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儘管其它人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從琪琪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十分難堪的皺着眉頭,顯然受着什麼苦頭。她將臉轉向族長這邊,眼淚簌簌而下。
“來人,送客!”族長突然提高嗓音說。他們被士兵推着出了門,走在最後的楚斌經過走廊時,扭頭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族長正抱着琪琪朝床走去。他的心被撕得粉碎,在這個野蠻的國度,他們這些曾被警校譽為出色學警的年輕人簡直象囚進籠子的老虎。無以施展才能,因為這裏不是一個講法律的文明地方。不由得,他握緊了拳頭。
出了宮,士兵就不再押護他們了,他們可以在樓蘭隨意走動,因為族長曾下令,任何人不得給予他們可以離開沙漠的工具,違者處以死刑。所以他們只能四處遊逛,而無法離開沙漠。
大家心情都不好,默着臉走出好遠,仍然沒有人先開口說話。他們經過一家小酒館,裏面坐着的一位蒙面女子望見他們,立刻從兜里掏出錢放在桌上,出了門,跟在他們幾人後面。他們走到人稀的地方時,身後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在叫:“楚斌!”
聲音那樣耳熟,楚斌立刻轉過頭來,視線巡視着後面的蒙面女子,未等他開口問,那人已掀開面紗,露出清麗的一張面孔,是揚羽!她怎麼也來到樓蘭?!他們大驚。楚斌奔到她身邊,驚問:“你怎麼也來了?你不怕族長扣留你?”語氣中透出一絲擔心。
揚羽淺笑:“原來你也知道。”有路人向這邊走來,揚羽看了一眼立刻把紗布戴上,“我聽說你們原來在礦場作苦工,現在怎麼在這裏?”
“說來話長。”他嘆了口氣,原本心情無比沉重的他,正為無法救妹妹出來而痛心,在見到揚羽那一刻,憂愁一下子沖淡許多。他手摟上她的肩頭邊走邊問:“你現在住在哪裏?”
“我帶你們去看看,日後也好連絡。”她領着他們朝自已住所走去。
“連絡?”雷皓感到這個詞用得很奇怪。
“不錯,如果你想離開沙漠的活,我可是個很得力的助手。”她伸手理了理被風打亂的秀髮,背着手很自信的說。楚斌突然停下腳步,面對她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你來樓蘭就是為了幫助我們?”他沒聽錯吧?揚羽還是個,照新城的話來講,那就是通緝人物。她居然敢為他們冒險到樓蘭來。她膽子太大了。
“不,我還有另一個目的。”她說。
“仲叔,仲嬸。”揚羽叫了一聲。
下一刻,從房子裏奔出兩位老人,臉上帶着笑容。他們看見揚羽身後跟着幾位年輕人,眼睛頓時笑成彎月狀:“揚羽啊,他們是?”
“我在庫鉑鎮的幾位朋友,今天在街上剛好碰上他們。”她給他們相互介紹。老人樂得有些合不上口,自揚羽到樓蘭以來,一直獨來獨往沒有朋友開心,令他們很擔憂。今天一下子來了好幾位,而且年輕人們一個比一個英俊,自然樂開了懷。兩位老人傻傻笑着,同一心思的暗中打量每位青年在尋找哪位配得上揚羽。揚羽看了一眼老人的表情,馬上就猜出什麼,忙拍了下仲嬸的肩,她突然回過神,馬上熱情的說:“快,大家快請進,你們好好聊着,我去做飯。”樂不可支的奔廚房而去。
仲叔陪客人進入內室,大家坐定沒多久,伯嬸便端來清茶喜滋滋的給大家喝。揚羽托着下頷,無奈的輕搖頭。仲叔坐在屋內一角,同樣眯着笑眼悄悄打量每一位青年人,卻不妨礙他們的談話。
蕭飛默聲坐了一會兒,心情不佳的揮簾欲走。
“蕭飛?去哪?”楚斌問。他沒有回答,他們看見他走到外院一角的柴草堆旁躺了下來,看來他需要清靜清靜。寒嘯心中苦笑,和蕭飛一樣,他也想躲個地方獨自傷神一番,現在心情壓抑得有如一塊巨石沉在心中。他暗暗想着,眼際中不自覺流露出哀傷的眼神。楚斌看在眼裏,把手放在他肩上安慰地按了一下,“現在我們商量一下怎麼離開沙漠,琪琪早晚會被救出來的”
寒嘯見被楚斌看出,眼睛驟然變紅,他掩飾地笑着:“好啊,有揚羽幫助我們,一定會成功,一定會的......”他控制不住眼淚竟然流了下來,老天,他從不輕易落淚,這回倒叫他們看笑話了。“我出去一下,你們談吧,我...我待會....馬上回來。”他語無倫次的說著,越來越激動,最後實在堅持不住地奔了出去,剛出了門眼淚便渲瀉而下,他仰起頭想迫回淚水,卻越發控制不住。留在室內的人都被他心情所感染,變得沉默了,室內的空氣那樣沉悶,令人喘不過氣來。雷皓低着頭玩弄着他的破舊的手錶。揚羽看看楚斌,看看雷皓,視線落到坐在一角的仲叔身上,仲叔投來一個不明的眼神她輕輕搖了搖頭。楚斌突然開口說:“好了,我們幾人商量一下對策。”他的一聲,讓雷皓的心思頓時收了回來。他們開始商量起如何穿越沙漠。
寒嘯站在門口,讓壓抑的痛楚隨着淚水奔流出來,柴草那邊,蕭飛的小半頭正露在外面,靜靜地一動不動。他走了幾步,大概是蕭飛聽到了動靜,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兩人打一照面,同時看到了對方的臉。同樣的愁容,同樣的落魄,因為他們同樣的深愛着琪琪啊!
