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幾時把痴心斷
“我知道你們滿腹疑問,不過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都隨我來吧。”
七人按捺着內心的激動跟在紀老爺的身後,不久便來到一處佈滿殘垣斷壁的地方。這裏碎石零星散落,雜草在角落裏茁壯生長,看得出以前的死亡森林是有人居住的。除此之外,還有四個穿着青灰長袍的青年弟子坐在一旁,他們身上帶有顯眼、新鮮的傷痕,想必是這幾天有連番惡戰所造成。
四人看見他們也是一陣激動。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一定要救救他們!”
他們?七人不禁皺起眉頭,這次隨行的有三十餘名弟子,為何現在只剩下四人?其他人是戰死還是被擒?
“義父,你們進了死亡森林后發生了什麼事?”小牙問道。
“對呀,其他師弟呢?”紀雅鳴也問道。
“你們都別急,好好坐下來。”紀老爺飽經風霜,到了這種境地依舊處變不驚。他們只好乖乖坐下等着紀老爺開口。過了一陣,紀老爺才說:“我們一進森林就遭到蠱雕的埋伏,期間和雪狼一族的一小隊人馬不期而遇,當時三方互相廝殺。當中有若干弟子犧牲了自己拚命殺出一條血路讓我們逃脫……”
他沉下先前淡然的神色,眼裏有水光流轉。他們聽到此處更是難掩傷痛,尤其是雲霏和小牙,那些人命彷彿是從他們手中消逝的。
“後來我們過了河在這個地方整頓本想着等你們來匯合,誰知有一天半夜,大部分弟子被鮫人迷惑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鮫人就是你們剛剛遇到的女妖,他們半人半魚,善歌誘~惑人心,性奇~淫,最喜以美~色勾引異性。”
“為什麼我不受迷惑?”小牙問。
“同性相斥,她們的誘~惑只對異性有用。”
“原來如此。晚輩也曾聽聞南海有龍綃宮的傳說,鮫人屬於群居的妖獸,他們的生活方式與我們相似,從勞動階級至貴族,層層分明,莫非森林中也存在龍綃宮?”雲霏的言下之意大家都聽得明白,敵眾我寡,要救人不容易。
“情況恐怕更加複雜。歷來自治的群居必有一王,再說這裏的長河繞林環抱,川流不息,是有龍氣的跡象——而且是一條水相之龍,如果他們稱蛟龍為王的話……”
“蛟龍不是指那條大蛇吧?它的體型確實能趕上龍。”紀雅鳴說。
“什麼大蛇?”紀老爺不解。
“鉤蛇啊,爹你過河的時候沒有遇上它嗎?”
“沒有,當時風平浪靜。想不到連鉤蛇也出現了,看來老夫的前半生算是虛度了。”
他們七人則是一臉惆悵,要是他們過河時也是風平浪靜,星靄就不會遭遇不測了。紀老爺心細如髮,早就發現原本的八人少了一人,再看看他們露出的這種神情,猜測到當中的曲折。
“對了,她們生擒活捉,用意何在?”
“不知道,中原從未出現過鮫人,見過的人少之又少,更別說了解她們的習性了。如今唯一能確認的就是被捉的弟子應該暫時安全,但時間一長就難以擔保了。”
雲霏等人靜默不語,陷入沉思。眼下他們被逼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回頭救星靄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救出被擒的弟子同樣是刻不容緩,哪一邊都不能耽擱。雲霏心亂如麻,於情於義都無法抉擇、無法捨棄,他的腦袋膨~脹得疼痛。
紀老爺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時候不早了,你們連番戰鬥一定累了,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雲霏感激地看着紀老爺。車到山前必有路,他不信老天爺都把活路堵死了!
“小牙,你過來一下。”紀老爺朝她招招手,她剛走來,紀老爺便替她把脈道:“果然靈力消耗了不少,之前肯定是經歷過惡戰吧?”小牙摸~摸鼻子,有點難為情。他莞爾一笑,笑容猶如寒冬里溫暖的火爐,“以後不許胡來,幸好你義母有先見之明準備了恢復元氣的丹藥,”他遞給小牙一粒青色的藥丸,“服下后不出三天不僅是元氣,連靈力也能恢復。”
“經過”的紀雅鳴瞄了一眼,抱怨道:“爹好偏心,我都沒有嘗過這秘制的丹藥呢。”
小牙勾起唇角,“二哥用強大的精神力應敵,哪需要動一根手指頭。”
紀雅鳴讀懂了她眼角處的鄙夷,暗暗咬着牙。“本少爺武功蓋世,估計沒有機會嘗試了。”小牙聽后很不服氣,他故作驕傲回瞪。
紀老爺無奈地讓這兩個“頑童”趕緊去休息。
夢隨着黑夜遠去,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入林間的時候,霧辰就醒了,但他發現小牙比自己更早起來。她背對自己而坐一言不發,他以為她還在生氣。“小牙——”
豈料她突然轉身,一見霧辰雙眼發亮,笑似銀鈴,一邊拉起他往外走一邊說:“我有星靄的消息啦,得趕快告訴他們!”霧辰一頭霧水地跟着她走,其他人也剛剛起身,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們萬分意外。
“當真?你能聯繫到星靄了?”
“確切來說是星靄主動聯繫我。”
雲霏他們更加震驚,除了霧辰,從來只有小牙能主動連接他們的意念,他們試過反向連接未曾成功過。究竟星靄是怎麼了?
