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野心總不絕
三里橋六道巷,大雜院的一個套間裏,已經嫁為人婦六年的許伊菲翻着手機里的娛樂版,一邊看,一邊對剛回來沒多久的賀聆風說:“你說這世上的事怪不怪?蘇茗悅知道吧,那麼大個美女,不嫁金桐,不嫁劉義坤,封城的兒子封雅圖追了她那麼久,她也不要,嫁給一個小導演了。這個小導演叫什麼,喏喏喏,宋加森,十八線導演,連我在這一行混的,都沒聽過,可見沒名氣到什麼程度。蘇茗悅太紅了,人因此紅傻了吧。”說著,“咯咯咯”笑起來。
賀聆風覺得特別刺耳,反駁道:“她只是不貪慕金錢和虛榮而已,要錢她有錢,要名她有名,嫁一個普通的能夠更加疼愛自己的男人,有什麼不好?”
許伊菲一臉狐疑:“你怎麼突然也關心起娛樂界的人來了?是,蘇茗悅這個人很紅,但是平時確實低調。但是,一個演技和容貌並稱的明星,嫁入豪門就一定會命運凄慘,生活不幸福嗎?這個宋加森,無論哪一方面,和蘇茗悅差距都太大了,有報道啊,他們認識可能都不超過半年。宋加森是跟着最新玄幻劇《權力場》的導演進劇組的,這個導演是封雅圖推薦的,結果助理把蘇茗悅給娶走了,據傳封雅圖和《權力場》的導演架都打過了呢。”
她的笑聲刺痛了賀聆風,賀聆風扔下擇了一半的菜,摔門而去。
晚上,吃的是許伊菲燒的飯菜。今年虛歲七歲的賀天呲牙咧嘴:“媽媽,下次還是爸爸燒飯好不好?你做的這個紅燒肉,還有豬屎粑粑的味道。”
許伊菲一口飯噴在桌子上:“你個小赤佬,還讓不讓你媽我吃飯?這個紅燒肉,我也是嚴格按照食譜來的,蔥姜蒜,我也沒少放啊。哪來那種噁心的味道?”
賀天皺着小鼻子,把她硬夾給自己的肉塊,又挑回碗裏。
許伊菲又嚷起來:“唉唉唉,都進你碗了,怎麼能又放回來?”
賀聆風把肉夾過去,不溫不火道:“好了好了,一塊肉而已。”語氣溫和,對賀天說:“明天爸爸給你包雞蛋餅。”
“要有裏脊肉那種哦。”圓圓臉蛋的小賀天萌萌說。
許伊菲加了一句:“裏脊肉可不能就在巷子口買,前天有報道,有孩子老吃那兒的裏脊肉得胃癌的。”
賀聆風訓斥:“沒有根據的事不要亂說,低頭不見抬頭見呢。”頓了頓,才說:“我知道了,我會自己去超市買新鮮的裏脊,然後自己腌。”
賀天一雙黑到發藍的眼眸熠熠生光:“太好了太好了,我爸爸就是好,比媽媽能幹一百倍。”
許伊菲笑罵:“你個小赤佬,誰給你弄吃的就誰好,是吧?”捏捏賀天的嫩臉,又瞅了一眼賀天那雙深藍的眼珠,嘆息:“不知道他這個基因隨誰,你和我都是黑眼珠,他這眼珠,怎麼看都像是藍色的。”
賀聆風扒飯不語。
許伊菲追問:“唉,怎麼又不講話?每次問你家有沒有長了一雙藍眼珠的人,你都這個樣子。你真是文錫國的華僑嗎?文錫國內土生土長的人,有沒有藍眼珠的基因?噢,對了,”說到這兒,她話風又轉回去:“說蘇茗悅,你說,我要不要專門搞一個關於蘇茗悅情史的專訪?”
“啪!”賀聆風忍無可忍,用力將筷子拍在桌上。“不提蘇茗悅好嗎?”一再被戳中心事的賀聆風控制不住,臉氣得變形。
許伊菲一雙狹長上翹的丹鳳眼輕蔑一瞥:“真的認識啊?”
