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尋常巷陌得一見
慕雪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笑道:“沒關係,以後你就跟着姐姐吧。”
女孩開始時有些驚愕,但是片刻之後,便滑下床,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謝謝姐姐收留。”說著竟然眼中又帶有淚痕。
慕雪輕輕把她拉起,柔聲道:“好了,現在已經晚了,我們休息吧。”
女孩一點頭,慕雪開始收拾床鋪,須臾兩人便並排躺在床上,但是慕雪卻沒有睡,她一直都在想適才那人的話:“你是紅楓閣的人?”
那個汪少究竟是什麼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這着實讓慕雪大吃一驚。
慕雪聽着耳邊的均勻的呼吸聲,知道鈴兒已經睡著了,便輕輕起身,輕輕的拉開門,閃入了黑夜之中。
從鈴兒的口中她已然得知那人就是知府衙門的公子,那麼要找應該也不是多困難。
出了門,慕雪輕輕的掠上了房頂,方圓十里的風景差不多都收在眼底了,在那!
慕雪鎖定了一間最大的府邸,急速的向那邊掠去,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但是慕雪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弱。
“嗖——”突然一個暗鏢從慕雪眼前飛過,慕雪一側身,輕輕的把飛鏢抓在了手裏,但是她也是奇怪,彷彿飛鏢的力度掌握的非常好,就在飛到她的手裏的時候,力度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慕雪一驚,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鏢,頓時一陣心寒,自己竟然用手接住了,如果鏢上有毒怎麼辦?
但是她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說明鏢上並沒有毒,但是她卻看到鏢上竟然還插有一張字條,慕雪輕輕蹙眉,為什麼這個時候,似乎她的每一步行動都落在別人的計劃之內。
慕雪不快的打開了字條,只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字:“你不要在找我了,找我也沒用。”
慕雪一愣,這難道是汪少寫給她的字條,他就在附近?
但是當她往下看的時候,突然看到字條的左下角竟然還有一處風信子的標記!
慕雪一愣,難道是閣中人?只有她們之間的通信才會有這個特殊的標記,但是如果汪少知道有紅楓閣的存在,是不是就不難知道這些細節。
一時間,慕雪竟然不知該怎麼是好,但是她也知道,這的確是多管閑事,眼下她還有好多事在等着她。
事有輕重緩急,慕雪幾經思量,終於還是打消了在找下去的念頭,轉身,又向著客棧的方向奔去,此時的她也在暗暗擔心鈴兒。她也怕這是調虎離山之際,趁她不在的時候,再將鈴兒擄走。
此時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擔心鈴兒。
拂去亂緒,慕雪加快了腳步,疾疾向著客棧奔去。
夜還是那麼的寧靜,靜的似乎能夠聽到眾人的呼吸聲,來到了客棧,慕雪輕輕的推開了窗戶,看到鈴兒還沉睡在床上,一顆心終於是定了下來,輕輕的撩開被子,鑽進了被子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慕雪一夜睡的很是恍惚,眼前似乎一直閃現着那個汪少的神情,他說話的語氣,還有那隻黑夜裏向她飛來的飛鏢。
忽的慕雪睜開了眼睛,她突然想起一個人,那個汪少會不會就是閣中最神秘的那人?
慕雪側頭,看到窗外已經泛白了,鈴兒卻還香甜的睡着,但是她已經有些睡不着了,但是她也沒有動,只是靜靜的躺在她的身邊,就像當初的牡丹在紫荊宮與她作伴。
此時的她也在煩惱,該怎麼處置鈴兒,她要去執行任務,那是萬萬不能將她帶在身邊的,可是自己離開她,鈴兒便沒有人照顧。
頓時她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救下她就是一個錯誤。
自己難道真的能帶她遠離是非嗎?把她帶進宮?可是那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還有自己這次出來還回得去嗎?
那麼就只有另一個選擇,紅楓閣。
但是那個汪少弄不好也正是將她送進紅楓閣的,如果她看到自己竟然和汪少蛇鼠一窩,又該怎麼想呢?
