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險境

悟心與小乞丐一起哼了一聲，他壓根便不再相信老和尚的話，小乞丐更是撇着嘴道：“師父，天機在你這裏，也太不值錢了！”

老和尚臉一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悟心看了看懷裏的小貓妖，淡淡道：“我不管這迷惘鬼城中有什麼兇險，找不到我要的東西，我是不會離開的，前路兇險，你們若是想活命，就不要跟着我了。”

老和尚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既然明知前路兇險，老衲又怎麼可能撇下小施主你一人，獨自離開呢？小施主不必擔心，有老衲在，定然為你盪盡前路諸鬼百邪！”

悟心眼角一跳，猛的抬頭望着遠方，道：“你們當真不走？”

老和尚雙手合十，雍容淡定，道：“說不走，就不走！”

他話音剛落，那街道盡頭，一陣咯吱咯吱的磨牙聲響起，聽起來毛骨悚然，影影綽綽的灰暗下，看不盡，數不清的慘白骷髏，搖搖晃晃，緩緩的逼了過來。

老和尚大驚失色，一巴掌抽在身邊小乞丐頭上，喝道：“他奶奶的，咱們快逃！”

說罷，轉身就跑，可是剛跑一步，陡然間停了下來，身後，無窮無盡的骷髏，從地面青石地板上，從旁邊斷壁殘垣上，正歡快的，興奮的爬出。

小乞丐苦着臉道：“師父，你快掐指算算，這次咱們是不是死定了？”

老和尚望着四面八方如同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而至的骷髏，咽了下口水，有點發愣，喃喃道：“這他姥姥的還用算嗎？！”

小乞丐當場就哭了，一邊哭一邊緊緊的抓住身邊悟心的袈裟，驀然間抬頭一看，只見這一臉冰冷，雖然滿身是傷，眼神之中卻沒有半絲恐懼。

一顆心莫名定了下，忽然想到什麼，語氣中有一絲欣喜，大叫道：“師父，你不是說婆娑念珠在他手裏么？那麼厲害的法寶，難道對付不了這些骷髏？”

老和尚猛的一怔，旋即欣喜淡定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嘲道：“活了一輩子，還是看不開，淡定！要淡定啊！”

小乞丐盯着周圍的骷髏，最近的已經離他們不足三丈了，焦急喊道：“淡定個屁啊！馬上都要死了！”

老和尚瞪了他一眼，對悟心道：“小施主，我佛慈悲，骷髏餓鬼終究是三界生靈，老衲不願殺生，你手腕上的婆娑念珠非凡塵之物，用來對付這些骷髏，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快快祭出吧。”

悟心冷哼一聲，道：“我體內靈脈淤結，並且法力早就耗盡，哪裏還能用什麼法寶？大師若想活命，還是不要在乎佛祖慈悲了！”

老和尚一窒，尷尬的笑了笑，又道：“善哉！善哉！老衲昔年曾發下大願，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傷害生靈，小施主你雖然無法祭出婆娑念珠，不過你靈台之中，有七彩舍利，最是慈悲祥和，只要祭出，天下邪魔諸鬼，定然會退避三舍。”

悟心眼角一跳，心中一驚，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怎知我靈台之中有七彩舍利？”

老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低下頭，眯着眼睛道：“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悟心看他這般裝模作樣，心中有一絲厭惡，冷哼一聲，道：“我靈魂受損，神氣虛弱，精力疲憊，舍利子是祭不出了。”

老和尚一怔，剛才的欣喜一掃而空，神色之間有些慌張，強自淡定道：“什麼？小施主，這會兒可開不得玩笑，你可不要嚇唬老衲，難道非要老衲出手不可嗎？”

悟心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老和尚又要說話，小乞丐望着離身邊不足五尺的骷髏張牙舞爪，哭着大罵道：“老頭，閉嘴！不裝逼會死嗎？還不快想想辦法？”

老和尚白了他一眼，道：“慌張！師父怎麼教你的？遇事要淡定，淡定懂嗎？這骷髏不就是離的近了點么？這不還沒咬我們、、、啊！他媽的，敢咬老子的腿，我拍死你！”

砰，老和尚手中的銅缽閃電般的砸在腿上的骷髏上，這一下再也不顧慮什麼佛祖慈悲，力道極大，那骷髏慘叫一聲，整個身子碎成一塊一塊的，當真是粉身碎骨了。

這骷髏雖然碎了，不過那一聲慘叫，恍若戰場上吹起的號角，周遭無窮無盡的骷髏，恍若是受到了召喚，瘋狂的朝着幾人撲來。

老和尚銅缽上下左右翻飛，悟心一手抱着小貓妖，一手玉簫運轉如飛，幾人中最輕鬆的卻是小乞丐，他那條大蛇也不知是什麼天地異種，面對着餓鬼骷髏，絲毫不懼，尾巴一卷一拍，登時便有幾隻骷髏碎成粉末。

