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原來紅燒肉是這樣的

鐵匠婆娘在供桌放上帶來的自家小案板，根據張先生安排將肉切做拇指大的肉丁，這樣既可以做紅燒肉又能當臊子，因為大塊肉雖然解饞，但拌手工面不合適。旁邊耀文媳婦則用另一個小案板切紅蘿蔔和大白菜，她們兩個不虧是地保推薦最能幹的女人，刀工不錯又乾淨利索。巧兒已在大案板上開始擀麵了，她擀一會兒面，又抓些玉米面撒一層防粘連，專註又沉默寡言的擀了一段時間，最後去掉擀杖將面疊成好幾層，又抓過菜刀噌噌切起來，之後捏着上面的麵條頭一抖，長長細細寬窄一致的手擀麵條做成了，男男女女擠到跟前看了都讚嘆不已。

現在的光景村裡人一年難得吃一次肉和白面，鐵匠婆娘把肉切好了但不會做，她不知道世上有紅燒肉這種吃法，村裡人偶爾吃一回肉，也是手指長一綹肉切成細絲和一大盆白菜炒着吃。巧兒走到大鍋前拿起鍋鏟放火燒油，炒肉，加調料，調小火慢燉，所有步驟一個接着一個，麻利又不慌亂，窯外的人都停止了嗑瓜子，舉着碗擠進來看稀奇。肉香吸引的眾人躁動起來，都嚷嚷：“原來紅燒肉是這樣的！巧兒好了沒有？快一點，我們快要饞死了！”張先生安撫大家：“大家不要急，紅燒肉就要小火慢慢燉才好吃，待會兒先吃紅燒肉再吃臊子拌面，要留着點肚子，不然吃了一樣吃不了另一樣！”

肉做好了，巧兒把鐵勺遞給鐵匠媳婦后又去和面了，眾人都往鍋邊擠，鐵匠媳婦用勺敲鍋沿：“不要擠了，排好隊等着，先給坐炕上的叔伯盛過了再給你們舀。”張先生把每個人的碗接給她，她舀了和勺一樣平的紅燒肉倒碗裏遞迴來，炕上的人和地下的婆嬸都盛過之後，才輪到這些平輩和晚輩，“嫂子給我多舀點！”有人喊鐵匠媳婦，她毫不猶豫拒絕：“不行，每個人先來平平一勺，怕後面的人沒有了，再說待會還要吃拌面呢！”村裡大小近七十口人都盛過之後，她把剩下的肉盛到一個面盆里，燉到有熱水的小鍋里，蓋上鍋蓋保溫，然後洗完鍋蹲一邊吃肉。耀文媳婦炒好菜后，巧兒就燒開水下面，給每人碗裏撈上麵條，再澆一層紅燒肉當做臊子，白晶晶的麵條拌上紅艷艷散着香味的肉丁，搭配一勺紅紅綠綠的炒菜，再淋一圈山西老陳醋，色香味俱全饞的眾人直流口水。

眾人吃光了五十多斤肉和一袋子白面，喝乾了一鍋麵湯終於飽了。大家歇了開始聊天，河南吹鼓手老楊說：“今天終於吃了一會飽飯，而且有肉有白面，自從鬧旱災和土匪以來，沒人請我給紅白喜事吹事，大家都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吃點麵糊吊命呢！”泥瓦匠黃仲山問：“張先生，我聽說你醫術很高明，有財東送了你好多銀元呢！是真的嗎？”牛老大訓斥到：“黃老二，錢財不外露，哪有打聽別人收入的？他醫術好不假，但背井離鄉的花銷很大，你掙的麻錢從來不花嗎？”黃老二被懟的蔫蔫不出聲了。耀武他媽是村裡年紀最大的，已經六十多歲了，她坐在供桌邊椅子上問：“他大，聽說他娘和哥哥姐姐都被壞人殺了，你們父子倆個過日子，做飯洗衣服沒個女人不行，大夥幫忙給你說個婆娘好不好？”眾人都等着張先生回話呢，他說：“謝謝嬸和大家的好意，我都四十齣頭了，哪裏敢奢求娶婆姨呢？只盼着聞天平平安安長大，過幾年給他娶個就行了！”木匠婆娘說：“張先生人品好又有手藝，俗話說的好：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只要大家放出話去，黃花大姑娘都會爭着嫁給你呢！”耀武她媽一槌定音，對大夥說：“那就這麼定了，大家回去都幫忙給打聽打聽，哪裏有合適的人可以給張先生做婆娘！？”

村民吃飽歇好之後陸陸續續告辭，剩下她們三個做飯的清洗打掃，原州的屠夫老張抱過來一隻小狗對張先生說：“山上有野物，你家沒院牆，咱們又是本家，往後還要互相關照呢，我就送只狗給你看家護院吧！雖然暫時小，但可以給聞天做個伴，希望先生不要彈嫌。”張先生客氣地說：“你多禮了，大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再說我怎麼能彈嫌你的一番好意呢！”聞天高興的說：“明世叔，太謝謝你了，它太乖了！”邊說邊抱起小狗逗它玩。

巧兒與一直等她的父母弟弟最後一起下山，她默默的低頭跟在父母身後，張先生送他們走了一程，寶兒半道攔住他說：“子悠叔，不用送了回去吧！有我在呢！”

天逐漸黑了，飄起了雪花，他把馬車趕進牲口窯，先卸了馬車再給馬添上料，將買的豆粕和麩子袋子堆到埋銀元的坑上面，葯葫蘆和其它物品拿到供桌上之後，他用柵欄堵上門靠上草捆，風就進不到窯洞裏去了。

取下摞在柜上的被褥鋪好炕，父子倆脫了衣服躺進新被褥里，窗格子上糊的厚麻紙擋住了外面的風，菜油燈照的窯洞紅彤彤的，聞天摸着燙屁股的炕看四周說：“每天要是過這樣的日子多好，如果娘和哥哥姐姐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