“姐姐。”
慕雪聽到耳邊鈴兒在喚她,輕輕一笑,看了她一眼:“時間尚早,你再睡會吧。”慕雪看了看天色,東方才露出一點的微光,這個時候,好多人都在夢鄉呢。
但是鈴兒卻搖了搖頭:“姐姐,我已經睡夠了。”
“鈴兒,姐姐有件事要跟你說。”慕雪一開始不知該怎麼跟鈴兒開口,但是此時她卻不得不啟程了,也必須跟鈴兒道別了。
“姐姐,你說。”鈴兒閃着一雙大眼睛,天真無邪的,忽然讓慕雪有些不忍心放下她,看到現在的她,就會想起之前的自己。
她揉了揉鈴兒的頭髮道:“姐姐有事要辦,你是跟着姐姐去,還是留在這個地方?”
鈴兒聽說她要離開,頓時眼睛蓄滿了淚,但是笑容卻還是倔強的留在臉上:“姐姐,姐姐是不是覺得鈴兒會連累姐姐?”
慕雪搖頭,被懂事的她說的有些心酸:“不會的,姐姐帶你一塊去。”
鈴兒卻是頓時就像是有了精神了一般,感激的看着慕雪,但是慕雪的眼中卻有着絲絲的恍惚,因為她猛然間覺得在鈴兒眼中竟然看到了一絲蠱惑的力量。
慕雪搖了搖頭,暗道,自己可能是幾日來趕路趕得,又或者是讓那汪少弄的有些草木皆兵起來。
這樣慕雪便帶着鈴兒一起上路了,慕雪這樣也有了一個伴,路上也不會那樣無聊,竟然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洛城。
洛城便是葉秋信上說司馬羈宇和姐姐見面的地方,頓時慕雪心中又像翻騰的浪,竟然久久停不下來。
她擔心着相府,這次的錯嫁,自己到了北榕,那麼姐姐就應該嫁給了太子,雖說太子一直溫和待人,但是這次卻不同,說小了只是一次無心之過,但是往大里說,卻是欺君!
還是這已然是默許的?為了就是讓她能夠接近司馬羈宇?
想着想着慕雪不禁抬頭望了望天,相府的一切都好嗎?
司馬羈宇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而他唯一的願望便是能在死前再看一眼慕雅,這個沒見過面的女兒,不然就是走了也不會瞑目的。
之前他不是沒有這個念頭,只是慕雅不肯見他,他也隱隱猜到,可能是不好脫身,此番他卻不能再等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見她一面。
此次他聽說汐汀有重陽踏青賞菊的風俗,而眾所周知,洛城的菊花是天下最好的菊花,所以儘管洛城是兩國的交界處,會有一定的風險,但是汐汀皇室卻每年都會來一次,也是觀看一下邊城的狀況。
司馬羈宇也便是等着這一天,慕雅既然已嫁於太子,那麼她就十有八九都回來,為此他還親手畫了一幅風瑤的畫像,他相信只要他們按照畫像找,不難找到慕雅的行蹤。
司馬羈宇坐在馬車裏,腦海里閃現着各種與慕雅相見的情景,父女兩相擁而泣,又或者凝望不語,甚至相邀一起賞菊。
司馬羈宇手裏拿着風瑤的畫像看了又看,似乎怎麼都看不夠。
忽的馬車一停:“老爺,已經到了。”趕車的雲輕輕對着裏面的司馬羈宇道,臨行前司馬羈宇就吩咐了,不能稱自己為皇上了,叫他老爺,眼下的他只是一個想要見自己的女兒的父親。
司馬羈宇輕輕撩開車簾,一隻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司馬羈宇在他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了車,今天已經是九月八日,明天就是重陽了,司馬羈宇看了看就要暗下來的天色,心中又是激動不已。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慕雪時似地。
這是一個離着賞菊最近的一個客棧,兩人緩緩走了進去,便立即就有小二上前搭話:“客官,您二位是住店還是打尖?”
