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無端、遺夢、慣道、離分
一直想追求一種隨心所欲的生活,可現在越來越不明白,什麼樣的生活才是隨心所欲的,真到那個時候,自己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又到哪去找自己想做的事呢?所以,事物總是充滿矛盾的,相生相剋,因為束縛才顯得了自由的可貴,因為有了黑暗才會感覺到光明的溫暖。在色彩學上是把黑色歸入暖色系的,白色是冷色系,這跟黑夜白天的溫度正好相反,從辯證法上講,光明是從最寒冷的黑暗裏衍生出的溫暖,同樣,極端的自尊也是從極度的自卑中誕生。
司馬遷說過,那些書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其實,一個人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精通了,是因為他曾經的寂寞,不思考一些東西,是很難熬過那樣的夜晚。說是夜晚而不是白天,是因為夜晚塵囂過後的寧靜,更有一種徹骨的孤獨。
這段時間的任流生想的事情有點多,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會有寫作的衝動,斷斷續續地,拼成了下面幾段話:
因為春的投生,漫天的柳絮趁機飄向渴望的聖地,痴痴地沾住軟軟的衣衫,卻又無法長久。輕輕地滑落在堅硬的水泥地,沒有滋長的條件,心緒只能隨着終結,也停不下別人匆匆的腳步。目光沒有停留一處,直直地望着前路。也許,真的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人留戀過的痕迹。
那些飛絮帶來的華彩音符,都是風吹起的旋律。那些調笑成偏愛的字眼,催開了花絮的心蕊,在偷偷地自喜,不自覺地害羞。
經常感覺到,本來心裏就沒有什麼東西,為什麼還是沾染上了思緒的灰塵,飄蕩着,縈繞着不肯離去?心底的那點聲音,真的就是伴隨着青春成長起來的渴望?那為什麼卻沒有傾向世俗化的那般強烈?只在身體裏間隔着萌動的周期,有時還會靜靜地發獃,偶爾怪自己過份在意。
(只是,連清掃的微風都能讓它吹起,又怎麼甘心停在這無情的地板,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風化。
人最迷茫的時候不是不知道路的盡頭還有多遠,而是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點上停留多久。)
那些不安分的舉動,渴望成長的小孩心態,只是說出了自己逃不出歲月在童年的安排,像捧在手裏的沙子,漸漸從指間滑落,只剩下一點曾經有過的痕迹。聞到剛翻新的土地,帶着泥土的氣息,前面突然滴下的雨點濺起一股天地初始那種渾濁的味道。
任流生QQ簽名:“七月無端”。
到了八月,楚水苿跟任流生說父母讓她回老家那邊找工作,離家近些也方便。方便什麼,不用說出來,兩人似乎都明白。楚水苿只比任流生小一歲,已經二十三歲,在穗城呆了三年,獨自闖蕩,時間不短了,只是依然看不到未來在何方,父母自然就有點着急。
在之前幾次一起出來的時候,任流生隱隱感覺到了她的苦惱,只是不知道怎麼開解。自己的苦惱其實跟她是差不多的。在她幽幽地問任流生時:“你說我應該回去嗎?”敏感的任流生知道她想讓自己說什麼,可是任流生只能沉默着。她要求的是雄性文化的魂,任流生現在還給不了她,自己的未來都不知道該走向何方,去往何處。又如何能給別人一個答案,一個承諾。
任流生沒事的時候,還是經常會吹陶笛,之前學會的這種樂器,到現在的程度真的實現了任流生的一個願望,讓自己不用語言和文字就能抒發特定的心情。陶笛的演奏水平還是差強人意,任流生只是打算吹來給自己聽而已,也沒在乎這麼多。剛開始想學結他的時候,就想着試將心事付琴弦,情至深處,可會指斷弦傷?且歌且行,何日有瑤琴?現在換了另一種樂器,也寄託了一樣的情懷。
任流生QQ簽名:“八月遺夢”。
也許任流生也知道女人很喜歡聽的兩句話就有“你說的我都相信”“你需要的,我都能給你”,一句裏面包含着無限的信任,別一句可以給人完整的安全感。這種話也許對女人說出來就是致使的毒藥。只是任流生在自己沒有解藥的情況下,是不會使毒的。
況且,任流生想到了張英,想到了衛妤,想到了越希。這半升紅豆加半升黑豆,何時才能抓在手心。她們可會知道,這裏的情懷依舊。
記得在初中的時候,數學題有時候證明出來無解其實就是正確答案。面對如今的現實難題,有時候無解,就是任流生給出的答案和選擇。
即使之前兩人心有戚戚,但還是沒有表明,或者在穗城這樣的一線城市,每天都能接觸到很多的人,只是很多人都是擦肩而過,互不相識的,有幸能結識,心有戚戚的,很大一部分卻又因為身如浮萍的現實,難以走到一起,很多人後面都是回到老家,然後在父母的安排下相親結婚。
早就在網上看到過《蝸居》這部電視劇,因為直面當下社會熱點話題,反映在房價飆升的背景下,普通人在都市生活中歷經的種種波折。很早在網上成了一個熱點,任流生開始的時候沒條件看這部電視劇,後面才看,還是被裏面**裸的現實淋了一身冷顫,也許是跟自己所處的環境相差無幾,害怕自己也將面臨那種絕望的境地。
那些反映現實的痛點在任流生的意料之中,讓任流生意外的是看到宋思明在那一夜過後第二天,看到座位上的一塊血跡,之後那一段心裏獨白,一個男的外遇原來可以描寫得這麼唯美,這麼順理成章的。
九月份並沒有特別的事,似乎一切都在原先習慣的軌道上,又開始醞釀著離別的愁緒。
任流生QQ簽名:“九月慣道”。
國慶之後,楚水苿還是離職回老家了,應該是八月那次見面之後,跟老闆提出的辭呈,一般穗城這裏是提出辭呈后一個月才能離職。那幾天,任流生也知道離別在即,只是自己又還能再說些什麼呢,想說些珍重,祝福的話,都沒有說出口。楚水苿就像是平平常常的,跟任流生說:“阿生,走了啊!”任流生只有一聲“嗯”。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對話。
任流生QQ簽名:“十月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