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第一回

蒼山腳下,來往商客絡繹不絕。

在蒼山腳下行走必經之路上有個小茶館,茶館裏有個說書先生。大家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這先生某天突然就在這裏了,以前都說些什麼不知道,只是這年起,說書先生的故事都很受歡迎,說的時候商客叫好聲不斷。

說書先生講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年前三聖人大戰魔君之事。

“這三聖人大家可都知道吧,九華地藏的慧衍大師,南天真人張行沛道長,還有咱蒼山楚仙派的楚天罡。那魔君可真是狠毒啊,就是對着剛出生的嬰兒,也能兩隻手指摳了他的眼吃下,”說書先生裝着猙獰的看着台下一小孩嚇唬說,小孩哇的就哭了出來,說書先生滿意的看着眾人大笑,擺擺手,接著說,“自打這魔君出世咱世道就不太平了,妖魔橫行啊,三聖人為了蒼生為了百姓,硬生生與那嗜血的魔君戰了三天三夜……”

台下就有人問了,“三聖人那麼厲害,怎麼就戰了三天三夜呢?”

說書的歪頭一想,“許是那魔君也厲害吧,不然怎的就招齊了三位聖人去斗他呢。”台下又是一陣轟笑,說書的急忙接著說,“這三天三夜一過,饒是那魔君再厲害,也鬥不過我們那三位聖人啊,於是便敗了。三位聖人就說了,若你離魔返道,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可那魔君滿身是血的笑道,我楊念自號舍悟魔君,自是大徹大悟后才舍道入魔,如何挽回,又需挽回什麼,說罷就功散成灰了。”說書先生收起扇子,端茶喝水。

台下人見說書的靜了,便要離開繼續趕路,可那說書的立刻扇子一開,又繼續說,“別散吶,沒完呢。先說到那魔君灰飛煙滅了,這得道的佛家大師坐化后不都留下些舍利子嗎,當時楚天罡最寵愛的弟子楚玉衡一瞧,這魔君身下竟有九粒血紅的珠子,慧衍大師就說了,這是魔人的東西,叫魔舍利,要用正道法力鎮壓才行,張真人想想決定那珠子分成三份三聖人分別保管,可這時楚天罡卻來了,原來那負責看管的楚玉衡不見了,連帶着那九粒魔舍利。”

“後來呢,那楚玉衡他上哪去了?”台下又有人問。

“當然是帶着魔舍利跑了,楚天罡氣的將他逐出了師門,但是後來如何,我便不知了。”說書人眼一瞪,捧着裝滿銅錢的碗兒上店後去了。

台下人剛被釣起了興趣,可那說書先生居然走了,都氣憤着一鬨而散,偏就一個面如白玉的年輕書生嘴角露着笑還坐着,等人都差不多散盡了,他拍拍身上嗑落的瓜子皮,扇子一搖,也上店後去了。

說書先生正數着銅錢呢,身後來了點動靜,他立刻把銅錢一掩,“不是說了等會再給老闆納錢嗎?”

“先生誤會了,我可不是來催納錢的店家,”年輕書生拱手做了個楫,“小生對先生說的書很有興趣,不知先生可否細細講講?”

說書先生把錢收好,挑着眉回了頭,“那也得看你有沒有……”

書生把手從袖中拿出,說書先生眼前一亮,原來那書生的指甲,都是金子做的,閃的說書先生心都顫了,“你若講講,我便給你個金指甲如何?”

說書先生連忙點頭,“爺想聽哪一段兒?”

“我就想聽聽那魔君是個怎樣的人。”

“就說這魔君吧,無惡不作,行事殘忍,連初生嬰兒也不放過,最愛吃人眼,嗜血如命,殘害百姓,三位聖人自是不會放過他的……”

“先生,”書生突然笑着打斷了,“你說錯了。”

說書先生一愣,“哪兒錯了?”

