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廣闊無垠的沙漠在炙熱的烈日烘烤下,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地。幾乎沒有什麼人敢嘗試穿越這片被稱為死亡之海的大沙漠。然而這裏卻有着一個美麗的傳說,傳說在沙漠的某處有片綠洲,那裏的人過着與世隔絕的平靜生活。長久以來,許多探險隊曾試圖找到它,但進入沙漠后就奇異地失蹤了,沒有人活着回來。於是,這個美麗傳說的背後總讓人感到一絲恐怖。
現在沙漠的地平線上,流動着一支黑色的線條,那是一支過路商隊。他們的駝隊一路浩浩蕩蕩地移動着,在空曠而沉寂的沙漠中,清快的駝鈴聲丁當作響,使得沉悶的空氣也變得輕快而有生氣起來。商旅的後面,跟着幾位年輕人,他們的打扮與商人的服裝有明顯不同,清一色的考察工作服,一看便知他們的身份,最引人注目的是加雜在他們中間的一位十六歲女孩。她同樣身穿白色工作服,面覆紗巾,長發飄飄,額頭佈滿了密集的細汗,卻還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靈活的黑眼珠不停的流連顧盼,絲毫不感疲倦乏味。
她就是新城的楚氏財團的寶貝千金楚琪。父親一心想培養她哥哥楚斌進入商界早日成為楚氏下一任總裁,無奈楚斌對考察探險情有獨鍾,這次尋找沙漠綠洲的探險計劃還是在他執意堅持下才使父親勉強同意的。但令老頭子始料未及的是寶貝女兒也竟然瞞着他加入了探險隊,當他發覺她失蹤時已望塵莫及了。至於其它的成員都是楚斌的同學兼好友,並且都對探險十分熱衷。出發那天,他們見隊長帶了他的妹妹來,個個一臉驚訝,但出於對隊長的尊敬沒說什麼,只有偏激的蕭飛不樂意的責問,表示她日後將給隊裏添麻煩。然而進入沙漠的幾天來她的行為非但沒有給隊裏添任何麻煩,還不停地給大家講笑話和從父親那裏聽來的世界奇聞,使得乏味的行程變得有趣起來。蕭飛一直沒有再說什麼。
琪琪眼觀同伴們個個打蔫似的不由叫出聲:“哥哥,你們還自稱世界一流的考察隊呢,看來也不過如此,還不如我呢,哼!”絕美出奇的小臉露出頗為自豪的表情。身邊的哥哥頭戴遮陽軟帽不以為然地說:“小孩子懂什麼,這是保存體力。”他懶懶地眺望前方,仍舊是一片白的耀眼的沙漠。
誰信這一套?她撇撇嘴,不予認同的調頭扭向一旁。左首的雷浩坐在駝背上,一直閉目養神。這時也睜開眼說:“我們已經走了一個星期了,不知前面還有多久的路?阿嘯,現在坐標是多少?”隊伍最未尾傳來聲音回答。
“按目前的路程計算,還要一周時間我們才會走到被人稱為魔鬼地帶的樓蘭邊域。”隊長說:“但願我們的糧食充足。”
“隊長,如果楚琪能節約淡水的話,我們也許還有希望。”說話的人叫蕭飛,是整個隊伍中最令琪琪反感的人,當初哥哥楚斌組織探險隊時他是唯一舉手反對帶她出發的人。眼下他譏諷的語氣更是引起她強烈的不滿,擰上正在喝着的水袋質問:“蕭飛,你什麼意思?”敵視的表情顯而易見。探險隊裏的年輕人個個對琪琪都是竭力照顧,除了他。蕭飛迎上她的視線,漫不經心的說:“字面上的意思,你以為大家忍着饑渴是為什麼?”他才不相信這個不滿成年的女孩能堅持下去。為了她,大家都盡量減少體力消耗,多留一點食物和淡水給她,她反而變本加厲的竟用淡水浸濕手帕擦臉,大家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沒有人阻止。“蕭飛,少說幾句。”寒嘯在後面止住他。
為時已晚,經他一說,琪琪恍然意識到,自從進入沙漠以來他們的食量顯著漸少,以前大飯量的哥哥每頓飯也只吃一碗就住口,她還以為他們被沙漠的惡劣氣候的影響而沒有食慾呢,原來是為了節省糧食,只有自已還傻傻地盡量帶頭放開肚子大吃。淡水就更不用說了,她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太不懂事了。她越想越難過,看大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眼前一片模糊......她裝作迷眼的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不料越擦越多,淚水控制不住的奔流而下。寒嘯驅使駱駝趕到她身邊,掏出手巾給她。琪琪邊擦邊強作笑臉:“我的眼被沙子迷住了,怎麼搞得?”
