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邊好像有人
昨天晚上,豹子上樹歷歷在目。弄的齊佳現在睡在樹上都不放心。
還有就是,自去歲秋涼,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洗過澡。身上的泥垢一抖摟就往下掉屑。
下面就是熱氣騰騰,波煙淼淼的天然大澡堂,讓她憋着不去洗一洗,實在難受。
可翁少言還在身旁呢。
這孩子不小了,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夥子。齊佳總要避嫌的。
還好,這小子心思澄澈,年少不知愁。躺在暖和的草鋪上,一會兒功夫就響起了輕微的齁聲。
齊佳看他睡著了,這才躡手躡腳爬下樹。
說實話,黑燈瞎火的,湖內狀況不明,她也不敢往深處走。就在大柳樹邊脫了衣裳。也不敢冒冒然泡進去,誰知道湖裏有沒有奇怪的生物。
撩着水洗完澡,只覺得一身輕鬆。把棉襖披在身上,摸黑蹲在水邊石頭上,把外衣和套在裏面的單衣洗了洗。
她倒是想連棉衣也洗了,可是怕萬一翁少言半夜醒了,自己連件遮羞的衣服都沒有,那就尷尬了。
湖邊的石頭都是溫熱的,齊佳把衣服晾在上面,索性就穿着棉衣躺在上面望天。
沒有月亮,因為湖面霧氣蒸騰的緣故,看天空中的星子也不甚明亮。此情此景,令人莫名憂傷。
古人或鄰水,或望月還能睹物思鄉,借景言情,她呢?她的故鄉在何方?
“弔影分為千里雁,辭根散作九秋蓬。”
齊佳的心頭,不其然就冒出這兩句詩。
詩人還有個勞燕分飛,骨肉飄零,各為飄蓬的念想兒,她齊佳竟是連個可想、可念之人都沒有。
“師父,你怎麼了?”翁少言許是被齊佳的自言自語吵醒了。爬下柳樹,走到齊佳身邊跪坐下來:“師父,你想家了嗎?”
齊佳苦笑:“我沒人可想。”
少年沉默片刻:“我想家了。”說到最後,聲音一啞。
齊佳坐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了,想也沒用。”
少年點點頭:“師父,你去睡一會兒吧,換我來守夜。”聲音還帶着哭腔。
齊佳也確實疲憊,囑咐道:“小心些。實在困了叫醒我。”
少年點頭。
齊佳爬到樹上,閉上眼睛剛要睡覺,忽聽樹下響起嘩啦啦的水聲,就彷彿微風吹拂波浪,在岸邊石頭上涌動的聲音一般。
但她實在太困了,沒來得及深想就進入了夢鄉。
因為有翁少言值哨,齊佳這一覺睡的很踏實。睜開眼天色已經大亮。只覺得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神清氣爽。
她從樹上下來,只見翁少言抱着弓箭,坐在石頭上打盹兒。聽見齊佳的腳步聲,少年睜開了疲憊的眼睛,叫了一聲:“師父。”
齊佳頓時明白,這孩子為了讓自己休息好,明明很困,卻硬撐着沒叫自己。
齊佳心裏一陣感動,走過去從他懷裏接過弓箭:“你去休息一下吧。”
少年搖頭:“我不困。”
齊佳沒搭理他。
少年只好爬到樹上去睡覺。
大柳樹枝葉茂密,就像一襲天然的幔帳,人睡在裏面,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齊佳喚道:“把你衣服脫了,我給你洗洗。”
少年對於齊佳這個師父,言聽計從。聞言真箇把衣服脫了,扔給了齊佳。
齊佳去到灌木叢中,用昨天洗乾淨的單衣,換下身上的棉衣,連同翁少言的衣服一起抱到湖邊清洗。
這一洗,才發現少年的棉衣看着厚實,可裏面絮的,竟然是蘆花。怪不得他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死命往齊佳懷裏鑽。蘆花的保暖性,真的是差的不能再差。
去歲那樣的嚴冬,如果不是後面齊佳給他弄了個狼皮坎肩,這小子還不知能不能捱的過去。說不定早步了他娘的後塵。
沒有洗衣粉,所謂的洗乾淨,也就是搓的不掉髒水為止。順便滅滅跳蚤和虱子。
洗完衣服,齊佳就坐在石頭上,一邊放哨,一邊用手指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這個身體長了一頭濃密的頭髮。齊佳嫌長發打理起來麻煩,用鐮刀一縷,一縷割短。
整理完頭髮,核算着時間過去也不少了。走到柳樹下叫翁少言起床。
少年很快就從樹上爬了下來,可齊佳一看,差點沒一口老血噎在喉頭,把自己噎死。
十五六的孩子,竟然一點不知道羞臊,就那麼光着,從樹上下來,站在齊佳面前。
齊佳迅速的別過頭,這才後知後覺,這孩子就一身衣裳。
她脫下自己的外套,閉着眼睛扔過去:“去洗洗澡,穿上。”
翁少言接過衣裳,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就往水邊跑去,可走了兩步又停住:“師父,我總覺得這水裏有什麼東西。”
齊佳一愣,都說小孩子的第六感很靈敏,她也忽然想起昨夜樹下的水波聲。昨夜根本沒風。水波因何翻騰?
齊佳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快速的走到水邊,特意把那支撿來的利箭搭在弓弦上,仔細的查看水底。
只見水質清亮,在日光的照耀下,鱗光閃閃,根本看不見任何異樣。
“你洗,我幫你盯着。”齊佳撐着弓弦。要是以前,聽說水裏有東西,她早嚇跑了。可是,和野狼鬥智斗勇了一冬天,又被豹子撲。齊佳現在膽氣壯了不少。
這片小湖並不大,太陽出來,霧氣消散,連對岸的樹杈都看的清清楚楚。這麼小一片湖泊,能有什麼厲害的生物?
就算有,要真厲害,昨天晚上就把她師徒倆消滅了。還能等到現在都風平浪靜的。
齊佳如是想着,可也不敢大意。萬一竄出個異常生物呢。
有了齊佳把守,翁少言那沒心沒肺的孩子,竟然泡進水裏,悠哉悠哉的洗起來,不時還撩起一串水花:“師父,你看多好看。”
齊佳心裏罵一聲:“好看你個大頭鬼。”可顧及師道尊嚴,表面只能虎着臉催促:“動作快點,小心一會兒出來個怪魚咬你的腳。”
“有師父在,我才不怕。”這缺心眼兒的孩子。
齊佳光想過去踹他兩腳,催促道:“洗好了就趕緊上來,廢話那麼多。”
“哦。”翁少言這才快速的搓了搓身上的泥垢,光着爬上來,拿起齊佳給他的衣服喜滋滋的穿在身上:“謝謝師父,我還從來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呢。”
齊佳這身外套,其實並不算好,只是沒有補丁而已。不過,和翁少言那身百衲衣相比,確實算好的了。
齊佳不禁感嘆,後世的孩子要什麼有什麼,卻越來越不懂得感恩。眼前這個少年,不過一件舊衣衫,就能喜出望外,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這差距,不亞於上下五千年啊!
“師父,那邊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