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深愛兩分開

009 深愛兩分開

蘇茗悅回國的那一天,機場內里三層外三層被記者堵滿了。保鏢保護着胳膊吊著繃帶的蘇茗悅出關,記者潮水一樣一擁而上。鎂光燈閃成了海洋,無數人的詢問響起在空氣里:

“請問蘇小姐,您知道是誰在瑞郎襲擊了你嗎?”

“有消息稱,你和文錫國首富沐世剛的三公子交往,有沒有這麼回事?”

“沐三公子人在夏國嗎,為什麼不見他接機?”

“你從影才三年,就接到了金環獎的邀請,還得到梅利文主席的親自頒獎,這些殊榮,和文錫國世坤主席沐世剛有關係嗎?”

…………

長城實業動用了一百多個保鏢齊心合力,方才把蘇茗悅順利送出航站樓。

坐在保姆車上,蘇茗悅才掏出手機。手機上有很多消息提示,從上翻到下,沒有一條是賀聆風發來。

那一天下午,本是一個很好的晴天。但是,車剛出機場,碧藍的天空邊緣就聳起雲山。那雲山越長越高,越長越高,高到快要橫過天空。突然之間,狂風大作,烏雲洶湧。一道霹靂撕裂了雲幕,瓢潑大雨傾盆而來!

蘇茗悅急急忙忙奔進樓里。墨黑的天空中,藍紫色的閃電就一個接着一個劃過。隆隆的雷聲,震撼得大地幾乎都在顫抖。

她回到家,思想鬥爭了好一會兒,還是把手機拿出來。撥賀聆風電話,沒接!再撥,還是沒接!一直到雷聲小了,雨也漸漸停止,蘇茗悅才撥通了賀聆風電話。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她氣急不已,加上委屈難過,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賀聆風不吱聲,聽筒里只有滋滋的電波流。

蘇茗悅控制不住大吼:“我受傷了,你沒看新聞嗎?我被境外殺手開槍打傷了,就差一點,子彈打入我的心臟,我可就死了!賀聆風,你是不是聾了,你到底有沒有再聽?你說話呀,你快說話!”

門鈴在這時想起,蘇茗悅愣了會兒,起身奔過去。透過貓眼看一眼,她心一陣猛跳,當下將門拉開。

賀聆風站在外面,從上到下濕淋淋的。

蘇茗悅頓時語塞,一肚子想要罵他的話全部說不出來。匆忙間,她問了一句:“你是一路淋過來?”剛想拉他進屋。

賀聆風冷冷說:“我們分手吧。”

蘇茗悅沒聽懂,追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分手吧。”

蘇茗悅用力將他拉進屋,關上門,堵在門口,臉色蒼白:“看見我吊著胳膊還要這樣說,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對不對?”

“我心已決!”

“到底為什麼,突然和我提這樣的要求?因為殺手盯上我,你覺得不安全?還是,還是我越來越紅,真的讓你壓力越來越大,你自卑,你瞧不上你自己了,一定要和我分開……”

“什麼理由都可以啊,”賀聆風驀地發聲,打斷了她的憤怒,“我厭倦了時時刻刻都要提防曝光在鎂光燈下的生活,我不要被人有朝一日挖出我是文錫國首富沐世剛的私生子,我也不想別人知道我媽媽是怎樣釣到我爸爸,最後,又是怎樣遭到豪富家庭的遺棄,最後慘死在冰天雪地里。倘若繼續和你相處下去,這些都會曝光,我會成為媒體的箭靶子,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我受夠了!”說到這裏,他將蘇茗悅播在一邊。

蘇茗悅發了病一樣渾身顫抖,她槍傷還在作痛,為了控制不立刻哭出來,牙齒緊緊咬着嘴唇,結果陷進皮肉。血流出來!

賀聆風餘光看見,身體止不住一頓。但是,即便如此,接下來他還是開門,大步邁出去。

蘇茗悅追到電梯口:“聆風,你不要走啊。我們可以商量,什麼事都會解決的方法,你剛才說的都可以有辦法解決。”

電梯來了,賀聆風進去,伸出手,阻止蘇茗悅也進來。“忘記我吧!”他說。電梯門關閉,電梯下降。蘇茗悅從步行梯狂奔而下,最後追着他跑在雨地里。一條手臂被吊著,身體無法平衡。最後摔倒在路上。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下,形成若有若無的迷霧隔開他們倆。

蘇茗悅渾身泥水,臉上更是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經紀人方弘梅第二天來家裏找到她,發現蘇茗悅發起高燒。中午,《未來新世界》劇組打電話來詢問她的身體復原情況。方弘梅代為回答:“槍傷好了,就可以正常拍攝。動作戲需要替身,文戲,蘇小姐會全部親自上。感冒是有啦,你消息還真零頭。不過這不是大問題,一時大意嘛,槍傷好之前,這個一定早就好了。”掛了電話,打開電視。看了幾條新聞,方弘梅突然叫起來:“茗茗,快出來看。”

