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事
一輛樸素大方的馬車，穩穩地行駛在清凈少人的街道上，天色漸暗，清透的月亮嶄露頭角，馬車上懸挂的燈籠發出柔和的光芒。
車廂里，褚宸逸平淡地講述了從遇上軒轅錚驚馬到都刑司被襲的前因後果，軒轅錚也是很平靜地聽着，直到褚宸逸不再說話，才深邃一笑，“看來那個曾轟動一時的叛軍逆黨又出現了。”
褚宸逸把從馬肚子上取下來的楓葉形暗器遞給軒轅錚，“不能單從表現判斷一二，不過僅僅是猜測罷了，就連陛下那裏，我都沒敢輕易說出口。”
軒轅錚端詳着那枚暗器，眉頭微皺，有意無意地說道，“方才出宮時看褚大人氣色不大好。想必是在父皇那裏遇到寧家那個難纏的傢伙了？”
“都刑司遇襲，等於是在陛下臉上打了狠狠的一記耳光，我自是首當其衝，今日在御書房又被添油加醋的，我險些認為我活不成了。”
褚宸逸說的是心裏話，當時軒轅燾臉色極難看，寧文軒又添油加醋，引得龍顏震怒，那時他甚至都沒想過還能活着出宮。
軒轅錚看着褚宸逸愁雲不展的樣子說道，“褚大人又何故擔憂？你的母親畢竟曾是父皇最疼愛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皇即便震怒，多少也會有所顧及。”
褚宸逸雙眸凝滯，隨即看着軒轅錚臉上泛着銀光的面具，似笑非笑道，“七殿下這是勸卑職，還是在卑職的傷口上撒鹽呢？”
軒轅錚冷哼，“隨你怎麼想，有這份親情，倒比我這個皇帝的兒子享福多了。”
褚宸逸撩開馬車窗的帘子看着外面，天色徹底暗下來，街上行人愈發稀少，邊上大部分店肆鋪子皆已關門閉戶，只留門前燈籠散發著指路的光芒，一切看似平靜祥和，但內里不知暗藏了多少殺機。
路經月明客棧的時候，褚宸逸不由得眉頭一緊，他凝視着月明客棧隨風飄忽不定的招牌旗子，隨口提醒道，“月明客棧的死者來自嶺南，據呂懷憂交代，他是來自軍營，盜竊軍中財物潛逃至帝京的，七殿下可要當心了。”
軒轅錚神色一震！
馬車在都刑司的門口停下了，守在大門口的熊鍾見狀立馬上前迎褚宸逸下了馬車，馬車未做任何停留，便向著清歸苑的方向而去，褚宸逸看着逐漸消失在暮色中的馬車，雙眸逐漸深沉。
“大人，府上的侍衛皆已清醒。”熊鍾回稟道，“還有七尋也醒過來了，一直垂頭喪氣地等您回來請罪呢！”
褚宸逸輕哼，“這小子，何時心思這般重了？”
卧房中，七尋正靠在床頭髮呆，刺客襲擊的手法一直讓他心有餘悸，加之醒來后又聽到褚宸逸被皇帝傳召進宮，心裏更是忐忑不安。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七尋回過神，看着褚宸逸安然回來，一下午的焦急等待，化作愧疚的眼淚緩緩流下，他想都沒想，便一骨碌爬下床跪倒在地上，“大人，對不起。”
褚宸逸臉色不大好，此刻又看着七尋不顧傷勢跪在地上，更是又氣又笑，於是隨手拉了個凳子坐在他跟前，任由他跪在面前。
“對不起什麼？”褚宸逸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七尋。
房中燃着的燭火噼啪地爆出一個火花，晃得雙眼有些不大舒服。
“卑職有負您的囑託，未能照看好都刑司，被襲擊得毫無還手之力……卑職想，如果您去陛下那回不來了，卑職絕不苟活，立刻去黃泉路上向您請罪。”
七尋抽泣地說著看似語無倫次的話。他自參軍起，便一直跟在褚宸逸身邊做侍衛，每當褚宸逸遇到危險，他必定是第一個擋在前面的，每次辦差也十分得力，從未出現過像今天這樣如此大的差錯。
褚宸逸氣極反笑，“所以這一下午，你滿腦子都是我如何被陛下處決的？”
七尋又哭又笑，心裏的愧疚愈發深重，再說不出一個字。
“少爺、少爺！”隨從胡翼不分場合地推門而入。
褚宸逸一個眼神甩過去，“喊什麼？！你少爺我還好好地活着呢！”
胡翼的出現，使得房中的氣氛緩和了些，待七尋收拾好情緒，便由褚宸逸扶着重新坐到床上，這才慢慢講起了事發經過……
今日辰時初，褚宸逸隨常年進宮，七尋奉命帶侍衛們看守都刑司，一個時辰后，天色便陰沉了幾分，起初他沒在意，認為初秋天氣多變。
直到一團黑霧襲來，他才發覺事情不對，便帶着侍衛做好準備，誰知侍衛們甚至連武器都沒亮出來就紛紛中招，吸進了大量的迷藥，倒地不醒。有幾個強撐着還手的，也被從空而降的黑衣人襲殺。甚至都沒看見兇手的模樣。
七尋受傷昏厥前，最後的一點意識想起了被關押的馬三兒，但是已經晚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後來，還好褚宸逸及時趕回來。
“他們可有說了什麼？”褚宸逸問道。
七尋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他們都矇著面，卑職只是這麼看了一眼，只記得有個人的眼神特別凶。”
“又是特別凶。”褚宸逸眉頭緊擰，臉色愈發難看。
七尋繼續說道，“卑職並非推卸責任，只是清醒過來的這幾個時辰，一直在想個問題，即便是刺客要殺馬三兒滅口，那為何不在相對佈置簡單的客棧，反而要大費周章地跑到戒備森嚴的都刑司來。”
“戒備森嚴？”褚宸逸冷笑，“這個都刑司，怕是也該好好整頓一番了。”
七尋見褚宸逸臉色陰沉，也不敢再說什麼。
褚宸逸回過神回頭對着門外喊了一聲，“熊鍾！”
“大人！”熊鍾推開微敞的房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褚宸逸跟前。
褚宸逸頭都沒抬直接問道，“那個馬三兒，可交代什麼了？”
熊鍾搖搖頭，“沒有，他一直蜷縮在牆角，話也不說，飯也不吃，一直發獃。”
“不想說話？”褚宸逸頓了頓，雙眸深了幾分，“這恐怕由不得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