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顯赫的家庭
梓晴努力地想睜開眼睛,這一覺睡的相當舒服,沒有夢,沒人來吵,自然醒。
大概火鍋、車禍才是夢吧?她也太沒出息了,做夢都夢到吃,更可笑的是,居然為了杯奶茶被車撞死。
她愜意地睜開眼,想伸個懶腰,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酥酥的,這一覺睡的真是太舒服了,一級睡眠,身體得到了絕對的放鬆。
一副巨大綉帳的頂部映入她的眼睛,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欣賞起這讓人驚嘆的綉工來。都是金銀線鑲配的雲朵圖案,面積之大如同一個小房間。真是國寶級的藝術精品,她拿出藝術系學生的勁頭來。
可是不對啊……
她受了驚似的往床外看,天哪!這是哪裏?華麗的古代房間,每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的樣子。尤其是一屋子的丫鬟僕婦正用驚喜地眼光看她,數量不下二十人!
梓晴反射似的坐起身,速度太快,眼前一陣發黑。搖晃的身體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睡衣的觸感很奇怪,原來她穿着非常高級的絲綢內衣呢。
“格格,你醒了嗎?格格?”一個中年婦女驚喜的嚷嚷道。
梓晴努力地想弄清楚狀況,凝神看她,這女人戴着電視裏清朝的旗頭,上面裝飾並不多,看來地位不高。身上的衣料相當華貴,比劇組裏做出來的好得多。四十多歲年紀保養的不錯,只是身材富態了些。
夢嗎?又是一個夢?太逼真了吧。
見梓晴瞪着眼睛看她,婦人高興地流出眼淚,一邊用手絹擦着,一邊吩咐丫鬟:“快去通知大公主!格格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個丫鬟飛跑出去,梓晴這才發現這間房間之大比她第一眼看要誇張的多。地上鋪的大理石相當平滑,那丫頭跑出去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被滑倒。
“格格,你嚇死魏嬤嬤了,嚇死魏嬤嬤了……”婦人絮絮叨叨地哭着,梓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是劇組?不像。東旭和她開的玩笑?成本也太高了吧。她已經確定這不是夢,因為魏嬤嬤手上傳來的溫度,衣料的滑膩感都如此真實,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的疼。
她的腦袋已經是一片麻木了,好象是一個只能往裏裝的糨糊桶。她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發展下去。
門外響起了很雜沓的腳步聲,有清脆的“咔咔”聲,像是木頭鞋底踩在地磚上。也有一些速度很快的悶響。應該是一大群人向這邊涌過來,梓晴的腦袋更漲了。
“醒了么?醒了么?”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非常有威嚴,梓晴木然地循聲看去,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子,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保持的也好,身上的衣服華麗的放着幽幽的光。她被很多下人圍隨着,精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顯得相當倨傲。
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向她福下身子,她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魏嬤嬤一拉梓晴,小聲說:“格格,快叫聲額娘,讓公主放心啊。”
格格?額娘?公主?
見梓晴沒反應,魏嬤嬤抱歉地向那女子解釋道:“大公主,格格剛醒來,腦子可能還不清楚。”
被稱作“大公主”的冷漠美婦皺起眉,“如果我女兒摔傻了,我就讓定王府的那兩個小畜生也一起陪葬!”
“陪葬!陪葬!你還沒有鬧夠嗎!”後進門的一個中年男子憤恨地說。他也帶了不少隨從,衣飾相當華貴,陰鬱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
“王爺。”所有的人又向他問安,他看也沒看這一群人,只是怨恨地看着大公主。他的神色比他的口氣更明確地表達着他對眼前這個女人的厭惡。
大公主顯然被他激怒了,聲音也高了八度,“我鬧?我鬧什麼了?我女兒一個堂堂的和碩格格被若鴻那個小畜生用箭射下馬,昏了整整十五天!他算什麼?他爹也不過就是個郡王!在皇上,太皇太后那什麼都不是!他這是以下犯上!”
順王爺忍無可忍,“你的心裏就只有這些嗎?我知道你血統高貴!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天把什麼爵位、封號掛在嘴上,有意思?”
“喲,你不在乎嗎?藉著我的光當上王爺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你那個賤人生的私生子求我去討貝勒封號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大公主極盡侮辱地說。
跟在順王爺後面進來的英俊少年的臉瞬間發青,好看的眼睛冷酷地迷起,但下一秒他淡淡的笑了。
“怎麼?不敢和我鬧脾氣啊?”大公主又輕蔑地看着那個僵直着身子微笑的少年。“知道我有恩於你吧。我是腆着臉和太皇太后說你的破事!還想當貝勒?你也不照照鏡子?想想自己什麼出身!你娘賤的是不是旗人都搞不明白,你以為你阿瑪是王爺你就該是貝勒了?你問問你那個整天就知道喪氣着臉的爹,他是怎麼當上王爺的?光憑他自己,他也配!”
大公主並沒有因為他的不反抗而放過他,自己引申出另一個理由來發泄。
再高貴的女子罵起人來還是一副潑婦的嘴臉。梓晴旁觀着都覺得順王爺難堪,尤其當著這麼一大堆人。
順王爺的牙好象都要咬碎了,但他沒有反駁她,也沒有阻止她,就讓她滔滔不絕地把話都說完。
“怎麼不說話?”見順王爺瞪着她卻不吭氣,大公主更惱火了。
“說什麼?該說的你都說了。”順王爺冷着聲音反而平靜下來。“說完了吧?你和你高貴的女兒在這兒吧,我們兩個下賤的人離你們遠遠的行了吧!”