電視上正在報導一條很詭異的新聞:“雖說昨天那場雷雨規模之大,十年罕見,但是,更為駭人的還在於,同一座城市裏面發生四十五起雷擊。其中有二十三起事劈中了人。而這些人據說都參保於同一家保險公司——太平保險,且當時為他們辦理保險的,都是該保險公司的一位姓賀的業務員。”

“賀”姓業務員的照片被披露出來,打着馬賽克,方弘梅還是認出來:“這不是賀聆風嗎?茗茗,你看,無良渣男果真遭到天的報應啦。這下子太平保險要賠到破產,賀聆風聲名可要臭透了。哪個大點的公司還敢請他?又是爆炸,又是雷劈的,我看他不是東大畢業,直接是倒了八輩子霉學校畢業,誰沾誰倒霉。”

門“咚”的一聲,開了又關上。

蘇茗悅不顧方弘梅勸阻,頂着40度高燒乘電梯,來到外面。叫了一輛車,她去了賀聆風的出租屋。拍了半天門,對面一個眼鏡男開門出來,說:“找人嗎?之這裏面住的人,今天早上就搬走了。”

“那你知道他搬去哪裏?”

眼鏡男聳聳肩:“我和他又不熟,他搬去哪裏我不知道。”看看蘇茗悅,他驀地興趣大起;“唉,有沒有人說你特別像現在很好的一個女明星,叫蘇茗悅的?”又狐疑掃視蘇茗悅吊著的那條手臂。

蘇茗悅寒毛一根根立起來,連忙離開。

隨後,她便沿着街道,一路尋找。茫茫人海,到哪裏能把那個人找出來?她跑了一條又一條街,進了一家又一家店,從下午兩點一直找到太陽下山。眼前的世界開始一陣一陣模糊,人影憧憧,漸漸的,喧嚷聲也慢慢遠去……

蘇茗悅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

方弘梅衝上來,抱住她。為了防止引起騷動,方弘梅不敢呼喊她的名字,用力扛着,把她運到車子上。快車司機問:“去哪裏?”

“醫院,去醫院!”

蘇茗悅被送進急診,高燒引發了急性肺炎,一大堆藥水袋先後吊起來。在尊享病房裏,方弘梅不停數落早已清醒過來的她:“值得嗎?值得嗎?一個沒點屁本事就嫌女朋友太過優秀的渣男,走就走了,你還要找他幹什麼?世坤集團的三公子就了不起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個破落戶,沐世剛根本瞧不上的私生子,這麼先進的社會,老媽都能在雪地里凍死,可想而知,那個女人在沐世剛眼睛裏的地位。賀聆風自己也姓‘賀’,他爸爸連自己的姓都不給他,沒地位,沒本事,還不要臉,說的就是他了……”

蘇茗悅依在床頭怔怔出神,方弘梅一直在說,停頓的檔口,她輕輕說:“聆風不是那樣的人。”抬起眼,她對方弘梅說:“你幫我招些人,不管是投資公司,還是保險公司,或是證劵所會計所各大銀行,只要精算師可以呆的地方,你都去幫我找一找。是人也好,是渣也好,我都要聽他親口向我承認。”

然這一找就是六年。

六年之中,賀聆風如同消失了一樣,文錫國內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夏國也沒他的什麼消息。倒是蘇茗悅借《未來新世界》,事業更上一層樓。專業影評人都說:本來不是太會演戲的蘇茗悅,眼睛裏突然有東西了,沉穩內斂,迷濛情深,劇情什麼走勢,她就可以讓觀眾從她眼睛裏讀出來。尤其哭戲變得很精彩,氣氛一到,豆大的眼淚說來就來。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就能哭得觀眾心疼得要死。這部戲票房也很高,可謂口碑業績齊飛。優秀的導演紛紛前來洽談,方弘梅代為應酬,蘇茗悅盡情挑戲,哪個劇本好,就上哪一部;哪一部有品相能獲獎,就演那一部。六年上映了兩部劇,一部斬獲國內三大熱門獎項最佳女主,一部將金環獎的最具人氣女主角獎項收入囊中。

綉水小區的房子被她用自己的片酬購買到手。與此同時,蘇茗悅還買了三部車,一部奔馳轎車,一部奔馳商務,還有一部十分拉風的法拉利跑車。轎跑平時不開,開開需要洗車、打蠟,朋友就推薦了一家業內頗有信譽度的奢華車保養行。