蕭飛望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已的心情,並深深吸了口氣。離開柴草堆站起來,朝向這邊走來。除了面色蒼白外,看不出與往日有何不同,他善於將自已的感情深藏在心中,從不輕易在人前表露。而寒嘯看着若無其事的蕭飛慢慢地,慢慢地,臉上浮起一抹帶有同情意味的苦笑,凄涼而苦澀。
寒嘯等蕭飛經過身邊時,悠悠的說:“我真希望情敵是你蕭飛。”蕭飛抬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逕自進屋去了。
他在門口簡單的台階上坐下,雙手抱頭,埋進膝蓋間━━腦際象放映電影片斷般地一遍遍回放琪琪的影像,她的一眸一笑,一舉一動,無不在他內心引起陣陣痛楚,他是楚斌所有交往的朋友中,交情最深的一個,與琪琪認識的時間也最長。他一直象楚斌那樣小心呵護着她,扶助她,等她長大。四年啊!耐心等待了四年,本想找機會向心愛的人表露心跡,沒想到卻在此地出了意外,是他沒用,連琪琪都救不了!寒嘯拳頭緊握,咬着嘴唇不放自已放出聲,埋在膝蓋間的面孔有生以來第一次流淚。
楚斌輕步來到寒嘯身旁,在他身邊坐下。他深知他的為人,深知他對琪琪的感情。所以十分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寒嘯側頭撇眼地上的一雙鞋,便知是誰。擦乾淚水,抬起了頭。。
“你們商量好了?事情怎麼樣?”
“揚羽幫忙組織駝群,和對付邊界守衛,我們進宮救琪琪,但事先須摸清族長作息規律.......”楚斌把策劃的大體內容簡潔的講給他聽。然後拍了拍他肩,“打起精神,其實我比你更難受,必竟琪琪是我親妹妹啊。”
“沒事了,別擔心。”他放鬆的一笑,“什麼時候行動通知我。”他把手覆在搭在自已肩頭的楚斌的手上。兩顆相互理解的心碰撞在一起。
“從不知道你會流這麼多淚,收一收吧。等逃出沙漠缺水時,你再施展才能也不遲。”他打趣說。引得寒嘯憂然笑道:“別拿我窮開心了。”
“你小子,想得到琪琪就堅強些,今晚還有行動。”
寒嘯點點頭,打起精神,進入到屋內,隨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楚斌的笑容也逐漸淡漠,他強裝笑容鼓勵大家,安慰大家,而自已的苦悶卻只有深藏心中。他站在那兒,出神地目光定定地注視於一處,何時有隻手搭上他肩頭,他偏頭回視,“揚羽。”
“大家在等你。”揚羽溫和的說。楚斌點頭,隨她進去了。
夜晚,幾條黑影無聲的閃過大街,朝着宮殿方向奔去。他們來到一道宮牆角外停了下來。這裏房少人稀,很少人注意這邊,於是,四條連接着繩索的鐵鉤投上牆頭,並鉤住牆沿。下面的人用力扯動繩索,相互間一點頭。立刻,幾條人影輕身一跳開始攀延━━敏捷的身手,麻利的動作,更加證實他們不愧為警校出色學警。短短几秒鐘時間,便已竄上牆頭,他們小心翼翼的探頭觀察。不遠外有兩位守衛聊着天向這邊走來,在他們正對的牆下站住不動了,談得很起勁,沒有覺察即使到來的危險。楚斌沖雷皓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飛身躍下,朝着各自的目標準確無誤擊去,守衛來不及唉叫身子就沒有知覺的癱軟倒地。楚斌兩人繼續前探,隨後跳下的蕭飛和寒嘯從身上掏出麻布和繩子將守衛緊緊縛住,堵住口,拖進齊腰深的茅草中。清理完現場他們追前面的同伴奔去。
雖然曾進過一次宮殿,知道琪琪所在的房間,但是相對整個宮殿來說,找起來卻不容易。他們隱身在陰影中,快速的穿亭廊,繞假山,越過幾重宮門,終於來到一處與白天見過的庭院完全相同的地方:舞會館。他們誤以為這裏就是琪琪的住所。相互豎起大姆指以示鼓勵。正要繼續潛行,蕭飛突然壓低聲音叫住他們:“不對!”
