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鬼將軍
因為隨緣的話,蕭術謹加快了大軍的整合。雷厲風行成了他做事的準則,若有拖沓,勢必會受到他的嚴懲,軍中只覺得蕭將軍越發嚴苛起來。
宛若卿自那一日長談之後,彷彿真的看開了所有的事情,可能心中仍有些結,不願再時時與蕭術謹說話。但也不再濃妝艷抹,不再關心戰事如何,不去打聽佈局怎麼樣,只一心一意陪着沉坷。
沉坷繼續墮落着,日日醉飲,醉了便念叨着素問的名字,不願醒來。
宛若卿便抱着他哭:“沉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再這樣了,我該怎麼做才能贖清罪孽?沉坷啊你醒醒吧,我欠你那麼多,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還你好不好?”
她哭得傷心,傷心得沒有發現沉坷眼角滴落的淚。若卿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從我將千殺陣交給你的那一刻起,從素問死去的那一刻起,從醉歌恨上我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來不及了。
蕭術謹的智慧眾人早有有過見識,所以當他極快便穩住了局勢,率軍與醉歌在瑞安平原相遇時,並沒有人覺得驚訝。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醉歌,他為什麼選擇了這裏?瑞安城。
兩軍實力相當,而且現在蕭術謹統領全軍,再沒有往日裏大軍的貌合神離,喀思吉不敢小覷。
平原作戰對喀思吉是有利的,月狼國就是連綿不絕的平原,月狼國的士兵更在平原更容易爆發出更好的戰鬥力。所以喀思吉不太明白,為什麼蕭術謹偏偏挑了這麼個地方做為兩軍的最後對決之地。
而蕭術謹安寨紮營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買光了整個瑞安城的美人笑。然後將美人笑一排放開放在平原上,足足排開了有兩里長,齊齊揭開泥封,卻不許任何人上去喝。
只他一人,斜倚了身子抱着一壇酒靠在草垛上灌着清亮的酒水,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酒。實在太想醉歌了啊,醉歌,我將這整城的美人笑都買了來,只想學當年那個皇帝一樣,博得美人一笑,你可願為我展顏么?
那酒香飄出去幾里遠,一直飄進了月狼國的大營,飄進了醉歌的帳篷。
醉歌胸口就猛地疼了起來,瑞安城瑞安城,一盞美人笑,半截鎏金面,蕭術謹你為何要提起我心裏的柔軟,還后被現實刺得鮮血淋漓?
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變得灰白,咳出一口黑血落在眼前的絕琴之上,那染了血的絕琴越發詭異,這真是要人命的東西。
外面有士卒輕聲叫她:“姑娘,我來給您送葯了。”
“拿走,我不用。”醉歌抬袖厭惡地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不知為什麼,從素問離世之後,她格外討厭鮮血,好像這是世上最骯髒的東西,一點也不願沾上。
“可是姑娘,可汗說……”外面的士卒顯然極是為難,他對這位煞神一樣的紅衣女子又敬又怕,月狼國崇拜強者,而醉歌的強大讓他幾乎要以為這女人是神明。可是她殺人太過無情,就是山中最兇殘的餓狼也比不及她殺人時眼裏的兇狠。
軍中暗暗給她起了個外號:魔鬼將軍。
醉歌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沒有感情,沒有憐憫,只瘋狂殺戮收割人命,所以當他得到這份給魔鬼將軍送葯的差事時,既興奮又緊張。
“我說了下去!”醉歌有些氣短,只簡單把話重複了一遍,帶上了些凶意,她只想躺一下不希望別人打擾。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一天這麼躺下去,便再也起不來,或許那時候就可以見到素問和孩子了,跟她們道歉,沒能保護好她們,自己既不是一個合格的小姐,更不是一個好母親。
正當醉歌自己想着的時候,帳篷的篷布卻被人掀開,她看也未看抬手便是七根細絲全一,命懸一絲甩出,直取來人的喉間,只可惜卻被人握住。
醉歌這才抬眸看了看,喀思吉一手端着葯,另一手拽着醉歌的細絲,正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他手一松,醉歌便將細絲收回,氣息有些不穩:“你來做什麼?”
“若是以往,你覺得你的命懸一絲我單手接得下嗎?”喀思吉走近放下藥碗,示意她喝葯。
看着那葯碗,醉歌就又想起素問往日總是端着一碗葯跟着她大半個園子,想盡了辦法讓她把這苦得直咂舌的湯藥喝下去,心中難過,手一揮將葯碗拍翻,冷聲說道:“我不用你管。”
喀思吉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有些怔住。她的氣息越來越紊亂,經常咳血,又不肯喝葯,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死掉!
“你要一心尋死嗎?”喀思吉略有些生氣,為什麼這女人與之前自己記得的差別那麼多?像她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事情是扛不過去?她為什麼要這麼作賤自己?
氣得喀思吉一把抓起醉歌的細腕,入手才發現,她早已瘦得只剩皮包骨,只是因為穿着寬大的紗衣這才未發覺,心中心疼,直罵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吃藥!”
醉歌冷冷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語氣森然:“可汗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體力不濟就沒辦法自保了?可要試試絕琴的威力?”
喀思吉心中一顫,他怎麼忘了,這個女人與其它的女人不一樣,越是在她脆弱的時候,越是逞強,越受不得任何人同情。
即使再心疼,也只能恨恨地轉身走出大營,甩起的篷布嘩啦做響。
醉歌見他離開便軟倒在矮榻上,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不由得苦笑,看來是真的活不長了,只這麼稍稍用一下內力都累成這樣。
難怪以當年師父那樣高深的武功和精湛的醫術,也只能隱居世外啊。
反正要死了,倒不如尋個快活。
醉歌想着便起了身,外面已是春深時節,草長鳶飛二月花,飛雨輕撓美人背,多好的季節啊,正好可以用來思念。
尋着酒香找到了蕭術謹擺着那一排美人笑。這酒香倒真是好聞,提起一壇,便往嘴裏灌去,清涼的酒水沾濕了衣襟,貼在肌膚上,在春寒料峭的二月天,仍有些冷。
“身子都這樣了,還敢喝酒?”那聲音生生止住了醉歌準備再次灌酒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