“要兩間上房。”雲道。
但是小二一聽卻皺了皺眉:“對不住客官,我們這的上房都已經被人包了,現在只剩下一間南房了。”
雲一聽,頓時有些為難了,想要換一家,因為南房是誰都不願住的的房間,南房是坐南朝北,正應了那句話:冬不暖,夏不涼,有錢不住東南房。
但是沒有想到司馬羈宇卻是應了下來:“好吧,就它了,帶我們去吧。”
小二歡喜的應了一聲,好咧,便輕快的走在前頭,給他們帶路。
來到房間,真是比想像中的還要差,地面潮濕得很,就是牆上都是陰成了一片片水漬。
“老爺,這房子。”雲怕司馬羈宇受苦,想要勸他換間房,但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司馬羈宇制止住了:“沒關係,我們就只住一晚。”
此時的司馬羈宇已經是筋疲力盡,一路的車馬顛簸,讓他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的疼痛,他不住的敲打着自己的背,暗嘆,如果是當年的自己,怎會這般辛苦,那時的他能和敵軍大戰三天三夜,都可以不休不眠。
雲把這些也都看在眼裏,不禁道:“老爺,要不我去要些熱水,你泡泡身子吧。”
司馬羈宇抬頭,輕輕嗯了一聲,雲便出門找到了店小二,很快雲便回來了,手上還拿了一些食物,他們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早就在北榕帶了足夠的食物過來。
但是司馬羈宇卻是沒有什麼胃口,對着雲擺了擺手,雲無奈的搖頭,自己也沒有什麼心情了。
熱水很快就送來了,雲侍候司馬羈宇除去衣衫,又在側給他擦背,他這是第一次見到司馬羈宇的裸身,沒有想到他身上就然會這麼多的傷疤。
一條條的都觸目驚心的,司馬羈宇感覺他的手在擦拭到傷疤的時候放慢了很多,不禁嘆了口氣道:“那都是早年的傷了,已經不礙事了。”
雲也覺察出自己走神,不禁又輕輕的搓洗起來,但是司馬羈宇雖然口上說的輕鬆,可是事情一旦經歷,很多都會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就像是風瑤。
他記得那也是一年的秋末,萬物殺伐的時節,他卻是一時間雄心驟起,想要討伐汐汀。
那時的汐汀一直都是一個弱小的小國,內憂外患,已經讓它在風雨飄搖的年代有些搖搖欲墜了,周邊的各國更是誰都想把這塊肥肉吃在嘴裏,他司馬羈宇也不例外。
雄赳赳氣昂昂的便來到邊城洛城,汐汀由於連年的戰事,兵將們都已是疲憊不堪,所以洛城的守門軍很快就被打的潰不成軍了。
司馬羈宇自是得意,只要這次收了洛城,那麼天下最好的菊花邊就是北榕了,司馬羈宇盤算着,今天晚上如果再來一次偷襲,攻其不備,定會大獲全勝的!
司馬羈宇暗暗調兵遣將,發號施令,各路都已按部就班,徐徐前進,很快便來到了城下,潛伏在四周,他們是要等到守門換班的時候攻入。
空中一陣強風吹過,原本不甚明亮的半玄月此時卻都隱匿在烏雲之下了,守城士兵突然有些異動,司馬羈宇也是焦急的等着。
吱呀一聲,門開了,慢慢從裏面走出兩個人來,對着門口的兩人揮了揮手,四人交換了一下神色,原來的兩人怏怏的走進了城門。
“唰——”忽的司馬羈宇一把劍,眾人便聞聲而起,一起衝進了城門,守城人還沒來得及關門,便被眾人一擁而進,司馬羈宇也在其中。
但是眾人一進去卻發現有些不對了,原本已經潰不成軍的守城將士此時卻變得驍勇善戰起來,還有城門竟然也緩緩的關了起來。
不好!
司馬羈宇突然心中大叫不好,這很有可能是中了敵人的計——瓮中捉鱉!
但是身陷敵營司馬羈宇卻也沒有慌張,他向著幾個將士打出了暗語,一起向著城門殺去。
“司馬羈宇,哪裏走!”
突然一聲喝傳到了司馬羈宇的耳朵里。
“護駕!”眾人聽聞卻紛紛擋在了司馬羈宇的身前。
“噗!噗!”
