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原來揚羽是樓蘭人!琪琪暗想。

“那時我們家境不好,父母拖着一身重病,拉扯着我們姐妹二人,有一天,一個要債的商人找上門來,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父母彷彿受到很大的打擊,等商人走後,他們就病倒了,沒過多久,病逝了。我和揚羽借錢埋葬了他們,那時我才十七歲,揚羽十四。我們沒有別的生路,只會跳舞,所以就沿街賣藝來維持生活,揚羽年齡雖小,舞技卻在我之上,是樓蘭公認的王牌舞女。一日,有個年輕人找上門,邀請我們姐妹進宮當舞女,那時對於生活艱難的我們來說,無疑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在樓蘭女子們的一生就是為了嫁個好人家,而男子們則以舞技論娶。所以聽說宮裏生活條件優越,每天可以同其它舞技一流的舞女們學習切磋時,我們動心了,這在當時是再好沒有的事了。”她停下來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情緒,有人端了杯水放她面前,她抿了一口,繼續說下去:“入宮幾周,我們姐妹倆過得非常幸福,但是時隔不久,揚羽在一個深夜裏突然來向我辭行,當時我大為意外。我不理解她這什麼這樣做,但她說,她不願意一生囚禁在宮裏,只為一個人跳舞。於是她跟人連夜逃出宮城,逃向沙漠,族長派人連夜追趕,但沒有追上,索性放走了她。直到後來,我才得知,族長看中了揚羽,也是因為揚羽的舞技出色才選她入宮而我只是她的陪襯而已。“她注視着花樹,渭然一笑,沒繼續開口,故事似乎講完了?大家依舊靜靜等待着。

琪琪問:“然後呢?你一直留在宮裏,而揚羽去了庫鉑鎮再也沒有回來是嗎?”

“是的,你猜對了。”紫羽說:“直到現在我才意識揚羽那句話是正確的。想想當時,她年紀很小卻很有遠見,我真得不如她。她當時也勸過我,跟她一起走,我沒有答應,現在看來,我後悔也來不及了。”

“怎麼?宮裏過得不好嗎?”琪琪問,她方才明白這裏的女子並不是嬪妃,而是專為族長跳舞的舞女。紫羽長嘆一聲:“宮裏確是衣食無憂,但是心裏卻很空虛寂莫......”琪琪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明白,即然宮裏不好,什麼不出宮呢她沒說出口,恰時,一位女子戚然笑出聲,又似在自嘲,解開了她的迷惑,“現在與以前不同了,樓蘭人的觀念,沒有人願意娶族長的專屬舞女作妻子。他們認為我們是隔絕世俗的一族。”怎麼會這樣?琪琪更是追根問底:“為什麼你們不出宮,還要繼續做舞女呢。”

“笨!出宮以後,誰來養我們?”有人大叫,隨之一片紅雲映入她們眼際,又是那個討人嫌的紅衣女子。她的出現使眾人頓時散了開去,沒人理會她,原地只剩下琪琪和紫羽兩人。她仍舊恬不知恥的立在那兒,雙手抱肩,沖琪琪斜着眼打量,怪聲怪氣的尖聲說:“你當然不同了,有族長寵你啊,對不對,小美人?”她惻惻地笑着。原本一張美麗的面孔變得醜陋無比。

“白夷,請住口。”紫羽阻止地說,白夷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坐她們對面,擺了個最嫵媚的風姿,嗲聲嗲氣的說:“唉喲,你生什麼氣嘛,我又沒說你。”伸手將垂在耳邊的一綹繞在手指上,再鬆開,玩弄着:“不過,現在王牌舞女是我,而不是昔日的紫羽你了,所以呢,我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份!”語氣突然一厲,眼光冷冰冰的射向紫羽,臉上漾出的微笑此時驟變成緊繃繃的了。她哼了一聲。紫羽經她一番奚落,絲毫未動怒,反而異常平靜的說:“是么?我差點忘了,這裏還個‘王牌舞女’呢。”

白夷隱約感到這話中有些不對勁,心有不悅的警告說:“你最好少激怒我,省得在族長面前,出現什麼醜事!”她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庭院內,所有的女子都在注視着這邊,靜靜的看着,沒有人出面緩和緊張的氣氛。她瞪了一眼紫羽,將目光調向無辜的琪琪,看進她一如平靜水面的眼眸,沒有一絲懼色,心中不樂意了。她要讓這裏的女子們都懼怕她,任她擺佈,當然琪琪也不例外了。她假笑的說:“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知道,你是這裏的王牌舞女。”琪琪看着她,厭惡感頓生,她有些奇怪,這樣一個無恥的女子為什麼還會留在這兒?別人也許怕她,琪琪可不怕,她從小到大,周圍的人寵她都來不及,又有誰去欺負她?