“什麼不對?”他們蹲在亭台陰影處茅草中,詢問的眼神一同落到蕭飛身上。幾乎是同時喊出聲。蕭飛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假山,讓他們仔細觀察。
“我記得琪琪房間的假山不是這個形狀。”一聽他的話,他們狐疑地視線射向那個黑影物體。白天進宮時,每個人都特別記憶所經過的每處建築和佈局但是庭院中的假山形狀卻不曾留意,蕭飛堅持的說:“我的確注意到琪琪房間的假山,這個看起來很陌生。”
“是我們走錯了?”雷皓懷疑地問。
楚斌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其中一個房門拋去。只聽清脆的擊門聲,裏面立刻傳出許多女子的吵鬧聲,室內燈光大亮,一位姑娘舉燈出來,望了望四周,嬌斥道:“一定是你聽錯了,哪有敲門聲,族長已經好久沒來我們這裏了。”話音剛落,屋內又陸續擁出眾多姑娘,嘰嘰喳喳議論不休。不記得正宮房間住有這麼多女子?隱身的年輕人面面相覷。
楚斌頭一擺,幾人悄悄魚貫撤走。
越往宮內深探,士兵越多,對行動造成的困難也越大。如果有新城的現代化裝備,哪怕只有簡單的武器裝務,都會使他們的行動易如反掌,不消說一座宮殿,就是十座他們同樣行動自如。可眼下,除了打昏守衛,或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實在無其它辦法可施展,但機警的年輕人們仍平安順利的到達了族長住所,隱藏於假山後面。這裏比其它庭院戒備嚴格許多,無論房間門口,還是正宮門口,各處隱密的地方都布有士兵。唯有他們躲藏的地方被忽略了他們撥開茅草透過假山細小的縫隙,朝琪琪房間望去。
只見一個瘦弱的女孩,穿着白色單薄的睡衣,雙手抱着膝蓋,孤伶伶坐在門前台階上。迎着習習冷風發獃沉思。好象抱着什麼東西,不停的用臉摩挲着。這麼晚了,為什麼她還坐在冷風中?族長哪去了?楚斌暗自思忖心疼壞了。恰好,琪琪彷彿聽道他的心思似的,張開了雙臂,露出懷中一隻可愛的小狗正乖乖地埋頭趴在她膝蓋上。她撫順被冷風吹散的秀髮攏到耳後,低頭自得其樂地逗弄起小狗。對院內靜靜守衛的士兵視若無睹。
他們要救的人就在眼前,不過走出十步的距離。但是他們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而不能現身。不久族長從大門外回來,走向低頭玩弄寵物的琪琪,到了她近前,卻又沒有打擾地逕自進屋去了。楚斌與雷皓不解的對視一眼。下一刻,族長已脫去外衣,換上簡單的軟袍出現在門口,他雙手抱肩依在門框旁靜靜看着背對而坐的琪琪。長長的身影投在她身邊,腳下。
當琪琪意識到身邊的黑影時,那個黑影開始移動了,聽到腳步聲在她身後停止。族長蹲下身,咐她耳旁低語什麼,然後,琪琪抱着小狗在他額頭輕吻一下,進屋去了。隨後,族長也進入室內,一切都安靜下來。
楚斌把手放在寒嘯緊抓石頭顫抖不已的手上,順勢握了握,點點其它人示意撤退。幾人順着來時的路線悄悄溜走,無聲無息。
回到住所,雷皓手摸向肩準備卸下繩索,突然臉色大變,失聲驚叫起來:“不好!我的繩索丟在假山那裏了!”大夥一聽意外地聚攏過來。寒嘯更是着急的追問:“你確定丟在假山處,沒有丟在其它地方?”這可不是件小事若是被族長的人發現,這次行動就暴露了。他們倒也無妨,但是族長一定會追問琪琪。寒嘯比楚斌還緊張。見大家神色凝重的盯着自已,雷皓自知捅了大漏洞,為了不使琪琪受到責難,他心頭一熱,決意的:“我去把它取回來返身欲走。
楚斌急忙阻止他,大喊:“回來!你想自投羅網嗎?”
“如果我去遲了,繩索一定會落到族長手中,我不想讓琪琪有麻煩。”他大叫,抓緊時間的竄出門去,楚斌見勢立刻追了出去。比他動作更快的攔在前邊,一把扣住他手腕氣惱的大吼:“一個繩索而已,假山背後誰會去注意它!如果為了琪琪而失去你這樣一個夥伴,我們大家都會痛心得你明不明白!你以為守衛都象你這樣聰明?”
“我只能趁天黑才能取回繩索,等天一亮,我就無法混進去了。”雷皓壓住心中的不定情緒靜靜的說,央求的目光直盯着楚斌的眼睛。到底去與不去關繫着琪琪的安全,楚斌正視着他的目光好半天,沒有說話,突然間,他低喊:“回去!今晚行動到此為至,誰也不許出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