但是司馬羈宇卻看到那箭竟然穿過了眾人的身體,還是向著自己飛了過來。
司馬羈宇卻也沒有停手,滿弓箭疾疾射去。
“噗!”兩支箭竟然撞到了一起,但是卻沒有阻止箭的軌跡,兩支箭竟然還在前行。
“噗!噗!”兩聲,兩支箭紛紛射入了兩人的身體,只是箭身偏了一些,一隻箭穿過了司馬羈宇的肩胛,另一支箭卻是射傷了那人的手臂。
“老爺。”司馬羈宇正想的出神,卻突然聽到了雲在叫他。
“什麼事?”司馬羈宇皺眉問道。
“屬下剛才出去大的時候聽說這裏會有貴客到訪。”雲的手漸漸的停了下來。
司馬羈宇更是眉頭一擰,誰會是他們口中的貴客呢?皇室嗎?
“好,把衣服給我,我們一會出去看看。”司馬羈宇不願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雲應了一聲,迅速拿來了衣服,一件件幫司馬羈宇穿了上去。
一切打理好之後兩人就在房間中靜靜的等着外面的異動,因為是有貴客來,所以眾人也都被安置在房間裏,沒有什麼事不讓隨便出來走動。
司馬羈宇更是怕驚動了他們,暴露自己的身份。
來了。
突然兩人聽到了外面有腳步聲,兩人對視了一眼,雲意會,輕輕一翻身,躍上了房頂,靜靜的看着來人。
他向著小院看去,只見掌柜早已帶着小二等人一起在外面應候着,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雲也不敢大意。
雲趴在房頂,只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禁的俯下了身子,靜靜的候着。
來了,這就是他們口中的貴客嗎?
“大人,您來了。”
只見掌柜親自上前迎了過去,恭恭敬敬地道。但是那人卻只是嗯了一聲,步子卻不上前,伸手制止了掌柜的步子:“我這次來,沒有別的,只是想告訴你,我家主子今次不來了。”
掌柜的一聽,頓時臉色一暗,只聽那人又道:“但是先前付的定金還是你的,還有這是主人給你的補償。”
那人說著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定金子放在了掌柜的手裏,掌柜的臉上頓時就像綻開的菊花一般,連忙道謝。
雲卻在房頂聽得真切,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那人應該是一個宦官。
那人要走了,忽然雲一個鷂子翻身躍下了房頂,卻緊緊的跟在那人的身後,他要看看他們家的主子到底是個什麼人。
但是那人卻是十分的警惕,走兩步都會回頭看一下,直到他確信身後沒人才迅速的拐進了一個巷子裏。
雲也急忙跟了過去,但是進到巷子裏卻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身影,可是就在他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冰涼的東西輕輕搭在了他脖頸上。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跟着咱家?”是他,就是剛才去客棧的那人!他竟然自稱咱家!雲沒有開口。
那人的劍鋒卻又向他的逼近了一分,是時候了,雲忽的一個轉身,輕輕逃開了劍鋒,一掌擊向那人的胸口,那人沒有想到雲竟然會險中求勝,急忙伸手去擋他的掌,卻沒有想到,他這一掌只是個虛招,但是等到他察覺之後,雲的身子早就飄出去很遠了。
雲急忙向著客棧趕過來,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察覺到自己的行動,不禁也為司馬羈宇的安危擔憂。
當雲來到客棧時,發現司馬羈宇依舊坐在床榻上,不禁鬆了口氣。
“怎麼樣?”司馬羈宇見到雲回來之後,焦急的問着。
“老爺,那人竟然是一個內侍,但是剛才我想跟蹤他,卻沒有想到竟然被他發現。”雲說著向著司馬羈宇跪了下去。
這是他一個護衛不該犯的錯誤。
但是司馬羈宇卻只是嘆了口氣:“這個世上本來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起來吧。但是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去別處吧。”
雲慢慢站了起來,低頭立在一旁:“是,老爺。”
雲開始收拾東西,熄了燈,卻也沒有驚動其他人,悄悄的離開了,兩人走了一段時間,司馬羈宇終於有些熬不住了,雲也停了下來,不禁向著剛才的客棧望了一眼。