白夷又說:“知道就好,這裏的一切都由我管。”她得意得在琪琪面前走來走去,擺着架子問:“你會什麼舞?”

“什麼也不會,來這裏一定要會跳舞嗎?”她反問。

“當然,這裏是什麼地方?是族長的舞會館!”白夷瞪起雙目,“這裏人人都有一身絕技。”

“我不是舞會館裏的人,也要歸你管?”琪琪問。

“什麼?你不是來這兒?”她愣了一刻。難道族長不是帶回她做舞女?心下可疑地問:“那你怎麼出現在這裏?”

這時,紫羽把手搭在琪琪的肩上,示意她跟自已走,她們剛走出幾步遠,白夷不依不休的追了上來:“站住!我的話還沒問完。”上前一把攥住琪琪的手腕。紫羽質問:“白夷,大家已經很給你面子,請不要得寸進尺。”

“你敢這樣同我說話!”她惱羞成怒,火氣頓時衝上頭頂。

“沒什麼不敢,我只是不願意同你計較罷了,但是今日,你做得實在很過份!”紫羽生起氣起,有着一種凜然的氣質,相比之下,白夷顯得那樣卑劣。琪琪甩開她的手,依到紫羽身邊。

“你不怕我把你趕出宮去?”她威脅道。

“如果你有這個權力的話。”紫羽迎着她的目光,從容鎮定的說。白夷氣得面色青白,還想抓到琪琪,紫羽則不斷護着琪琪。氣氛越來越緊張,她們似乎聞到了硝煙味。這時,門外閃出一個身影,定定在站在那兒看着這邊,看到他的舞女們起身行禮,但是大部分都在關注着白夷她們,而沒有注意到族長的到來。琪琪的目光掃向其它人,無意間竟然看到族長正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望着這邊,她的視線剛好與族長的相交,頓時,她愣住了。

白夷沒有意識到周圍安靜地幾近異常,正全心放在對付紫羽身上,藉著琪琪的事,她有意與其對峙。她一把將出神的琪琪扯到自已身邊,鬆開手。看紫羽如何對待自已,琪琪看見族長一步步朝這邊走邊,回頭看了看她們擔心的表情顯而易見。族長已經走到白夷身後了,伸手將琪琪攬到身側。正巧不知情的白夷在挑恤的問:“怎麼樣?紫羽?我堂堂王牌舞女是受不了別人的氣的,如果你服氣,就給我跪下!象對族長一樣給我下跪!”

紫羽沒有作聲,連忙面對白夷方向行禮。口中敬道:“族長。”白夷面色一僵,頭慢慢在朝身後轉動,當看到是族長正沉着臉盯着她時,駭然的表情頓時變得蒼白,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驚駭得止不住倒退了幾步。看來她們是那樣的敬畏族長,此刻,白夷只有驚恐和顫抖,轉瞬之間,她的表情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族長默着臉,抬高下頷,用一種讚賞又近似譏諷的口氣輕聲說:“好啊,白夷,你現在可是八面威風,春風得意啊?”白夷‘撲嗵’一聲跪在地上,舌頭象打了結似的說不出話來,渾身顫抖不停,琪琪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不敢相信白夷會有這等畏懼的神情!難道族長真得很厲害,足以把她嚇成這樣?琪琪抬頭打量族長,怎麼看也不象個兇殘的人,他低下頭,看向琪琪,目光充滿了憐愛,他輕聲的斥責她:“你怎麼到這來了?”

“我、我走迷了路,剛好走好這裏。”琪琪被周圍氣氛感染得也有些怕怕的,看她緊張而茫然的樣子,他嘴邊竟出現了一抹笑意,手臂圈上她的肩頭,他徵詢的問:“這種情景,你們新城通常怎麼處置?”她搖了搖頭。

白夷驚訝地抬頭看向族長,他何時變得這般和顏悅色了。不料,她卻迎上了族長射過來的冷冰冰的視線,他聲音清冷的為琪琪解釋說:“在我樓蘭,對族長出言不遜是頭等大罪,白夷,你說該受何種處罰?”