賀聆風“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陣粗氣,表情回復平靜,坐下來,摸摸賀天的頭,拿起筷子,悶聲道:“吃飯。”
時年供職於《高雅》雜誌社的許伊菲,一直幹着最不起眼文化之窗板塊助理編輯的活,人生的轉折點就此到來。
那天,一個長相絕美的女子一路追趕丈夫的情景,她視力好得很,盡收眼底。她步子更快,身份更正,毫無劣勢撲入賀聆風懷抱,然後將那名女子拒絕於十米之外。自己那個從小就不太尋常的兒子神助攻,幾聲“爸爸”,喊出了那名女子的滔滔眼淚。
許伊菲當然不敢相信,那天在護城河畔遇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蘇茗悅。
可是,後來定下神來,在單位,她將蘇茗悅的照片研究了又研究,最後還是不得不肯定:追着自己丈夫的那個人,就是如今娛樂圈最紅的女明星。
那麼紅的女人怎麼會認識自己的丈夫呢?
看情形,蘇茗悅不僅認識聆風,對聆風的感情還非同一般。
當街就哭,這就是一個證明。更何況,一個月之後,蘇茗悅居然就嫁給了不起眼的小導演。自虐?還是報復?
許伊菲第二天上班,在辦公室里繼續想:《高雅》一直在謀求銷量,上屬長城文化要在三家標杆雜誌里選擇兩個保留,節約經費去除銷量上不去的那一家。蘇茗悅這個人,紅是紅得要死,為人十分低調,追她的人一大把,感情實錘一直一片空白,平時喜好也是一個謎。假如自己出手,把這麼個紅到發紫的人物的專訪拿到手,別說《高雅》的銷量能夠翻幾番,就是自己這個小編輯,也該挪挪位置,坐到主編的位置上。
也不能怪許伊菲有這些想法,她本來是南州人,在東州讀書,快要畢業那年,父母又車禍死在路上。家裏有個大伯,叫許金武,人不壞,但是娶了個伯母範文麗,市儈刻薄。許伊菲的爸爸許文斌做小生意,小有積蓄,在南州一套房子借給許金武一家住。許文斌夫妻出事後,範文麗竟然攛掇了許金武一口咬定,房子是徐文斌口頭贈與給自己家。不僅如此,那套房子小,許文斌還有一套大的,範文麗以自己有兩個男孩子為由,強調小叔子也有口頭贈與,要將大房子分一半給自己家。不僅許金武站在範文麗這一邊,許家的老人和其他叔伯兄弟,也都支持許金武拿大頭,許文斌的遺產里,給小頭給許伊菲就好了。
許伊菲據理力爭,最後才保住了房子。但是許文斌有一些外債,工廠里還有一些未盡的訂單,為了抹平這些,許伊菲最終還是賣了那套大房子。協助她完成前後這些事情的,正是賀聆風。南州的事情全部解決完,他們也熟了,有了感情基礎,這樣,才結的婚。
當時,許伊菲就貪圖賀聆風聰明穩健,偎依在賀聆風身旁,踏實!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賀聆風這樣一個東大數學系精算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從來也不想進競爭力高職位理想薪酬豐富的公司。從她認識賀聆風起,賀聆風就在奢侈車保養行做洗車工。雖然當時聽起來工資不錯,但是,這種職業上升空間很有限,這不,六年了,他們的孩子賀天都六歲了,賀聆風的月薪還是沒有超過兩萬。
講真的,加上她一個月到手八千多塊的工資,他們這一家就是拼上半輩子,也沒法離開明歌區。
許伊菲不敢奢望自己好像自己供職的雜誌里描繪的精緻人生那樣,穿奢侈品牌衣服,用奢侈品牌包包,但是,賀天大了,總要上學吧。《高雅》雜誌社裏,尋常編輯的孩子都要上個好的公辦幼兒園,主編以上,孩子都在一年學費十萬左右的貴族幼兒園上學。
許伊菲之前也想把賀天送入那家口碑特別好的育英國際私立幼兒園,現在,她想把賀天送入同集團里的育華國際小學。育華的學生,日後能優先進入本市最炙手可熱的英華中學。進了英華,等於一腳跨進優質大學的門。這是普東州天下,每一個媽媽都會懷揣的夢想。
只是,她瞧得出賀聆風非常忌諱任何和蘇茗悅有關的事。