“來,我幫你看看。”寒嘯善解人意的接口說。
當晚,琪琪吃得不多就大喊飽了,然後離開他們陪駱駝群在一起。等她走開年輕人們頓時心情全無,默不作聲的停止了動作,蕭飛不知自已的一句竟帶來這樣的尷尬場面,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他站起身取了一塊乾糧,朝幾步遠正同駱駝玩耍的琪琪走去。琪琪手撫着駱駝的頭不住的嘻笑,很開心。聽到腳步聲她驚喜的轉過頭:“駱駝能聽懂我的話呢!”當看到是蕭飛,她神情崐瞬間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成開心的樣子:“我以為是哥哥。”頭又轉了回去,用手臂圈住駱駝的頸,不時地拍拍它,在它耳邊說著悄悄話。
“我們還剩一塊乾糧,大家都吃飽了,你吃吧。”蕭飛遞給她說。
“不了,我已經吃飽了。”她調頭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這時一聲不好聽的聲音不失時機的從她肚裏傳出,這下謊言露餡了,強裝的笑容僵在臉上.甚為尷尬。她猛得把頭轉了過去,貼在駱駝身上,為什麼自已連一個謊言也裝不像?蕭飛一把扯過她的手把乾糧塞給她,然後大步離開。雖然沒有說什麼,卻讓琪琪受到很大震動。原來蕭飛也有好的一面。
沙漠的夜晚很冷,大家開始手腳並用合力搭建帳篷。好在前幾天搭過幾次,現在越來越順手了。琪琪無所事事的坐在沙地上,仰望着天上繁星數數過會兒看見周圍已經搭建好的帳篷,一躍而起,開心的朝一頂較大的帳子奔去。“琪琪,你幹什麼去?”隊長沖她大喊。
“隊長,就讓她去吧,你總不能一天到晚盯着她?”寒嘯挑起一腳支架費力地支在沙地上,又接過別人遞過的繩子系在柱子上。工作快完成了。
“你小子,比我這當哥哥的還護着她。”隊長一拍他肩膀打趣說:“是不是喜歡我們琪琪?”蕭飛心情不佳地揮簾進到帳子裏面。寒嘯則不好意思崐地撓撓頭,吶吶地說:“我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你呀!連對她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嗎?這可不象你平常的作風。”兩人共同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整個帳篷便搭成功。雷皓進了帳篷里。寒嘯坐在沙地上迎着習習涼風,抱着膝蓋出神,隊長閑來無事就在他身旁坐下來。看着頭頂的每顆星星都是那麼充滿感情,如同初生嬰兒的無邪的眼睛,夜幕上滿天星斗就象綴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晶瑩奪目。過了一會兒,寒嘯輕輕嘆了口氣,隊長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每個人拚命的賺錢,到底圖什麼?為了能生活得好些,要什麼有什麼?可錢又不是萬能的。不過你和他們又不一樣,沒有幾人能象你一樣擁有無盡的財富。可是你卻放棄了你父親為你安排的一切,甘心過艱苦的探險生活,你不為自已將來想想?”他枕着雙手平躺在沙地上。
“想琢磨我的心思?”隊長說:“那你又為什麼願意隨我冒險?”
