌。

那些曾經幻想的美好，原來都沒忘，

在夢境依稀展開，包裹着的蓓蕾，渴求愛的喜悅，

那種真都還在，壞壞地藏起來，深埋，

時間太長，成了束縛我的彩繭，

如果沒有人來沒有愛，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成蝶的那一天。

十月底，任流生跟老闆走在路上閑聊的時候，自然而然順着他們的話題，說了要離職的想法，這讓本來心情還不錯的老闆臉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問任流生：“怎麼突然說要離職，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

任流生：“沒有找到新的工作，只是在這裏，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老闆感嘆道：“嗯，明白了，你在這裏工作是看不到希望，覺得前途渺茫。其實工資標準可以再商量，你現在既然沒有找到新的工作，可以在公司再做一兩年，也許會改變你的想法。”

任流生還是婉拒了老闆的挽留，他也沒辦法：“既然你還沒有找到工作，離年底還有三個月，你可以做到年底吧，不是非得一個月後就離職的，這樣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再招人。”

任流生：“這沒什麼問題，我過年來了再找工作，只是宿舍那裏，我可能想離職后要再住一段時間，等找到新的工作了再搬走，這樣行的嗎？”

老闆同意了任流生的請求。

離職是任流生慎重考慮后做出的決定，跟工資的多少沒多大關係，也不是因為跟公司里的同事或者老闆關係不好，是任流生想轉到自己感興趣的行業，趁着自己剛工作沒多久，轉行的成本應該不是很高，還是決定試一試。

在這個公司，任流生真的想不到自己以後能做到什麼程度。也是因為現在的工作不是自己特別感興趣的。所以任流生決定朝着自己定好的目標邁出第一步，這是任流生認真自問本心得出的答案。

任流生QQ簽名：“十一月指真”。

後來公司果然很快招了一個男同事，叫林刀，聽阿壽他們說，林刀是不打算住在公司宿舍，願意在外面租房子。任流生就負責帶着他熟悉跟單的流程，對於新同事，任流生沒有保留，把自己知道的，覺得應該注意的關鍵點都跟他說了。不像任流生自己開始跟單的時候，雖然也有老闆的叮囑，前任跟單同事的流程介紹，只是剛開始的時候，任流生也犯了一些錯。那些親身經歷的教訓，任流生都毫無保留地教給他。

也許感動於任流生的人品，雖然跟新同事只相處了兩個月，離職之後他們還有聯繫，竟是比其它一起工作過一年多的同事關係還要好，不得不說人與人的緣份真的很奇妙，並不是因為相處時間的長短，也許一個小時的相處，就能說出自己平常不願對人說的心裏話，兩個月的相處，即使後面不在一起，也能常聯繫。更多的情況就是，在同一個辦公室幾年，在同一個班級一起學習了幾年，後面卻從來沒有想要聯繫過。

就這樣，任流生還在類士廣告公司工作到了年底，然後回家過年，跟父母說了自己離職的事，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讓自己另外再找個工作。

一年的時間很快又要過去了，小的時候覺得時間過得慢，為什麼這麼久還不到新年，長大之後卻發現時間匆匆，轉瞬即逝。其實時間沒變，還是一分一秒按照固定的頻率在行走，改變的是我們，時間帶給我們的經歷反過來轉變了我們對時間的感受。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就這麼過着，時間的輪迴運轉似乎沒多少變化，只是時間輪迴里的我們又經歷了怎樣的改變。

任流生QQ簽名：“臘月輪迴”。

這是任流生今年QQ簽名系列的終結，輪迴兩個字可以理解成下一年可能是今年的重複。即使順序不一樣，自己所經歷的人生感悟應該也不會超出這二十四個字的範疇。所以任流生不打算明年再按照這個系列每個月寫一個關鍵詞。

前幾年回家的時候，都沒有碰到同村的小學同學，再一次證明了，即使在一個不大的小山村裡，如果沒有特意去找人，約好了見面，也是跟在城市裏同一個小區一樣，碰面的概率也是挺小。

今年碰到了小學同村的同學任月文，任流生叫了他的名字，他叫了任流生小學時候的綽號，讓任流生再次回憶起了小學的時光。只是時間都過去十幾年，當初的感覺也只剩下淡淡的回憶，再也回不去。他初中畢業之後就沒有繼續讀書，幾年在家，幾年在外打工，現如今也買上了麵包車，看着是比任流生要過得好。

村裏的同齡人很多都已經結婚生子，還有少數的幾個人單身，包括任月文。在山村裡，早已工作的人到了二十五歲，應該是成家的狀態。還沒找到女朋友的人，父母和自己心裏頭總會有一絲焦慮。

現實的狀況是村裡或者附近沒有那麼多適婚的婦女，原因據報道稱，數百萬農村居民湧向中國的城市，很多年輕人親臨了城市的繁華，不願再回到各種條件都不方便的農村家鄉，導致村裏的田地主要勞動力還是任流生的父親這一輩，如果沒有他們，農村的田地註定要荒蕪。