偶遇蘇茗悅之後,時光荏苒,一下子又過去半年,許伊菲繼續自己做了好幾年的細碎瑣事,心裏想要攀升的慾望越來越強烈。
初春的早晨,護城河兩岸楊柳都突出了嫩芽,朦朦朧朧,彷彿仙女剛取出的淺綠的紗衣。
一大早起來就精心裝扮的許伊菲,這會兒無論是妝容、還是衣着配飾,都完美到無可挑剔。因為前不久又查出來有孕,所以高跟鞋換成了低跟鞋,但是尖尖的鞋頭,還是帶着滿滿的時尚感。
即便不追求奢華,許伊菲女士也還是高雅雜誌社的編輯。
高雅雜誌社,時尚風向標,上面所登的任何一篇小文章,都能指導一大幫資深白領格調高雅得過上個性十足的生活。許伊菲負責文化類版塊,可是,這並阻擋不了她追求時尚的心。
悠然走過玉鯉橋,忽然,路邊上一輛車引起了她的注意。格外沉穩的車身,沉穩的黑色流轉着華貴的光澤。車頭上一個帶翅膀的字母“B”,猶如一隻劃破天際的雄鷹。
這是典雅精緻、性能又特別卓越的賓利雅緻啊!“有車一族”做過關於這種車型的介紹,可惜,自己只能想想。能見到真車,都是福氣。
許伊菲欽慕的眼神跟着行動,從車頭一直劃到車尾。
雅緻的門開了,一位紳士從駕駛座出來。這位紳士上了年紀,臉上出現下掛趨勢的皮膚,說明他至少近五十歲。不過,他的眼神卻非常溫和,好像他就是一位關心自己的長輩。這麼熱的天,穿戴還那麼整齊,雪白的襯衫外頭罩着的西裝,一看就是品質極好的蠶絲面料。同等材質的長褲,下面是一雙梵希黎的男士皮鞋。
“許伊菲女士嗎?”老紳士的嗓音渾厚而動聽。
許伊菲呆愣愣的:“啊,是、是的。”
老紳士多肉的嘴輕鬆扯出一個十分明顯的笑,眼袋明顯的眼睛月牙一樣彎起來:“我家先生想請你喝一杯咖啡,他有話專門就是想和你說。”
“你家先生?”許伊菲更加吃了一驚。
“嗯。”本就十分講究不似普通人的老紳士微笑以應。
許伊菲一下子凌亂了:“這到底什麼情況?我、我怕是並不認識他。”
“那麼賀聆風少爺,您認識吧?”
許伊菲愣愣點頭。
老紳士始終保持得體的微笑:“那是我家三少爺。我家老爺姓沐,叫沐世剛。賀聆風少爺隨母姓,三少爺的母親是夏國人。我家老爺十一年前和三少爺分手,一直未得機會再和三少爺相會,實在想念。種種原因不方便父子見面,因此,我家老爺想先見見你。”
“那,請問該如何稱呼您呢?”
“你叫我貝克就行了。”
“噢,貝克先生!”
貝克雙手禮貌地笑着,微微躬身,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這姿勢是如此貼切好看,小時候也進過五星級酒店的許伊菲從未如此賞心悅目,心中不由得不讚歎。伸手撫額,熱血上涌,頭腦發暈,眼前一陣陣發黑。深呼吸,連續三次!眼睛睜了又睜,總算重新提起精神。瞧瞧雅緻,再瞧瞧貝克,最後,許伊菲鼓足勇氣下決心:“好,我跟你走。”
許伊菲打電話向總編莎莉小姐請了兩個小時假。
車子裏年輕的女工用150個小時縫製起來的納維亞半島的真皮座椅,果然細膩得沒有一點瘢痕。同樣是手工編織的羊毛地毯鋪在腳下,隔着鞋底,腳心都能感受它的柔軟。
彼時已經59歲的沐世剛,合理膳食加上足量鍛煉,再配上專業的保養,外貌看起來並不老,說是四十多歲也有人信的。倒是文錫首富的氣質完全不同於溫和的貝克。全部往後梳的頭髮展露出所有的五官,自信而又張揚。高挺的鼻子和賀聆風的一模一樣,一雙十分幽深的眼眸間或一轉,閃現出來利芒,那情形,許伊菲覺得,更像賀天調皮搗蛋時的模樣。
說他和賀家父子是一家人,許伊菲依稀信了。
不過,自己那個除了洗車,什麼都不會幹的丈夫,怎麼會是如此有錢、氣質又如此不凡的大人物的兒子?
這個沐世剛,瞧人的眼神還真銳利,簡直如同鷹隼。
許伊菲又東張西望雅緻豪車的內飾,沐世剛看在眼裏,淡淡一笑:“申達實的車隊一共有35輛同等級別的豪車。就是這輛雅緻,紅黑白灰,他就各搜集了一輛。我難得到這兒來,他派了一輛平時他不怎麼用的,也就是許小姐眼下看的這一輛。”
“申、申達實?”
“對,申達實!”
“長城實業董事會主席申達實?”