“我生性酷愛探險,喜歡尋找刺激。我是沒有家庭負擔,可你就不同了..”沒等他說完,便被隊長打斷:“沒什麼不同,為了探險我寧願放棄一切”語氣那樣堅決,不容置疑。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別人說你很有錢。”寒嘯拖着長聲:“你總得為你父親想想吧?”
“我們誰也不能預料將來會怎樣,能擁有現有的時光做自已喜歡做的事這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嗎?至少多年之後,我可以自豪地對自已說:我曾為自已熱愛的事業付出熱血、汗水、和青春。我無怨無悔。”
寒嘯長長呼出一口氣,“如今象你這樣忠於自已的人不多了。”
不遠的帳子裏傳出幾個人壓低的笑聲,似乎不想妨礙其它人,其它帳篷里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就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了。夜晚的大漠,原本就是死一般的寂靜,竊竊的私語越發顯得沙漠空寂與浩翰。楚斌翻身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土:“該叫琪琪回來了。”來到幾頂白色帳篷之間,不知她現在哪頂帳里,總不好打擾人家的睡眠。他壓低聲量喊着琪琪的名字。就見調皮的妹妹從商隊的頭領阿爾罕帳篷里掀簾而出,滿臉笑意的沖向哥哥,他伸手抱住她。琪琪雙臂環繞着哥哥的腰說:“今天過得真高興,他們都是一群很風趣的人。”現在已是黑夜,她的紅僕僕的小臉仍然佈滿了密集的細汗,髮絲成綹的貼在前額,很熱的樣子。
“回去睡覺,別再打擾人家了。”他疼愛地在她妹妹額前吻了一下。
“哥哥,阿爾罕大叔說他們明天就要改道朝西南走了,不再與我們同路那我們怎麼辦?”琪琪小聲告訴他說。這早在他預料之中,所以隨口應道“我們繼續朝西走。”
“就我們幾個人?”她不放心地問。
“怎麼了?當初說好就我們幾個人的,你害怕了?”
“我喜歡阿爾罕大叔。”她難過的嘆氣。快到帳篷時她突然想起什麼興奮叫道“對了,他們邀請我們到庫鉑鎮坐客,我們去看看好嗎?”
“這要跟大夥商量商量才行。”他跟她進到帳篷裏面,反身用沙土壓住被風鼓動的門帘下端。密不透風的帳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琪琪小心的移動步子,生怕踩到誰,但還是冷不妨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整個人仆在了布單上,她叫了一聲。“是誰?”
蕭冰的聲音晌起:“是你不小心。”
“我已經夠小心的了,你不會讓開一點地方嗎?”她反詰,頗為不滿。原來她踩到了蕭冰的腳踝,兩人真是一對冤家,見面就吵,這次也不例外。眼看兩人又要開吵,寒嘯立即把她扯到自已這邊:“好啦,好啦你讓一下他不就行了。”
“喂,到底是誰讓誰?”蕭飛不服氣地問。
“當然是我讓你,是你不對!”琪琪不示弱地頂回去,隊長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倒在一頭躺下。蕭飛真不願理這個小煞星,躺在地上拉過一條毛毯不耐煩的直蓋到頭,寒嘯笑嘻嘻地撫把冷汗,總算一人休戰,不然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他哄着琪琪:“我給你講故事,你要乖乖的睡覺。”
“好啊。”她聽話地躺在他身邊:“我想喝水。”
