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些侍女沒見過曲流觴,可武士們是認識的。不過現在誰還有心思關心一個半瘋不癲的政治犯。
要知道,能做秦王親衛的人,哪個都不是等閑之輩。好多人家小就在寶靖城內。他們跑出來了,家小怎麼辦?
在山谷里喘息過來之後,誰都在這裏待不住。這時,秦地入冬后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落下。
齊佳也怕這麼多人,萬一大雪封山給困在山谷中,可就完蛋了。
於是,又帶着人偷偷潛回了寶靖城外。
整個寶靖城,東南西北四個門都加大了警備軍隊。雖然有人進出,可盤查的厲害。
眼見是進不了城。這麼多人,大人還行,四個小王子,在這冰天雪地里,除了幾張獸皮裹身,連件衣服都沒有,這怎麼熬的過去秦地冬天的嚴寒?
大伙兒一商量,武士們都主張派人潛回城裏,打探一下消息,順便買些生活物資。
齊佳眼見是攔不住。這些人,大部分的家小都在城裏。人心都得肉長成,而且,齊佳的威風,說白了就是藉著秦王,狐假虎威。現在秦王這隻老虎不在,她這隻狐狸的話也不好用。
既然攔不住,那就計劃一下怎麼進城。
那些武士各自動起腦筋,眾說紛紜。齊佳本想插句話,無如到了此時,人家根本不聽她的。
她只好閉上嘴巴,做自己的打算。人心難測,這些人在王府的時候就不站秦王這邊。要不是衛姬沉不住氣,沒準兒不用衛家軍動手,這些人都能先把齊佳幾個咔嚓了。
那些武士分批出發,留下十來個護衛這些侍女和齊佳她們。
齊佳將那些侍女集中起來,告訴她們,萬一被衛家軍抓住,就說自己是造紙作坊的匠人。平日各司其職,各有本領,缺一不可。
“師父。”
旁邊的翁少言似有所感。齊佳背着手向他擺了擺。
翁少言不再言語,默默抱緊了楚瑜。
冬日天短。一會兒天就黑了。翁少言忽然又拉起肚子。他前段時間,拉肚子剛好。所以那些侍女和武士也並不奇怪。
只有齊佳心急如焚,不時的走去看他,又回來照看四位王子。
秦地很冷,到了夜裏,不敢生火就更冷。侍女們都擠在一堆取暖。四個小孩子,則擠在唯一的一條被子下面。連那些武士都凍的受不了,誰還有心情去管不相干的人。
等到半夜,衛家軍的人馬找到這裏時,他們才發現,齊佳師徒,還有那個瘋子曲流觴,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不但如此,被子下的小王子也不翼而飛,變成了一堆石頭。
而這個時候,齊佳師徒和曲流觴已經各自背着一個孩子,帶着那個八歲的小王子重新鑽進了山林中。
狡兔三窟,她齊佳為了逃走,可不是只找了一條路線。她們走的這條路,平日裏裁樹皮常走。那些武士們都知道,但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估計那些人做夢都想不到齊佳會走他們都熟悉的路線。
事實上,齊佳並沒有走多遠。她帶着這些人,實在也走不快。透過山林的縫隙,能看見那些追兵的火把。然後一行火把往通往山谷的那條路去了。剩下的,不久就押着那些侍女回城。
“走,回去。”齊佳帶着幾人,又原路返回剛剛逃走的地方。
她在賭,那些人不會再回原來的地方找一遍。最起碼躲在那裏,暫時是安全的。
生火是不敢的,好在那些人並沒有把那條贓破的被子拿走。幾個人背靠草窩,擠在一起。實在凍的受不了,就起來跳一跳。
到了後半夜,那些進山的火把返了回來,又順着齊佳先前逃走的方向找去。
等那些火把走的看不見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齊佳正在發愁接下來怎麼辦。忽然遠遠的又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聲音,人馬不少,至少得有二三十騎。
嚇的齊佳連忙將正要探出頭的楚瑜按了回去。幾個人躲在草叢中,大氣兒不敢喘。
只見那些人馬,幾乎人人身上都帶着血跡,有的甚至半邊身子都鮮血淋淋。顯然剛剛經過了一場廝殺。當前一位身材魁梧的將軍,問道:“是這裏嗎?”
“孩兒問清楚了,那逆賊說齊先生帶着小王子,就是在這裏憑空不見的。”
“扯淡,還不快找?”
“父親,衛家軍追來了怎麼辦?”
“既然當兵,就不怕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能平賊,倘若連君主也護衛不了。我等還要命做什麼?找不到王子們,今日我們就和衛賊死戰在此。”
齊佳早就認出,這父子二人就是守衛秋水鋪的程玉山和程秀。只是不知他們是敵是友,所以才不敢出來。
這時聽見他們的話,想起程玉山的忠正,頓時十分慶幸沒有殺他。將那個最大的王子從被子下拎出來,示意他去程玉山那裏求救。
這孩子突逢大變,這幾天被嚇慘了,畏畏縮縮不敢去。楚瑜見了,從被子下鑽出來,靈活的穿過樹叢就走了出去。衝著程玉山的馬頭就抱拳深深施了一禮:“小子楚瑜,秦王第二子……”
話音未落,程玉山已經滾下馬來,一把將楚瑜抱住:“你哥哥和弟弟們呢?”