只見熊熊大火已經衝天而起,雲的不禁一身冷汗,看着身邊的司馬羈宇更是有愧,司馬羈宇卻只是淡淡地道:“我們走吧。”
但是現在都已經起更了,兩人走了好多地方,不是客滿就是睡熟了敲不開門。
“前面有座破廟,我們還是去那裏吧。”司馬羈宇有些支撐不住了,只是想要快點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雲看到虛弱的司馬羈宇不禁擔心了起來,但是眼下又沒有什麼郎中可以請,只希望司馬羈宇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兩人走近一看,竟然是城隍廟,雲頓時一陣不祥湧上心頭,但是在看看身邊已然勉力支撐的司馬羈宇也顧不了許多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顯然是荒廢了很久的廟宇,城隍的金身已然破損了好幾處了,黃色的幃帳已然結滿了蜘蛛網,地上也是雜亂的蒲團。
“老爺,你先等我一會。”
司馬羈宇點頭,雲放下背上的司馬羈宇,走上前扯下了幃帳,又撿起幾個蒲團,放到了一起,鋪上幃帳,又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到了上面,這才扶着司馬羈宇坐到上面。
司馬羈宇滿意的笑了笑,慢慢的閉上了眼。
但是雲卻是一陣陣的不安,怎麼都不敢合眼。
晨光一點點射進了破廟,雲驟然睜開了眼睛,看到一旁人在沉睡的司馬羈宇才鬆了口氣,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雲。”司馬羈宇竟然也醒了,輕輕的叫了他一聲,但是一說話,他卻感到喉嚨里竟然又是一陣癢,輕輕一咳,滿手又是血。
但是他看去血卻已然不是鮮紅,而是暗紅一片,雲一見,趕緊遞上了一片手帕,司馬羈宇擦了擦嘴角的血漬:“不礙事。”
但是雲知道他這只是自欺欺人,心中不禁的一痛,當年是怎樣的驍勇善戰,但是現在卻這樣惡疾纏身。
“有人。”突然雲渾身一緊,手上一把抓過了身邊的劍。
腳步聲越來越近,雲將司馬羈宇安頓在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自己卻是躲在神像的後面,來了三個人。雲靜靜的聽着。
三人的腳步都很輕,雲只能聚精會神的聽着,腳步一點點走近,忽的雲似乎聽到一個女子的嗚咽聲。
頓時雲的心裏更加緊張起來,一邊的司馬羈宇也是都靜靜的等着,一顆心似乎都要從胸腔里跳了出來。
三人慢慢走了進來,女子還是在掙扎着:“放開我。放開我。”
只是嘴上被堵上了一塊絲綢,所以說了什麼,他們聽得並不是很真切。
“雲深不知處。”突然雲聽到一人向著四周大喊了一聲,雲一喜,從城隍身後跳了出來:“只在此山中。”
兩人看到雲一喜,這是他們之間定下的暗號。
“聖上呢?”來人問道。
雲卻打探了一下女子,看到她的容顏實則是與司馬羈宇給他的別無二樣,才向著兩人點頭,想去將司馬羈宇扶出來。
但是他剛剛一轉身卻看到司馬羈宇已經不知何時已經自己走了出來,痴痴的看着這邊,女子也是同樣的神情看着他。
雲向著兩人示意了一下,兩人急忙將她口中的絲綢取了出來,雙臂上的綢帶也解開了,瞬息跪倒:“慕雅公主,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雅兒。”司馬羈宇激動的喊着,三步做了兩步,匆忙的向著慕雅走來,但是由於身子虛弱,走到慕雅身邊差點摔倒,慕雅也不知道為什麼,本能的扶了他一把。
司馬羈宇只覺得一股暖流從手上流遍全身,這是自己的骨肉,不管分別多長時間,都是流着一樣的血。
司馬羈宇突然覺得鼻子發酸,眼睛的澀的難受。
“雅兒,朕是你的父皇啊!”司馬羈宇聲音不禁有些顫抖,看着與風瑤有着九分神韻的慕雅,眼中淚光閃動。
慕雅也是痴痴的看着他,自從那時母親跟自己說,自己姓的是司馬,她便有些慌亂,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高矮胖瘦?
雖然這些在平時都不曾表現出來,但是心底還是有些猜測,今天就這樣毫無心理準備的見面了,慕雅總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又或者只是為了覲見一個久別的親戚,而不是父親!