煩死了,蕭飛捂上雙耳,一聽到琪琪的聲音就不舒服。倒是十分佩服寒嘯的耐心。聽見喝水的聲音,再後來,所有人都躺下了。此刻的安靜很難得,但下一刻又響起寒嘯低低地在她耳旁講故事的聲音。蕭飛把頭捂在被裏低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小孩子還聽故事。”聲音雖小,可是琪琪卻聽得一清二楚她火冒三丈地翻身坐起,揚拳向蕭飛擊去,於是隔着毛毯象打肉棕般的被挨了十多下,他忍無可忍正要教訓她,寒嘯忙識時務的架開二人,將琪琪勸開,說道:“算了,算了,大家休息吧。”
琪琪忿忿不平的忍氣坐到一旁。
本來已經入睡的雷皓突然翻身坐起爬到角落處,從旅行袋裏翻出記事本打亮手電筒,開始在上面憤筆疾書。有寫作狂的他連黑夜都可以不睡。剛才打鬥的情景使他有了題材。前幾天還在抱怨除了記錄日程和天氣,沒什麼好寫現在,他不那麼想了。
沙漠的夜晚很冷,所有人都在酣睡中,一直作惡夢的琪琪嚇出許多冷汗不住打哆嗦的她將毛毯一再裹緊,仍抵不住滿帳的冷氣,究竟怎麼回事?她感到渾身象棉花團似的,虛弱無力,寒嘯的一支手臂壓在她的身上,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堅持一會兒,頭也開始疼了,她的意識始終在昏昏沉沉中忽遠忽近,哥哥在哪兒?她**出聲。蕭飛聞聽琪琪那邊不斷的產生動靜,心煩地調過頭去,聲響還在持續,睡意全無的他睜開眼。忽爾意識到一個黑影從琪琪那邊慢慢出現,晃來晃去。是什麼?“有人!”他大喝。
他話音剛落,那個黑影便一頭栽了下來,橫着倒在另外幾個人身上。經她一壓,加上蕭飛的大叫,那幾位睡夢中的同伴立刻受到驚嚇般地跳了起來“是誰?”
“發生什麼事?!”
“有人襲擊我們?”
“快打手電!”有人大喊。他們不約而同地去拿手電筒,於是幾束光共同射在倒在地上的禍凶身上━━琪琪!眾人大驚。隊長上前一把抱起昏過去的琪琪,接觸到的身子那樣柔軟無力,衣服全都被汗水滲透了。
“你們看着她,我去找阿爾罕。”同伴首次見隊長這樣焦急,一向平靜的臉上滿是擔憂。他閃身跑了出去。
“幾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得,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寒嘯用濕毛巾拭去她額頭上的汗,無限心疼的口氣說。蕭飛把頭扭向一旁心裏同大家一樣難過,但他從不說什麼。雷皓安慰大家:“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吩咐他們將病人放平,這時阿爾罕趕來了,後面跟着隊長和其它幾位商人。幾番細細察看后,阿爾罕舒了口氣:“不妨事,這是沙漠反應,她有些脫水,可能還受了一點風寒。”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喂她喝了下去,琪琪苦得輕皺着眉頭,依然昏睡着。阿爾罕把剩下的藥粉交給楚斌說:“我這兒還有幾包藥粉,隔兩個小時喝一付,不用到天亮,她就會醒來。”
“謝謝你。”隊長接過葯。
“不客氣,琪琪這樣討人喜歡,誰也不會看着她受罪。”阿爾罕拍了拍他的肩,囑咐了他幾句如何看護病人的話,便帶人回去了。隊長把妹妹身上的被子蓋好對其它人說:“你們先睡吧,我一個人照看琪琪。”
雷皓打着呵欠,倒地就睡。蕭飛猶豫了一刻,也回去躺下。剩下寒嘯陪隊長一起守着。“你也睡吧,寒嘯。”
“反正我也睡不着,坐一會兒也好。”
次日清晨,阿爾罕帶人來看望琪琪,經過隊長和寒嘯一夜細心照料,她的病情逐漸好轉。此刻她已醒來正笑眯眯地望向他們。阿爾罕笑着打趣道:“啊,我們的小天使,現在感覺怎樣?”在她身旁俯身探視。
“好多了。”她撫撫發暈的頭,蒼白的小臉有了幾許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