“那不放過初生嬰兒,最喜吃人眼的人可不是魔君。”

“那是誰?”

“是我啊。”書生又亮出金指甲,放在舌間細細舔着,“你瞧,這裏面還有昨天生吃七天嬰兒眼珠子時染的血,味兒可真好啊。”

“別別,別開玩笑了爺,這可是蒼山腳下,楚仙派的地界內,不會出妖魔的。”說書先生說著腿都軟了,就靠扶着桌子的手才沒能摔倒。

“可我不就在這嗎?”書生的手伸長了到說書先生的脖間,輕輕一拉,說書先生覺得自己的脖間有絲涼意滑了下來,落在自己的青色長衫上,綻開一朵血紅詭異的花,“真好看。”書生欣賞着。

“你,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放放放過我吧。”說書先生股下一濕,竟是嚇的失禁了。

“我什麼也不要,可也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血砂子的事情的?”

“哎喲爺……”說書先生跪下了,“我原是給楚仙派送柴的,聽見楚仙派的道人們隱約談論着,時間久了,自然也湊出了這事兒,編了編就下山來給人講了……”說書先生嚇的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

書生滿意的點點頭,“原因倒是說的不錯的,我也大可不殺你,只是你講的太多,怕是我不動你,楚仙也留不得你了,還是我先動手給你個痛快吧。”說罷手下一劃拉,說書先生割了喉管,哼哧了半天就一命嗚呼了。

書生把指甲在說書先生的衣服上擦了擦,等凈了,便恢復溫和如玉的面容,理了理長衫,又把先生藏起的銅子兒撿了個乾淨,這才離開了茶館。

“生不得,你又吃了誰的眼珠子?”一個樣貌普通的光頭和尚抱着包裹立在路邊問瀟洒走出后店的書生。

被喊做生不得的書生一見那和尚就搖着扇子笑嘻嘻的迎上前去,“那說書的皮肉都老了,眼珠子又怎能滑溜,我才不要吃,我只是幫他解了人世間的苦悶,助他早去極樂世界,速速輪迴,三清至尊無量佛祖都還要感激我的,對不對,舍三?”

舍三搖搖頭,念了句阿彌陀佛,便要離開,正要走時,他懷中包袱動了一動,露出一角,竟顯出一個嬰兒的半張臉,生不得一見就興奮了,“舍三,你不是和尚嗎,什麼時候也和我一樣好吃人肉了?”

舍三躲過生不得上前欲搶嬰兒的手,“生不得還請放過舍三手中的孩子吧,他是舍三自狼口中奪下的,算是與舍三有緣,便是舍三的弟子了,舍三已經給他起了名字為不舍,還請留他一命吧。”

生不得一聽就急了,“好啊你舍三,咱們在苦器同住那麼多年,收個徒弟也不先知會我一聲,那可不行。”說罷便急匆匆要走。

舍三疑惑着問道,“生不得去哪兒?”

“你這徒弟是狼口中救下的,萬中有一,我就要去尋那萬中無一的人做我生不得的徒弟。”

“萬中無一?”

“是了,這是蒼山腳下,是那楚仙派的地盤,聽說那楚天罡去年才得了第一子,正好一歲,我就要去抓了他來做我的徒弟。”

舍三連忙攔住生不得,“生不得明知這是楚仙的地盤,怎麼又會去尋這晦氣,還是不要惹事了,魔君才死了一年,別又招了楚天罡來,咱們如何應付。現在正道中人都以除魔為己任,生不得不要無辜喪命吧。”

生不得“呸”了一聲,“呆和尚,你可知那楚仙的人怎樣侮辱魔君的,說的千人殺萬人踩還不堪,我今次不把楚天罡他兒子擄出來,又怎能給魔君出口氣,你自己縮頭烏龜我不管,辱了你魔僧舍三的名號我也不管,這次我還定要楚天罡他好看,楚仙出了叛徒楚玉衡不說,自己家裏又鬧了事,我看他面上還能掛住。”說罷身子一輕,人肉眼來不及細看,竟就飛身消失在白日裏。