“叫父皇啊?”司馬羈宇看到一直不說話的慕雅,頓時有些急了,這孩子怎麼了,雙手不禁又緊了緊,心裏就像一個父親看着正在牙牙學語的孩童的一般的期待。
慕雅這才發現,兩人的手竟然還緊緊的抓在一起。
慕雅看着司馬羈宇期盼的眼神,轉瞬又有些祈求,但是她張了張嘴,卻覺得父皇兩個字是那樣的陌生和艱澀。
“父皇!”
突然一聲大喊從門口傳了進來,瞬時,雲一柄長劍已經刺了出去,還有先前帶慕雅來此的兩人也是神情緊張的蓄勢待發。
但是當看清來人的時候,才迅速的收回了劍:“參見大皇子。”
三人一同參拜。
司馬浩天趕來了,在打探到客棧的老闆之後,便一路走來,一處處的找了過來。
司馬羈宇看着匆匆趕來的司馬浩天,輕輕的皺了皺眉,但是看到他的目光卻完全落在了慕雅的臉上。
慕雅也在看他,慕雅心中在嘆,父皇兩個字是他張口就呼之欲出的兩個字,但是在自己的世界裏,卻是那樣的艱澀和陌生。
慕雅輕輕鬆開了司馬羈宇的手,一點點的往後縮,司馬羈宇卻是突然大咳一聲,一口鮮血噴向了慕雅。
慕雅怔怔的看着前襟上的點點血跡,映着一身月白衣衫,就像是朵朵綻放在雪地里的寒梅,扎眼,心疼。
“父皇!”
司馬浩天大叫一聲,但是同時他還聽到了一個女聲,是慕雅!
司馬羈宇嘴角一笑:“你。你叫朕什麼?”
慕雅也是一怔,但是看到司馬羈宇的笑容,臉上也泛上了笑容,輕輕的叫着:“父皇。”但是同時一行淚水,也緩緩從面頰上滑落。
司馬羈宇看着流淚的慕雅,輕輕的拭着:“雅兒乖,雅兒不哭。”但是慕雅卻覺得自己的淚水就像是絕了提的河水,怎麼都止不住。
她努力的剋制着自己,但是看到眼前的男人卻不管怎麼堅強都堅強不起來。
“不好!這裏有毒!大家小心!”
雲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看周圍的東西都開始搖晃了起來。
眾人一聽,頓時也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司馬浩天的身子也該是搖擺了起來,但是反觀司馬羈宇和慕雅卻沒有什麼大礙。
“什麼人?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雲手中緊緊握着劍,向著四周大喊。
“哈哈哈。”一陣女聲傳了過來,越來越近,司馬浩天心底頓時一點點開始泛涼,司馬羈宇也是皺眉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砰!”雲跌跌撞撞的向著門外走去,卻不小心碰到門框,斜斜的歪倒在地,司馬浩天也拔出了佩劍,靠在司馬羈宇的身邊。
“卑劣嗎?哈哈哈,你沒看到他是怎樣的卑劣過!”聲音越來越近,下一瞬便出現在門口。
但是同時出現的還有漫天的暗器,花雨一般的向著這邊射來,司馬浩天舉劍纏鬥着暗器,但是他本來就已經中了毒,身子搖擺不定了,一柄劍舞起來也是漏洞百出。
慕雅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雖然她也見過大世面,但是這種刀光劍影的情景還是讓她不禁的顫抖了起來。
“疾——”忽然一支花朵型的暗器向著慕雅的身前打了過來,慕雅害怕的一閉眼,心道這次真的是命休矣。
“噗。”
但是預計的疼痛並沒有來,而是被一個寬闊的胸膛擁住了,那人嚴嚴實實的擋在她的身前!
“父皇!”
慕雅哭喊着,但是司馬羈宇卻沒有動,依舊是那個姿勢緊緊的擁着她,但是她卻能感受到,身後一陣陣的溫熱。
那是不是都是妖艷的鮮血,就像鋪在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
“父皇——”司馬浩天一見也是不顧一切的擁了過來,抱住了滿身傷痕的司馬羈宇。
“還真是父子情深!那我就讓你們一同下地獄!”女子惡毒的說著,疾!一朵雪花菱又向著這邊飛來。司馬浩天看去,她一身綠衣,頭上戴着一頂白紗斗笠,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靜靜的看着他們。
“啪!”
