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六)
“顧太。”門口傳來高跟鞋踩地的聲音,顧永南和影柔同時抬起頭。
“阿南。”身穿紫色洋裝的優雅女子望着他們。
影柔微微僵直了身子,顧永南卻絲毫未動,仍將她圈在懷裏。
“你也在?穿了高跟鞋來,不是要打球吧。”他淡淡開口。
“慕荷陪她老公來,說你也在這裏,便讓我也來看看了,”女人的目光掃過影柔的臉,“不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
“馮影柔,”顧永南語氣平靜,“我太太,張夢茹。”
“聽說馮小姐是中暑了?出來玩還是要注意身體才是,”張夢茹盯着影柔,“我家阿南精力旺盛,今天打球,明天可能喜歡什麼別的,馮小姐陪着他折騰,可得小心點,別有什麼閃失。”
影柔微笑:“謝謝顧太關心,我玩心不重,不過顧總要我陪同,我也只好聽命了。”
張夢茹只覺她這句話刺耳得緊,不由臉色微變。
“顧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影柔站起身,禮貌頷首。
“我送你。”顧永南道,並未看向妻子,徑直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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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就是閣下與太太的相處模式,婚姻未免太讓我們這些未婚者寒心。”坐在車裏,影柔開口。
“我並不愛她。”顧永南竟是微微一笑。
“呵,行為不端的丈夫的慣常借口,要麼說自己從來不愛,要麼是以前愛過現在不愛了。”影柔有些嘲諷道。
“這麼義憤填膺,沒有覺得自己在助紂為虐么?”他悠然出聲。
“那是你的責任,不是我的。”影柔道。
“好冷血,”他笑,“我喜歡。”
影柔沒有說話。
“商業聯姻你明白么?”他又開口,“我當初繼承家業的條件,便是娶她。所幸當時我沒有愛人,所以並未負情。”
“也許她愛你。”影柔看着他沉靜的側臉。
“也許,但愛我的人很多,我無需一一回應。”他的回答極其自負。
影柔轉頭看向窗外的街景,不由輕嘆。
誰說婚姻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明明就是一個蘿蔔好幾個坑,更別說愛情。世上諸多悲歡離合的故事,皆源於此。
“為什麼是我?”她輕聲開口,“告訴我,究竟我算是幸運,還是倒霉,讓閣下看上我?”
他笑起來,笑聲低沉動聽。
“不如你告訴我,如何才能贏得馮小姐你的芳心?”
“顧總流連花叢的本事,以及出手闊綽,是早就聞名香江的。”影柔道。
“哦,你要什麼?”
紅燈,他停下車轉過頭來,黑眸望着她,“影柔,我總覺得你和尋常女人不一樣,你要的不是珠寶華服,豪宅名車。”
“對啊,是和她們不一樣,我要的是顧氏集團,顧家的產業,不知你給不給?”影柔笑着回視他,語氣輕淡。
他盯着她沒說話,彷彿想窺探她真實的想法。
“影柔,你是第一個敢這麼對我說的女人,”車中重新開動,他注視在前方路面,緩緩出聲,“如果這是你的條件,好,我承諾將來我的遺囑上會有你的名字。”
影柔沒出聲,抓着手袋的手卻微微使力,指尖發白。
他能說出這樣的話,真叫她吃驚。
可是遺囑么?太久了啊,她不知能不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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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影柔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覺悟主動找他。
盯着沉寂的手機屏幕,顧永南心裏有些不痛快。
轉首望向車窗外,行人路上有個穿着卡其色風衣的長發女子,背影像極了她。
蹙眉,他又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機。
“喂。”影柔看着那個熟悉的名字,接通。
“在做什麼?”他的口氣,聽起來似乎不大好。
“剛下班,在公司附近吃飯。”她答。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長久的沉默,她有些猶疑,正要開口,那邊突然傳來一記尖銳的汽車喇叭聲,緊接着,電話斷線,只剩忙音。
她霍地站起身來。
“影柔?”被她猛然的動作嚇到,一起吃飯的同事困惑地看着她。
握着手機,她咬唇,回撥過去。
一遍又一遍,始終是機械的女聲,電話不通。
“怎麼開車的?見鬼了,大白天就酗酒!”司機憤怒地指責着,下車將顧永南自車窗失手飛出的手機撿起來。
被車胎碾過的手機早已支離破碎,顧永南接過司機小心掏出的SIM卡,有些倦怠地擺擺手,示意開車。
也好,乾脆清靜了,反正聽着馮影柔那個女人的電話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平白找氣受。
換了新手機,他乾脆將她的電話設入黑名單,不打也不接,眼不見為凈。
真叫他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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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有陌生電話進來,44開頭,英國號碼,他隨手拿起來接聽。
“喂?”熟悉輕柔的聲音,帶着點忐忑。
他正在走路,頓時停住腳步,身邊的人都跟着停下,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家老闆。
“影柔?”他震驚地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麼,“你在英國,你怎麼會在英國?”
“我在Heathrow機場,”她輕聲道,“你沒事吧?”
“我?我很好啊。”他有些疑惑。
“喔,好吧。”
“什麼好吧?好什麼好?”他的聲音驀地提高,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猜測到底出了什麼大事,讓老闆反應這樣激烈。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飛過來?”他已經無法保持慣常的平靜口氣。
“我聽見汽車喇叭聲,你電話突然斷了,怎麼也打不通……我以為你出車禍了。”她沉默半晌,答道。
那一瞬間,他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握着電話,渾身僵硬,半晌都說不出話,只感覺胸口有股熱流正在急速竄動,他無法形容這種陌生的感覺,,像是驚訝、狂喜、感動……抑或是什麼。
“你等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出口,卻有些低啞。
影柔站在公用電話前,握着話筒的掌心微微汗濕。
是做戲么?是趁勢演一出感人的戲碼么?為何她的心,這樣劇烈地跳動着?為何會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里,輾轉難眠,會在聽到他聲音的剎那,覺得眼中酸熱?
看,她連自己都感動了。
他——一定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