“嗯。”沐世剛點頭。
“那你——”
“我叫沐世剛。”
“貝克剛剛說過了,不過,‘沐世剛’……”
沐世剛一哂:“你可以把我看成文錫國的申達實。文錫國軍事力量和夏國比,弱得很,經濟實力,可不遑多讓噢。”
許伊菲終於被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貝克開動車子。車子巡洋艦一樣遊走在路上,安靜,穩定。許伊菲心潮起伏,整個人情緒高漲,臉都紅起來。二十分鐘后,他們一起來到閔華區。
在東州這樣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許伊菲從不知道,林立的高樓大廈之間,竟然還有這樣一塊難得的地方。茂密的樹木組成寬厚的綠牆,隔離開城市的喧囂。裏面假山堆砌,花木成蔭,竟是個幽靜的世外桃源。十幾座低矮建築散落,通往中央的路上,一塊很大的整石上龍飛鳳舞了兩個字:翰宮。
常在雜誌社聽到城市內高檔的私人會所,這個名字卻從未聽過。
車子停在中心廣場後面一棟寬屋前,穿着中式唐裝的侍者連忙過來,殷切開門。僅僅將自己裝扮到能看的程度,許伊菲第一次感覺,自己所在那個階層的感覺,和這兒體現出來的氣派,真是格格不入。
沐世剛說:“進來吧。”
許伊菲“噢”了一聲,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沐世剛大步向前,她一路小跑跟隨。穿大紅綉金鳳旗袍的女侍者,將客人帶進事先定好的包廂:天字一號包。實木雕花的雙開門需要兩個人一起拉,裏面的空間非常大,竟似抵得上六道巷裏頭整整一個大雜院。品茶區、用餐區、休閑區、娛樂區……功能一應俱全。
許伊菲眼花繚亂。
沐世剛站在休閑區的木質沙發前,招呼她。許伊菲手足無措走過去,沐世剛落座,她也落座。內芯是乳膠的羊毛坐墊,親和得好像自己的皮膚。
許伊菲察覺自己變成了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連忙抿了下鬢邊的碎發,不好意思道:“真抱歉。”
女侍者前來詢問:“用點什麼呢?果汁,還是咖啡?”
“咖啡吧。”沐世剛說。
許伊菲匆忙接了一句:“我也要咖啡。”
咖啡送上來,黑黑的,上面浮着金黃色的細密泡沫,既不提供糖也不提供奶。沐世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許伊菲也只能有樣學樣。說實話,這麼好的地方端上來的咖啡,拿腳趾頭想也想得出,品質絕對不低。抿了一口,像糖漿,又有點果香的感覺,一時半會兒還不適應。
沐世剛問:“印尼野生麝香貓咖啡的風味,如何?”
許伊菲吞了口口水:“還、還好!”
她一說完,沐世剛就笑了:“小風自力更生,在東州這兒光憑自己的工資承擔家人的開支,很好。不過,你知道這杯咖啡市場售價380,在這兒,加上包廂服務費,翻兩番。”
許伊菲用心算,算完了脫口而出:“1140?”
“兩杯2280元。”說到這兒,沐世剛故意停頓,過了會兒才接下去,“這兒是東州私密性最好的會所,入會要求第一條就是年收入稅後一百萬。每年得交會費十五萬,這樣才有進門資格。”
“我和您的兒子,很顯然都無法問鼎這樣高檔的地方。”許伊菲聽懂他第一句話的意思。
“我誠心邀請你每天都能到這兒來,你願意接受嗎?”目光閃爍,沐世剛的言語搭配着溫和的眼神,誘惑力十足。
豪華貴氣一直在重擊靈魂。許伊菲緊張得口乾舌燥。像舔嘴唇這種有失風度的事都忍不住做出來,好久好久,她才啞着嗓子回了一句:“您的意思……我,不太懂。”
“十一年前,小風離開文錫,到東州求學,那時候我就提過,我希望他學成之後,迴文錫集團內,幫我打理公司的業務。事實上,只要他同意和我回去,我立刻就會給他高職、高薪。但是他都拒絕了,並且無視我給他的一億文錫幣。我知道,東州投資公司以及保險公司這些地方,都對他有些誤解。尤其是保險業,他們都把很多年前一場雷擊事件,看成小風是個不詳人物引起,以至於東州乃至於全國的金融業都聯手拉黑了他。可我是他的親生父親,我願意幫助自己的兒子,我不怕那些靈異事件。”
許伊菲並不了解賀聆風的過去,聽到這裏,止不住咂舌:“還有這些事。”
“是啊,”沐世剛說:“要不然呢,他可是我第二個資質不同尋常人的聰明孩子。”第一個孩子怎麼樣,沐世剛沒有要說的意思。許伊菲這會兒明白分寸,也沒問。沐世剛接著說:“我對小風的要求不高,只要他在三年內熟悉一個下屬公司,我就可以付給他一百萬年薪。我說的是文錫幣。”
文錫幣和華夏幣的匯率是1:4,許伊菲知道。“那您需要我為您做什麼呢?”她一陣狂跳,急切問。
沉默了一會兒,沐世剛才問:“Elegance那裏做得還好吧?生活類的編輯做久了,有沒有想着去時尚版塊呢?資源不夠,可以換個角度換個思維,從‘星語心愿’入手怎麼樣?”