這是中國城鎮化進程給農村留下的傷痛。

然而，在城市工作往往會產生不同的結果，很多年輕男性會在工作一段時間后回到家鄉，在外面帶女朋友回家，或者在家裏找到結婚的對象，然後再次外出打工。年輕女性在城裏會有很大的機會找到城裏的如意郎君，而後定居城裏。只有很少一部分年輕人可以經過自己的努力獨自在城裏紮下根來。

總體來說，農村的年輕女性外流量是比男性要多得多。雖然城市也會有性別失衡，只是城裏男性的婚姻還有農村女性帶來的希望，而農村男性卻沒有這樣的希望。

任流生知道自己父親那一輩也有現在依然單身的男性，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只是他們已經過了結婚的年齡，估計會一直這麼過下去了。

對於一些農村的男人來說，在最合適的年紀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就錯過了一輩子。

出生在農村，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每個人都不得不面對農村生活的兩難境地：對貧困的逃離與家鄉作為根對自己的束縛，農村性別的不平衡與對老年親屬的職責。糟糕的道路，讓城市與農村相隔得更遠。如果交通十分方便，會緩解很多城鄉之間的不平衡。

任流生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雖然才25歲，任流生卻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似乎已經三十多歲，有不少人說過任流生的年少早熟，他感覺到，40歲以前，如果還沒有碰到想在一起的人，任流生估計，自己應該註定是不會結婚了，下半輩子就一個人過，也不是很難接受。

過年在家也沒呆多久，初六任流生就回到穗城之前公司租的房子，開始在網上投簡歷找工作。這時候，一個小學同學，把任流生拉進了小學同學的微信聊天群，在群里，任流生看到有不少之前沒有聯繫的同學，真的挺高興。在群里打了招呼，只有兩三個同學回應，讓任流生的心情有些低落。

還是漸漸明白了，小學畢業已經有八年多，之前的同學，現在已經成了陌生人，也許見面能認出來的就很少。只能面對現實，小學時候的情誼就讓他留在記憶里，種子即將乾枯，現實已經沒有讓它生根發芽的土壤。

看到群里很多人都已經有了小孩，像任流生這樣還沒結婚的只有幾個，只能感慨時間過得真快，那時候自己還是小孩，現在很多人已經為人父母，有了自己的小孩。任流生在群成員名單里找了單美靈，看到了她幾張照片，發覺真的是變化很大，要是見面是認不出來的，盯着照片看了挺久，才找到當初的一點感覺。她也已經結婚生子，任流生真心祝願她生活能過得好。也不知道以後聚會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她。

其實在打算離職之前，任流生已經有了換什麼工作的想法，就是去做小飾品設計。任流生有平面的基礎，要往小飾品設計方向發展是有可能的，況且現在剛畢業沒多久，要是畢業幾年了，要再轉一個發展方向，就會比較難，用人單位可能給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新人一個機會，卻不會給畢業了四五年的職場人士從頭再來的時間。可想而知，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句古老的話有多無奈。

任流生平常就在家，除了去面試的時候。同事下班回來，就說些工作的事，所以任流生也大概知道公司最近在做些什麼。任流生也不是特別著急要找到新的工作，畢竟現在有住的地方，不像剛過來的時候借宿在別人家，之前存下了一點錢，幾個月不上班也能支撐得下去。最主要的是任流生想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可以讓任流生覺得快樂有動力的工作。沒有面試的時候，任流生就試着按網上的方法用平面圖畫小飾品，也重拾了畢業之後幾乎不動的畫筆，開始複習手繪。

開始的時候，任流生對於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還滿懷信心，所以也不怕這次換工作的時間比較久。只是面試了幾次之後，卻感覺到跟自己的想法有不少差距。飾品設計需要一些專業的知識，之前沒有接觸過這一方面的任流生在面試時沒有什麼競爭力，任流生的手繪不算好，創意能力也並不突出，這使得很多公司對於招收任流生進去工作沒什麼興趣，而有意給任流生機會的單位，離穗城市中心又太遠，工作的內容卻並不是任流生嚮往的，工資也很低，綜合考慮，任流生還是打算放棄那家公司。

過了半個月這樣，之前公司的老闆打電話給任流生，說最近比較忙，想讓他過來幫忙幾天，任流生答應了，畢竟離職時，男女老闆都給了任流生最誠心的挽留。女老闆在工作中碰到一個問題的時候，還開玩笑說了“老闆都說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而阿生的問題就不是用錢就能解決的。”而且讓他離職后還繼續住在公司宿舍，從這點來說，任流生也是沒辦法拒絕他們的請求的。後來，又回去幫忙了一周左右，把那單做完后，任流生就繼續呆在家裏一面惡補，一面找工作，一面思考。

任流生回憶之前的事，有時候就會把自己的感受寫出來，這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人活一生，總該留下一些東西的吧，能讓年老的自己有東西來喚醒一些模糊的記憶，想到那時候給衛妤寫的信，就寫下了這麼一段話：

那年的情書，不為得到什麼結果，

只為開啟一顆習慣閉澀的心，

(如果那算得上是情書)

那年的情書，不為聽取重複的回聲，

只為彈出靈魂深處渴望的序曲。

那年的情書，不是寫給別人，

只是給自己的一片心有處着落。

那年的情書，不是給人出難題，

只是把自己的心結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