楚瑜望向藏身的樹叢。
只見樹叢一分,跌跌撞撞又鑽出來三個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只有三四歲,走路還不穩當。
這時,負責斷後的兵士來報:“衛家軍追來了。”
程玉山連忙讓手下將幾個孩子抱起就走。
楚瑜大驚失色,叫道:“先生,我先生還在那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遠處已經可以看見衛家軍戰馬踏起的滾滾煙塵。
程玉山兵少將寡,現在又找到了小王子,不敢戀戰,拍馬就走。根本顧不上一個小孩子說了什麼。
馬蹄轟隆,瞬間就退潮的水一般,揚起一片翻卷的塵土奔騰而去。
又不過一刻鐘時間,衛家軍大隊人馬轟隆隆從齊佳藏身的樹叢前疾馳而過。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估計暫時不會有人再找回來。齊佳從河灣里割了很多蘆葦,紮成兩隻兩頭翹起的小舟。將兩條小舟,用葦桿緊密的綁在一起,就成了一個足以承受三人重量的蘆排。然後,找了根結實的長樹枝當篙。臨行還不忘帶走那張被子。這可是三人唯一的生活物資。
三人上了蘆排,齊佳用篙往水裏一撐。蘆排飄飄蕩蕩就順着寶靖河往下游而去。
漂出去大約有四五里路,忽聽岸上有人叫道:“他們在那裏。”
齊佳順着聲音望去,只見岸上一隊人馬,大約有一二十人,正順着河岸往上游齊佳剛剛出發的地方走。一看就是衛家軍的兵士。
那些人看見河裏的齊佳三人,紛紛停馬,朝齊佳射箭。
“爬下。”齊佳一把將身邊的曲流觴按倒,那些箭有好幾支擦着兩人頭頂飛過。也有更多的箭射在蘆排上。
蘆排是順水而下,就算沒人撐,也會往下遊走。
那些人見蘆排漸行漸遠,立刻有人脫衣卸甲,跳下河來追。
齊佳爬在蘆排上,衝著那些人就是幾箭。水面上頓時飄下一股血紅色。
岸上的調轉馬頭沿河追趕。可惜寶靖河邊不光是通途。遇到溝溝坎坎,馬匹不能通過,那些追兵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齊佳一行揚長而去。
齊佳坐起來,遠遠看着那些人越來越小的身影,心情大好。沖他們擺擺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無期了您吶。”
喊完了,唱了一首《滄海一聲笑》。只覺得天高雲淡……好吧,天氣有些陰,好像又下起雪來了。
還有這個蘆排的質量不怎麼過關。河面起了風,這蘆排好像要散架。
前方水流湍急,要是遇上漩渦,三人就去魚肚子裏笑吧。
齊佳招呼翁少言,兩人好不容易把蘆排靠了岸。爬到岸上都累虛脫了。那蘆排,離開了齊佳師徒的束縛,跟脫韁的野馬一樣,歡快的順水走了。
因為蘆排吃透了水,所以三人的衣服都濕了。天公不作美,雪花飄然而落。
要是不趕緊把衣服烤乾,不用追兵來,老天爺就把三人收了。
齊佳看向翁少言:“你祖傳的火摺子呢?”
翁少言有些不好意思:“這些日子用不着,所以……”
齊佳長嘆一聲:“年輕人就是想事情不周全。去撿柴火。”
翁少言絲毫提不起精神:“師父,你不會又想鑽木取火吧?我可累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放心,不是。”齊佳拿出掛在脖子上的一個錦囊。打開取出一把小巧的火鐮。
翁少言看了一眼,不以為然:“這個能生火。”
“廢話那麼多。”齊佳一邊幫曲流觴擰乾衣服上的水,一邊催翁少言:“快去,別往樹林深處走。萬一遇見野獸就糟了。”
三人上岸的地方,是一個水流轉彎處的淺灘。是現在寶靖河枯水期,裸露出來的河床。
河床上有很多一人多高的巨石,再往岸邊就是茂密的森林。這年頭人口不多。看那森林不像是有人活動的樣子。有野獸一點兒也不稀奇。
翁少言很快撿回一抱乾柴。天冷,雪落到樹枝上也不會融化。
齊佳又去樹洞裏掏了點兒不知道是鳥還是松鼠銜的乾草,當引火用的軟柴。
這個火鐮,她沒事兒的時候實驗過很多次了,絕對是綠色無污染的目前時代最好的的火柴。
所以,很快她就升起一堆火來。有了火不光能取暖,晚上還能驅逐野獸。
齊佳再次感嘆,火真是個好東西。
有了火,下一個就是解決食物問題。沒吃的,三人遲早還是玩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