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燼
白無常一怔,一時也不知道這阿奚姑娘想幹什麼,伸手取出一張符紙,迎風點燃,化出了一個長有哭臉的白色鬼影,那鬼哭符行動極快,嗚嗚嗚地帶着哭聲朝火光獸身上撲了過去。
那火光獸被白色鬼影上身,身軀一抖,猛然間悲從中來,吱地一聲大哭,哭聲極其難聽,而且不可斷絕,越哭越傷心,眼中淚水好似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滴落地上。
阿奚見狀,並不怠慢,一雙潔白的玉手緩緩揮動,口中喃喃地念起咒語,只見那掉落的淚水隨着一股白氣慢慢擴散開來,蒙蒙白氣中似乎隱約出現了一個白色的骷髏頭臉,那骷髏頭好似活了一樣,帶動着一滴滴的淚水圍着那火光獸繞起圈來,很快那火光獸就被一圈白氣和淚水包圍在當中。
朱子真和阿鹿在旁邊看得真切,想起前些日子在北冰嶺寒冰洞前,神秘的冰岩上出現的那白色骷髏頭影子,禁不住脫口驚呼道:“玄冰鬼氣!”
阿奚並不答話,仍然自顧自揮動着雙手,在空中划著圓圈。但見那白色骷髏頭影子帶動白氣,將那淚水環繞形成的圈子越轉越大,與此同時火光獸也越哭越響,淚水越流越多,不一會那淚水形成的以火光獸為中心的圓圈已經擴散到周圍十幾丈遠,把相柳、白無常、朱子真、阿鹿和阿奚全部籠罩在圓圈當中,隨後那白色的骷髏頭影子越飛越淡,漸漸融入了那一圈白氣之中。
眾鬼再定睛看時,只見那一圈淚水白氣已經不再擴散,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白色的冰圈,那淚水結成的冰圈奇寒無比,整個冰圈中的土地都褪去了燒紅的顏色,反而似乎有點點冰霜散落在圈中泥土上。
再看那火光獸,已經停止了哭泣,身上自然的紅光也暗淡了下來,原來那火光獸已經哭得精魄流逝,魂飛破散而死,不一會身體便灰飛煙滅。
阿奚嘆了口氣,輕輕說道:“好了,現在大家安全了。”說著走出了那冰圈,回身道:“你們在這裏等着,只要不走出冰圈,那漫山的火焰便傷不了你們。我要去前方林木深處,尋找那火光獸的首領。”
朱子真經歷了方才的驚魂時刻,早已對阿奚姑娘有了萬分的依賴,見她竟要此時離去,孤身冒險,大聲說道:“阿奚姑娘,你要拋棄我們自己走了嗎?”
阿奚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你這人怎麼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此番前去,不找着那帶頭的火光獸,絕不回來!”想了一想,又對白無顏道:“白大哥,我需要你的幫助,跟我一起去吧。”
白無常心中似乎漸漸明白了阿奚姑娘的用意,道了聲“好”,便跟着她走出了冰圈之外。阿奚向著白無常溫柔一笑,隨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身形沒入了那茂密的不燼林中。
少女阿鹿看着白無常遠去的背影,十分依依不捨,但心中又感到安慰,似乎也明白了阿奚的用意,暗自想道:“白大哥,你幫阿奚姑娘降服了火光獸之後,就回去那酆都地府,別再回來了!”
忽聽旁邊朱子真的聲音道:“相柳夫人,你看他們還會回來嗎?”
相柳此時也覺着那少女阿奚甚是捉摸不透,沉吟半晌,說道:“這阿奚姑娘似乎很不簡單,竟然會使鬼域南荒第一等的罕見奇功玄冰鬼氣,而且深藏不露,那麼兇悍的火光獸見到她卻出奇地馴服,實在讓人琢磨不透。不過我看她必定還會回來!”
火焰燒不燼的林木深處,少女阿奚和勾魂使者白無常,正緩緩走在那段段枯木之間。
阿奚見已經走得很遠了,這才回身對白無常說道:“白大哥,你可以走了,回到酆都地府去,那裏的一眾鬼魂一定也十分需要你。”
白無常道:“先前在萬獸山莊送完禮之後,我是想要走的,但是現在我卻不想這麼急着回去。”
阿奚一怔,道:“為什麼?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再被萬獸尊者遇上,你就沒這麼容易脫身了。”
白無常道:“還說我,你又是為了什麼不走,卻一定要去抓那火光獸首領?”
阿奚沉默不語。
白無常道:“阿奚姑娘,你以前到過這裏的吧?”
阿奚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白無常臉上白紗飄動,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是寒冰獸精化身吧?或許跟那六年前死去的一對寒冰獸夫婦有着莫大的淵源?”
阿奚眼中精光乍現,抬頭望着白無常,說道:“白大哥,到了現在我也不瞞你,我正是六年前死去的那一對寒冰獸的女兒!”
白無常點頭道:“果然如此。那麼先前我們去北冰嶺抓寒冰獸,你既已把我們困在寒冰洞中,為什麼後來卻又將我們從湖底冰室中救出,還如此大費周章地幫助萬獸尊者來捕捉馴化火光獸?”
阿奚伸手掠了一下秀髮,緩緩說道:“白大哥,你身為幽司的無常使者,是否知道這世上的天倫之樂?”
白無常怔了一怔,道:“我的前世應該也享受過家人團圓的天倫之樂吧,不過自從成為勾魂使者掌追魂司之後,恐怕是再也沒有那種機會了。”
阿奚嘆息一聲,美目含淚,抬頭仰望天空,說道:“那段時光,可以說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時光。父母親帶我出入群山峻岭之間,看那南荒廣袤的土地,各種風土人情,奇花異草。雖是身處幽冥,但跟人間界又有什麼兩樣?”
“我們的家在十萬大山的北冰嶺上,由於寒冰獸天生奇功,可以融化身周十里方圓的堅冰,驅寒除冷,使得萬物回春,生機昂然。我們在北冰嶺驅寒谷定居下來,將整個山谷變得四季長春,世人叫它驅寒谷,我們稱它長春谷,只要寒冰獸住在其中,這山谷就永遠不會被冰凍,永遠暖意融融。我們就在這花草環繞的美麗山水之中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我一直覺得那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天賦,我十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