這天沒事,蘇茗悅將車開去那裏。服務生主動來開車門,蘇茗悅拿包,剛要下車,目光被前面一番景象鎖住:一個穿着緊身連衣裙的女子,整個人幾乎全貼在一個男人身上。那個男人穿着本車行的制服,顯然是本車行的員工。不過,即便只側着臉,那鼻子,那臉,無不是她魂牽夢縈了六年的樣子。

“聆風……”蘇茗悅的眼睛,一下子被淚水漲滿。

十五分鐘后,蘇茗悅在VIP包房裏等到了前來為她做豪車保養需知講解的賀聆風。

六年光陰,讓這個原本非常俊俏的男人增添了幾分成熟的氣質。即便穿着工人的制服,絲毫也掩飾不住他獨特的魅力。

“難怪那個女人喜歡你。”遍尋他不到,滿懷幽怨的蘇茗悅又氣又酸,咬着牙說。

賀聆風為她斟了一杯龍井,坐在對面,笑笑道:“朋友介紹你到這兒來保養車的,對嗎?”

“為什麼不認為我是特別來找你的呢?”

賀聆風低頭不語。

蘇茗悅霍地伸手,將他的手握住。粗糙的觸感,叫蘇茗悅一時大為震撼。仔細再瞧賀聆風的眼睛,雖然沉靜,卻非常滄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就明明白白告訴我,號碼?”

賀聆風說:“我現在日子挺好的,在這裏上班,一個月也有一萬多塊錢。”

“你是東大數學系畢業的高材生啊,一個月一萬多塊錢在這個地方能頂什麼用?”

“能夠租一間房,娶一個老婆,再養一個孩子。茗茗,”這個稱呼,蘇茗悅等了六年,但是隨後賀聆風的話是這樣的:“我已經結婚了,她是本地師範大學畢業的,畢業在一個雜誌社做編輯,我還有了兒子,也已經六歲。”

“你剛和我分手,就、就移情別戀了?”

賀聆風吸了口氣,表情嚴肅,鄭重點頭。

“你們怎麼認識的?”

賀聆風沉思片刻,低聲說:“我開車去南風港,路上遇到了車禍。對面有車發生了劇烈碰撞,一輛車直接飛起來,翻過隔離欄,砸在我的引擎蓋上。裏面一對夫妻當場死亡,我在警察局做筆錄,前來認屍的她以為我是撞死她父母的兇手,吵了一架,然後,就認識了。”

“她叫什麼名字?”

“言午許,所謂伊人的伊,芳菲的菲,許伊菲。”

“你們的孩子呢?”

“叫賀天。”

蘇茗悅控制不住眼淚,頃刻間哭成一個淚人。

賀聆風的表情很痛苦,不過,他始終保持着和她的距離,輕輕道:“茗茗,我配不上你的。”

“你住口!”蘇茗悅咆哮。她站起來,端起桌子上面的龍井茶,狠狠潑在賀聆風臉上。

她衝出房間,賀聆風這才鬆懈了防備,眼睛頃刻發紅,滔滔而下的淚水和臉上的茶水混為一體。

傍晚的夕陽,斜照在三里橋那裏的護城河上。一個穿着淺灰色西裝套裝的女子背着一款時新的坤包來到通往後面十二道巷其中一條的石橋前。從奢華車保養行下班的賀聆風與她碰在一起。女子很開心,和賀聆風擁抱在一起。一個小孩子從石橋另一頭奔過來,一邊大喊:“爸爸,媽媽。”一邊衝進二人中間。

賀聆風放開妻子,把這個孩子高高舉起。

如同回到六年前那個雨後,站在路邊的蘇茗悅一陣陣天旋地轉。聞訊前來的方弘梅及時抱住她。看着賀聆風這個方向,方弘梅很兇狠地罵了一句:“操你們八輩子祖宗!”

蘇茗悅哭着說:“帶我走!”

方弘梅點頭:“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蘇茗悅吸着鼻子:“你說得對,賀聆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純人渣,我恨他,我恨他。”

方弘梅說:“知道是渣就好了,我們不理他,以後都不理他。”

坐在車裏,蘇茗悅哭了好久,然後才說:“他兒子都有了,你看到沒有,都六歲了。我,我也要結婚。”

方弘梅嚇了一跳:“茗茗,這可是大事,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我知道我要嫁給誰。”

一個月後,當紅影星蘇茗悅大婚的消息引爆了整個娛樂圈。不僅方弘梅扼腕,同行瞠目,所有吃瓜群眾都驚呆了:最後娶到蘇茗悅的,不是朗倫公司的老闆劉義坤,也不是傳說中長城文化的另一個頗有份量的股東,連知名導演封雅圖都沒娶得上她,最後挽着蘇茗悅的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是一個不起眼的導演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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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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