幾人老弱病殘，骷髏又悍不畏死，僅僅片刻功夫，老和尚便有點吃不消，喘着粗氣喊道：“小施主，你當真沒辦法了？實在不行，你把這女娃娃喚醒，她本體是九耳靈貓，對付這些骷髏，雖然勉強，但也能為我們分擔少許啊！”

悟心冷哼一聲，玉簫擊碎幾顆骷髏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老和尚又喊道：“小施主，你雖然心智不堅，終日為凡俗之事糾纏，比着老衲四大皆空是差的太多，但也總算在菩提寺禪定了幾年，快快念些驅鬼除魔的經文來，說不定能渡化這些骷髏呢。”

悟心再次冷哼一聲，半響道：“哼，我連自己都無法渡化，如何渡化這些惡鬼？”

老和尚一窒，這一愣神的功夫，已經有一隻骷髏撲過來，空洞的大嘴掛着幾顆腐化得發黑的牙齒，散發著惡臭，正好趴在他的臉上使勁啃了起來。

小和尚也不哭了，當場吐了出來，只見老和尚手舞足蹈，雙手抱着骷髏頭，使勁的往外拽，可是那骷髏頭到嘴的血肉，哪裏肯鬆口，老和尚拽了半天拽不開，忽然咆哮一聲，躬着身子朝着旁邊斷壁上撞去。

砰砰砰！

悟心只看到那斷壁彷彿蜘蛛網一般龜裂開來，轟的一聲坍塌，而老和尚臉上的骷髏，早就被撞的粉碎。

老和尚摸了摸絲毫無損的臉，一顆心定了下來，輕笑道：“哼哼！佛爺不發威，你真當我是吃素的么？”

小乞丐見他沒事，哭哭啼啼的喊道：“師父，我以為你死定了，好在你臉皮厚，骷髏咬了半天都咬不破。”

老和尚臉一黑，怒道：“小子，師父這是佛法高深，有金剛菩薩護體，你懂個屁！”

兩人鬧的正凶，悟心呵斥道：“閉嘴！”

老和尚抬頭一看，登時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周遭慘白的骷髏靜了下來，一個個站着，一動不動，恍若雕像。

早就有骷髏自動分開一條通道，順着通道望去，荒涼落魄的街道盡頭，影影綽綽的灰暗中，幾十隻血紅血紅的骷髏，排成一個方隊，整齊劃一，緩緩的朝着幾人逼來。

那血紅骷髏，遠比普通骷髏強大，只要被圍上，他們這幾個老弱病殘，那是死定了。

若是只有血紅骷髏，還就罷了，只見每隻血紅骷髏背上，都有一隻怨靈，雪白的頭髮、雪白的衣裙，迎着陰風，盡情的飄蕩飛舞，漆黑的指甲閃爍着冰冷的光芒，而那慘白慘白的眼球死死的瞪着幾人，嘴角掛着邪異妖魅的笑。

小乞丐的哭聲當即止住，躲在悟心身後，雙手緊緊的掐着大蛇的脖子，那大蛇與骷髏爭鬥起來，兇狠威武無比，搖頭擺尾之間斬殺骷髏面不改色，可是此刻被小乞丐掐着脖子，只見它翻着三角白眼，舌頭伸出老長縮不回去，身子不住的戰慄抖動着，眼看就要昏了過去。

“什麼情況啊師父！”小乞丐牙齒咬的咯吱響，驚悚問道。

老和尚也不回答他，魔怔似的，只不停反覆道：“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啪嗒一聲，玉簫掉在地上，悟心雙腿一軟，跌坐下來，抱着貓小跳，怔怔的望着她，眼神中溢滿了絕望、死寂、不甘和愧疚。

耗盡了法力，耗盡了舍利念力，甚至早就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這和尚一路撐了下來，用他那並不寬闊雄厚的臂膀，為一隻妖，在這陰森詭異的鬼域之地，硬生生的撐起一片天空。

只不過，這片天，終究還是要坍塌了。

一望無際數不清的骷髏，幾十隻怨靈，更有不死不滅的屍鬼如幽靈一般環伺左右，想要活下去，當真是奢望了。

悟心抱緊貓小跳，柔和的目光落在身邊也顯得絕望氣餒的黑貓身上，輕聲問道：“大師，人死後，會去哪裏？地府么？當真有陰曹地府么？”

老和尚尚未答話，小乞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紅着眼睛，淚水濕了臉頰，鼻涕在兩個鼻孔上吹着泡泡，聲淚俱下喊道：“我不要死，我還沒娶媳婦兒呢，我還沒找到我爹娘呢、、、”他終究是個孩子，身處如此魍魎鬼域中，能這般已經算是堅強無比了。

老和尚輕嘆一聲，緩緩的盤膝坐了下來，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一般，過了好半響，那街道盡頭的怨靈幾乎走到了跟前，才突兀出聲問道：“你就這般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