“你!”大公主咬牙切齒,突然笑了,“想躲清凈?沒門!我女兒醒了,你兒子留下!伺候着!求人那麼容易嗎?服侍不好,梓晴和額娘說!他對咱不好,咱還用對他好么?”
順王爺和他身後的少年臉色比死人都難看,氣得渾身直發抖,但是,他們誰也沒說什麼。
“梓晴,有什麼事就吩咐他!”大公主翻了個白眼,昂着頭,帶着她的丫鬟揚長而去。
順王爺憐憫地看着那少年,眼睛裏似乎都泛起了淚光,“梓郁……”
少年瞥了父親一眼,竟然笑了,笑的那麼冷酷,完全和他的年齡不相符。“阿瑪,你走吧,我都明白。”
順王爺輕輕嘆了口氣,那凄涼無奈的嘆氣聲像是從他靈魂深處發出來的。他全身脫力似的勉強拍了拍梓郁的肩膀,踉蹌着腳步走了出去。
始終沒有人來問候梓晴一聲,沒人把關切的眼光投在她這個“受了傷”的人身上。這是什麼家庭?
“嗯……”梓晴疑惑地看向魏嬤嬤,“大公主和王爺是兩口子嗎?”應該是,又不像。尤其大公主說“我女兒”、“你兒子”。
魏嬤嬤張着嘴,魂飛魄散地看着她。“格格……”半晌,她艱難地說。
“這裏是哪兒啊?我該回家了。”梓晴詢問地看了眼似怒似笑盯着她的梓郁,自己下床。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着她,沒人說話,也沒人阻止她。梓晴快步地走向門口。
蔥蘢的樹木圍繞在小院的四周,剛剛發芽的小草在夕陽下依舊有無限生機。一些待開未開的花讓空氣中滿是香氣,迎春花在橙紅色的陽光中顯得有些慵懶。
從開着的院門看出去,層層疊疊,不知道有幾重院落,沒有太高建築的天空顯得非常高遠。
這裏……到底是哪裏!
原本就很混亂的她,獃獃地看着這一切。她總以為走出這個門口,她就會看見熟悉的景物,高聳入雲的大廈,穿着時髦的男女,聽見汽車的喇叭聲。
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她想都沒想過的一切。
風吹在臉上有些涼,一摸才知道是淚水,她哭了?回家的路在哪兒?爸爸媽媽在哪?東旭呢?
她突然大哭起來,嘴裏支離破碎地喊着“我要回家。”
屋子裏人這才好象被她的哭聲震醒,七手八腳的把她拉回床上。
“我要回家!”她哭着對魏嬤嬤說。“我不認識你們!”
魏嬤嬤也哭了,“格格,您別嚇奴才啊!這不就是您的家嗎……”
這答案讓梓晴更絕望了,只能接着哭下去。
哭的頭都疼起來,不知怎的,她哭的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她覺得手腕被冰涼的手按着,想擺脫,卻沒力氣。她的頭很疼,鼻子不通氣,心裏像塞滿了棉花,比起剛剛那一覺醒來的舒服,現在簡直就是在地獄裏。
“怎麼樣?”又是大公主的聲音。
梓晴有些害怕,她真的很怕大公主,連睜開眼的勇氣都沒有。
“格格現在心脈很亂,長時間哭泣又耗盡了體力。要說有什麼病症……奴才真的無法判斷。”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說。
“混帳!朝廷養你們到底有什麼用!”大公主又罵人了,她好象生來就是為了罵人似的。“到底怎麼回事!老嬤嬤說,她連自己在哪兒,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爹娘都不認識!”
“這……應該是墮馬震動了頭部,喪失了記憶。”老太醫不確定的說,“這樣的例子有一些的。只要格格平靜下來,好好調養,慢慢會恢復的。”
“那就趕緊讓她平靜下來啊!都哭一晚上了!才睡過去。”
“是,公主,奴才這就開幾副葯。”老太醫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怎麼可能會這樣?”大公主忿忿不平的質問,好象誰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似的。
魏嬤嬤輕聲哭起來,“公主放心,格格會好起來的……倒是您,別總和王爺吵了,別看王爺不反抗,可受傷的卻是您啊。”魏嬤嬤懇切地勸道。
大公主沒說話。
“額駙……不,王爺和你也都四十的人了,格格都到了出嫁的年齡,他們還總……公主啊,你不能總說傷人的話啊。”
“我也不想啊。”大公主有些無助,“他用那種怨恨的眼光一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對他還不好嗎?為他奔波活動,他才能封了王,連他和那個賤女人生的兒子我都認下了,還替他也去爭名分。就是這樣,他們也不領我的情……”
梓晴忍不住慢慢睜開了眼,大公主正一臉倔強地思索着。她有些同情這個看上去總是佔上風的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愛,她算不得一個強者。
看見梓晴醒了,大公主正了正臉色,又端出高不可攀的樣子來。
“你別胡思亂想了,”她對梓晴說,“這裏是順王府,你的家。我是你額娘,是大清的長公主,碧蓮公主,連皇上都是我侄子。你快快養好身體,咱們還得找定王府算帳呢!不出這口氣,人家當我是好欺負的。”
她又來了!梓晴都想嘆氣了。
無論是當媽還是當老婆,她都沒摸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