此刻身在黑暗牢籠的星靄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連接小牙的意念,或許是……他還記得自己被鉤蛇打傷后,醒來之處也是一個昏黑的地方,只不過那裏與此相比要明亮許多。
“喏,這是能癒合傷口的草藥。”一女子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隨之扔在地上的是一些止血的草藥。星靄抬起頭,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一個人身蛇尾的女子“站”他面前,她身型高大,蛇尾的鱗片漆黑反射着銳利的光芒,末端一分為二,帶鉤的在地面隨意掃動,另一端有新鮮的斷口。她的上身只是用粗布遮蔽,露出的皮膚紅一塊黑一塊,應該是滄海無邊造成的。她見星靄不接受草藥,生氣道:“要不是顧及荷華大人的傷勢,我才懶得理你。”
星靄沒有答話,而是觀察着化作人形的鉤蛇。估計她也受了不輕的傷,不然不會維持這個形態,他思忖。
她面容慘白,眉形細柳卻高傲地揚起,雙目細長略帶媚~態,正居高臨下地盯着星靄。忽地,她黝~黑的眸子轉了轉,得意地高聲問道:“我叫末離,這是荷華大人幫我取的名字,你叫什麼?”
星靄感到奇怪,末離又不是好的名字,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她口中的荷華大人是誰?
“你是在裝啞巴嗎?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凡人會這麼愚蠢,你以為憑你一人就能打敗我嗎?你的同伴不顧你的安危逃走真是明智,以卵擊石只會敗得更徹底。”
“你不需要明白。”
“呵呵,你終於肯說話了。也罷,我得感謝你的同伴,他讓我的外形更接近荷華大人了。”
她眼裏的痴戀令星靄疑惑,需要自身殘缺的情感是一種什麼情感?妖怪也有情嗎?它們生性殘暴,會懂情嗎?“趕快止血,你是我最得意的貢品。”
星靄一聲不吭地拿起草藥。留得青山在,他相信他們不會棄自己不顧,到那時他要並肩作戰不能拖後腿。末離見他肯上藥便不再多言,挪動尾巴盤在旁邊假寐。
星靄曉得他暫時是安全的,於是仔細地打量周圍的環境熟記於心。這時候他才發覺身處的地方並不尋常。初時他以為這是某個洞裏,但四壁偶爾有蕩漾的光影浮動,靜下心來就能嗅到淡淡的水汽。他是在水下嗎?如果是,為何會像在陸地一般呼吸暢快?
他不動聲色地瞄了末離一眼,後者必然是借假寐來監視他,只不過她完全不擔心他有能力逃走。一人一妖就這樣在狹小的空間裏沉默地對峙。良久,末離突然開口道:“為什麼你們凡人有的會三妻四妾,有的則只娶一人?”
末離對凡人有如此認知,星靄略感吃驚。他想了一會,回答道:“很多時候三妻四妾既是一種強權的表示也是繼后香燈的需要,無關風與月。”末離又問那些只娶一人的會不會後悔,他答曰:“在天願作比翼鳥,愛情的載體從來就只有兩個人,不多不少,剛剛好。”
末離聽后神色黯然,眼中極力掩藏的羨慕瞞不過星靄,他感覺她嘆了一聲。然後一人一妖又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洞口處有人影晃動,星靄立刻警惕起來,末離則是喜上眉梢,受寵若驚地迎上去。“荷華大人您終於來啦!”她歡快的聲音猶如早晨的鳥兒,洋溢笑容的臉龐掃儘先前的陰霾。
星靄聚精會神地端詳她常掛在嘴邊的“荷華大人”,只見一半人半魚的美男子面容冷淡地前來。他的身段高而修長,長發烏黑傾瀉未綰,貌如中秋之月,明珠生暈;丹鳳之目含秋水,時而冷冷時而多情,渾身透着高貴傲然的氣質,旁邊的末離被襯得黯然無光。
荷華對末離的歡喜置若罔聞,他看了看星靄,神情有所舒緩滿意地說:“不錯,是一個法力高強的異士,你的比她們捉到的好太多。”末離得到讚賞欣喜若狂,突然荷華眉頭一掀,她臉上的笑容馬上凝固,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慘白,急忙把一時得意忘形挽着他胳膊的手縮回來。隨後,荷華的臉色恢復平靜,然而星靄卻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絲轉眼即逝的厭惡。
“荷華大人,您打算怎麼處置他?”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斜了一眼,末離低頭噤聲。“你什麼時候這麼多事。”
“小的不敢……”
荷華不再說話,抬手劈向星靄的脖子。星靄感到一陣疼痛,咬着牙,兩眼一黑。
後來他是怎麼來到這個黑沉沉的牢籠就不曉得了,這應該就是荷華打暈他的用意吧。
小牙把星靄的經歷複述出來,他們聽后無不陷入沉思,不過更多的是暫時放下心頭大石。雲霏的難題也迎刃而解,接下來該思考的便是營救的對策。水下的世界神秘莫測,敵暗我明,完全不得知對方的人數和勢力,也不得知星靄他們被困的具體方位,要定下計策根本無從入手。
“紀老爺,你們可曾去過河的另一頭?”
“你的意思是利用觀望風水之術在岸上探測嗎?死亡森林經過斗轉星移的漫長歲月,龍氣與長河密不可分,光憑肉~眼探測難以作準。而且她們回到水裏后,龍氣掩蓋了她們的妖氣,長河成了強大的保護屏障,連羅盤也起不了作用。”
雲霏蹙眉苦思,紀雅鳴提議道:“不如用傀儡紙魚尋找?”
“恐怕會打草驚蛇。”紀風頌搖搖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們苦着臉。霧辰瞧見他們這個模樣不禁一笑,淡定地說:“我們也有精通水路的人呀。”
“精通水路?”他們面面相覷。
小牙見霧辰微笑着看着自己,恍然大悟。“對了,我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