“我做錯了,請族長給我改過的機會!”她連忙俯身在地懇求地大叫,聲音不住的顫抖。族長目不斜視地將目光調向一旁的紫羽:“通知外面守衛。”

紫羽行禮,轉身出去了,不久兩名行刑官來到,將豪無抵抗的白夷拖出門外,她已經嚇得昏迷過去,所以沒有叫喊。這時,琪琪內心突然不安起來,族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為什麼所有人對他如此懼怕?族長對紫羽交待了一些事情,隨後帶琪琪離開此地。

回去的途中,琪琪一直沒有作聲。

到了正宮,族長扶她坐在椅子上,自已則一手搬過另只座位,面對她坐下來,他注意到她的沉默和出神。“在想什麼?”

她默聲地搖了搖頭,眉間浮上一絲憂慮。族長抬起她的下頷,讓她正視自已的眼睛,從她眼中,他看到了某種不安。“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你會怎樣處置白夷?”她開口問,他猜得果然沒錯,她在害怕那天災禍會同樣降臨到自已頭上,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望向門外,只見一位僕人端着一杯裝有黑色液體的杯子走進正廳,把杯子放在桌上,退了出去。他取來杯子,湊到她嘴邊,“先喝了它,什麼也別想。”

琪琪還沒喝那葯汁,卻先蹙起漂亮的眉頭。“我頭已經不痛了。”

“那也要喝下它。”他猜透了她的想法。無奈中,她不情願的接過杯子喝完了它,琪琪這才發現這次葯汁居然是甜的,然後伸出小舌頭舔了舔了唇邊殘留的葯汁,這個小動作使她突然想起上次喝葯的情景,臉上頓時紅暈一片。她的反應全被他看在眼裏,她剛放下杯子,身子便被族長長臂一樓,飛進他的懷裏。猛然的旋轉,令她下意識得摟上他的脖子。“族長?”她嚇了一跳。

“叫我蘇丹。”他更正。

“放我下來。”她掙扎,族長放她落地,琪琪整整被他弄皺的衣服埋怨說:“這是揚羽送我的衣服,都被你搞亂了。”

“我會送你好多漂亮的衣服。”他伸手欲幫她把領間的翻花撫平,卻被她閃開,“我不要。”

“你想要什麼?只要你開口,我一定能給你。”族長頗為慷慨的語氣令琪琪張口結舌,她怔呆了片刻,搖搖頭,說道:“我什麼也不要。”他深深看着她,臉上的表情複雜萬分,突然,他調轉身,朝大門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呆立在原地的琪琪。不知哪裏做錯了,或是說錯了,他為什麼生氣的走了?

夜晚來臨,琪琪在她的宮內四處走動,找到了浴室,而且發現它與卧室是相通的,她好久沒有淋浴了,現在總算可以痛痛快快的洗個澡了!她跑來跑去,關上所有與浴室相通的門,僅着薄薄的內衣就跳下了水滿臉的笑容在接觸到水溫時驀然變了,水很涼!她不由打了個寒顫:這種水溫根本不適合洗浴,怎麼這麼倒霉!她嘆息着悻悻爬出水池。趕忙拿起她的外衣圍在身上哆嗦止不住,看來非得感冒不可。長垂至地的白紗曼重重疊疊,輕風吹拂下輕柔而無聲息的鼓動着,觸到臉上是那樣柔軟和光滑,咦?哪兒來的風?她剛站起身,族長突然從輕紗後面閃現,看到渾身盡濕的她剛從池內走出忙將手中拎着的外套披她身上,嗔斥說:“你怎麼濕淋淋的?想用熱水就叫僕人去燒,看你凍成這副的樣子。”

“我事先沒有試試水溫,就跳進去了,哪知會這麼涼。”說著打了個噴嚏,雙手扯着披在肩上的外衣領口,揪得緊緊的。

“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走了嗎?”

族長用毛巾替她擦拭完濕漉漉的秀髮,拉她進到卧室,並推她到床邊說:“看看床上喜歡那些衣服嗎?”她看到滿床攤開的新衣,各式各樣,色彩繽紛,有樓蘭傳統的服裝,也有新城的服飾,大概他想開個服裝店吧?她驚奇的目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順手從旁邊的床頭扯過一件厚斗篷,嚴嚴實實地把她包裹起來,象個厚厚的捲筒,只留頭在外面晃動。

她訝然的問:“這些衣服是?”

“給你的,只要你高興。”他抱她在床邊坐下,一手放在她包裹毛毯的腰側,一手翻動着各件衣服讓她過目,她望望這件,看看那件,同樣的漂亮和雅緻,都不知該穿件好了。

“你真好,這些衣服漂亮極了,如果讓我同學們看到肯定會羨慕我。”她滿心喜悅不經意脫口而出,視線仍停留在衣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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