“星語心愿?”
“貼近當紅明星,感受他們的生活。”
“沐先生,我——”
沐世剛耐心等待她的下半截話。
許伊菲頗有些尷尬,不想隱瞞,實話實說道:“你看,聆風雖然是你的兒子,但是,照您所說,他被捲入職業低谷,別說明星階層,就是普通精英,我和他,都已經被拉開距離。Elegance講究實事求是,現實需要人脈,人脈得靠基礎,星語心愿,我可望而不可求。”
沐世剛“噢”了一聲,說:“其他明星或許不行,有一位女影星,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許伊菲一愣。
“你很想做蘇茗悅的專訪吧?”
許伊菲大吃一驚:“您怎麼知道?”
沐世剛沒有搭理,接下去說:“我很希望我的兒子能夠放棄他現在所堅持的平淡生活。而做成蘇茗悅的專訪,是你能夠接受到我邀請的第一步——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至於該怎麼做,你自己考慮。”
第二天,關於要做蘇茗悅專訪的工作計劃,許伊菲便重重拍在總編莎莉的桌上。
莎莉今天特別勾了迷人的眼角線,她的五官本就很好,如此一來,別具風情。頭髮全部束到頭頂成為馬尾,垂下來的部分一個圈兒挨着一個圈兒,彈性好得那一束束頭髮都好像剛從廠里拿出來的優質彈簧。
“陳老師今天的手藝不錯啊。”許伊菲寒暄。陳葉平,莎莉最信賴的髮型師,每天八點鐘準時會給莎莉做頭髮,莎莉的妝,則出自同一家店楠竹店長的手。高雅的總編,每天都這樣向所有看見她的路人、同行、下屬展示她的一絲不苟。
和這樣的莎莉比,即便出血讓自己穿上全套最新款香霓邇,許伊菲也自慚形穢。不過,既然知道差距,就應該縮短差距,最好能夠到達莎莉正站立的那個位置。
莎莉假裝沒看見她眼睛裏閃爍的羨慕。羨慕的背後必帶野心,有野心的下屬才是有幹勁的下屬!她拿過許伊菲送過來的工作計劃,瞄了瞄,抬眼道:“很不錯啊,想要跨界,做好本職工作的基礎上,盡量嘗試去吧。不過,”話鋒一轉,“不要指望社裏會給你提供什麼方便。”伸手請許伊菲在自己對面坐下,爾後公事公辦實話實說,“星語心愿這一塊,一向都是我們雜誌立足大眾的主陣地。因為明星能圈粉,吸引更多的群體關注時尚圈,才能讓時尚圈保持永久的活力。。對於大部分想要維持曝光率,或者拉升形象的明星來說,像我們雜誌這樣,銷量大、閱讀層次也高的特點,都是我們的招牌。可是,蘇茗悅就不同了,知道她有多熱嗎?”打開電腦,隨便點開一個網絡平台的新聞推薦。第一篇就是“蘇茗悅素顏逛街,五官超美,身姿綽約”,往下拉,又是:“蘇茗悅丈夫隨行拎包,女神高冷夫全程帶笑”,再刷新一下,如“蘇茗悅入行八年,經典角色挨個數”這種純炒冷飯的文章都登上熱點。
“看見沒有?”莎莉用認真而又感慨的語氣對許伊菲說,“她不需要做任何專訪,就有大把的人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期待看見她。雞毛蒜皮、小道消息,無一不可。”
“那我們就應該更加主動積極爭取,讓她到我們的雜誌上來做客。”
莎莉雙雙臂互抱,靠在椅背上:“你認真的?”
“認真的!”
思忖片刻,莎莉雙手往桌子上一拍:“好,只要你談下蘇茗悅的專訪,我就調你到時尚版來。但是,如果談不下來,現在在生活版的副主任編輯,你也不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