舍三猶豫着跟不跟去,懷中嬰兒突然哭了起來,聲音響亮,舍三面上微微一笑,抬手念道阿彌陀佛,嘆了口氣,剎時雲霧騰起,朝着生不得去的反方向離開了。

話說楚仙派原本因為地處蒼山,所以開派祖師楚星隗便以蒼山命名本派為蒼山派,楚仙原就是龍虎山南天正一派道教衍化的一個分支,卻也因為楚星隗得了大道,門下弟子又能人輩出,故而揚名。其登化成仙后,弟子楚天罡繼位,又尋覓天下有仙骨的七個弟子,隨姓為楚,分別以北斗七星賜名天樞,天璇,天璣,玉衡,開陽,搖光,以楚仙七星聞名修真界,故而世人皆稱其為楚仙派。

卻是一年前正魔兩道勢力相爭時,門下大弟子楚玉衡攜九粒魔舍利叛出了師門,自此聲威大減。

生不得也算是揀了天大的好運,憑藉自己的修為魔氣內斂,殺了楚仙派出尋山的小道士后,裝扮成他的樣子混了進去,原本楚仙機關重重,護派陣法也頗多,偏就因為楚天樞的關係,整個楚仙亂成了一鍋粥,就算經過一年的調整仍然失去了當年的氣勢,又加上生不得詭計多端,雖是費了翻周折,也總算入了世人好奇的楚仙派中。、

楚仙內分兩宮,掌門所居的蕭九宮,楚仙七星所居的璇璣宮;外分三殿,招待賓客的清雍殿,講授課業的修心殿,還有主事會議的芎顙殿。其中各宮又分小居小樓,各師各分其地,規劃有律,倒真不失其千百年基業的風雅,一時間,從來不對這些事物上心的生不得也看的呆了。

隨手又抓了個徒弟,反正自己修為高出這些低等弟子不少,輕易問出蕭九宮方向,飛身借夜色遁去。許是三清至尊未開眼,當夜月色黯淡,灰雲籠罩,竟給生不得毫不費力的入了蕭九宮,生不得功力或許只抵的上楚仙七星中的一人,但魔門中人做事哪有正派中人那麼多規矩,自己又可以隱化了身形,就算是楚天罡本人,又怎能料到自己正在內亂上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個“小賊”摸上了自家門檻,怕是傳出去,真成了天大的笑話。

“夫人,小……少爺今天已經可以自己走出這宅子了。”奶娘吹捧着。

楚天罡的道侶楚天璇微笑着撫弄着懷裏孩子的臉,隨手翻開身邊一本冊子,上面幾個古冢——天機算,嘴裏喃喃念着,“真沒想到你竟抓了這個……我的兒,娘要怎樣疼你呢……若你抓中了那把飛劍,娘就是耗了一身修為,也要幫你把它鍛了出來,可惜你爹……哎……”

生不得將神念依附在樑柱上,自己則藏身於幾百米外的假山裡,偷窺房內動靜,也幸好楚天罡攜了楚仙五星去搜捕那該死的楚玉衡,楚天璇又因為懷中孩子分了神智,這才順利沒有被發現,看見她懷中那個粉嫩的孩童,生不得咽了口口水。

“秉師叔,南天正一張嫦淵道長求見。”

生不得正想着如何去竊楚天罡那大胖小子呢,機會就來了。

楚天璇疑惑了會,“奇怪……”嘴裏念着,卻還是忍耐將孩子交給了奶娘,畢竟南天正一在這個時候找上素來不合的楚仙定是出了大事。

生不得沉住氣,確定楚天璇已經飛遁去了清雍殿後,才習慣性微笑舔了嘴唇,手中金色指甲不可思議的長出指尖,蕭九宮的一個方位,連聲響也沒有,就薄薄罩上了層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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