但是突然一團白影從窗戶上翻身鑽了進來,緊接着便是飛來另一枚暗器,啪的一聲將雪花菱打落了。
那人身影落定,卻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只是從露出的眼角可以看出,她已然不是什麼什麼花季少女了,司馬浩天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慕雅看的更是出神。
但是那女子的目光卻緊緊的鎖住了門口的女子。
綠衣女眉頭一皺,手上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還是放棄了,腳下一點,向著遠處遁去了。
“哪裏走?”突然司馬浩天不知哪來的力氣,勢必要追上那女子,但是白衣女子卻是搶先一步,閃身擋在了他的身前:“不必追了,你追不到她的。”
司馬浩天奇怪的看着她,眉間不禁鎖緊,有一種直覺告訴他,她是故意要放那人走!忽的,司馬浩天猛的拉開了女子的面紗。
誰能知道他們的行蹤,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慕雪,但是能夠知道他們的行蹤千里迢迢的追到這個地方還有誰?出手相救又能是誰?
是不是就是一直掩在心底的那個人?
但是眼前的人卻讓他失望了,此人少說也有三四十的年紀,差不多跟司馬羈宇一樣。
可是她的這張臉,她卻與慕雪是十分的相像,司馬浩天一時間不禁怔住了。
“娘!”
突然一聲大叫打破了寧靜!
慕雅向著這邊大叫了起來,是的,來人並不是別人,正是柳欣。
柳欣看着慕雅,含着淚輕輕的點着頭,其實她一直都未離開,一直都在慕雅的身邊,只是她已然答應太子王岳此生不見慕雅。
但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柳欣顫步向著慕雅身邊走去,慕雅輕輕放下了司馬羈宇,擁在了柳欣的懷裏,她沒有想到,今生竟然還能見到母親。
就在王岳告訴她,自己的母親已經受了酷刑死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淚水就已經流幹了,但是今天她才知道,一個人的淚水是不死不休。
柳欣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又向著一旁的司馬羈宇看了看,司馬羈宇也在看她,眼中都很複雜。
“咳咳。沒有想到。我們還能見面。”
司馬羈宇斷斷續續的說著,但是臉上卻一直掛着笑容,今天的喜悅太多了,見到了自己的女兒,又見到了故人。
“是啊!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見面。”柳欣鬆開慕雅的手,輕輕向著司馬羈宇走去,司馬羈宇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道:“你瘦了很多。”
柳欣卻也是面上一紅微微低頭,有些扭捏起來。
“咳!咳!”司馬羈宇終於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但是他這一咳,身體便禁不住打起了擺。
“父皇!”司馬浩天一急,匆忙向著司馬羈宇的身邊走去,但是突然覺得腳下被一個東西絆住了,司馬浩天不禁低下了頭。
只見地上靜靜的躺着一塊玉佩,他輕輕撿起,細細的看了看,只見玉佩是一幅蓮開並蒂,上面還有一行小楷,只是字跡已經不是很清楚了,隱約的只能看出最末的三個字來:舞風華。
頓時司馬浩天的一顆心開始翻騰了起來。他將玉佩輕輕的放到了懷中,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冰冷,但是還是向著司馬羈宇靜靜的走了過去。
這時柳欣,慕雅已經圍在了司馬羈宇的身邊,但是司馬羈宇的眼睛卻直直的看着司馬浩天:“天兒。”
司馬浩天趕緊上前,卻看到司馬羈宇顫巍着手,慢慢的從懷中掏出一絹書,在剛才的廝殺中白綢已然都染成了紅色,司馬浩天顫抖着雙手輕輕打開,卻聽到司馬羈宇口中一字一頓地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傳位於大皇子,司馬浩天,欽此。”
司馬浩天雙手緊緊握住了詔書,深深的跪倒:“兒臣接旨。”聲音哽咽,淚水也終於漫過了眼眶,啪的一聲砸向了地面。
“父皇!父皇!”
緊接着耳邊便傳來了慕雅撕心裂肺的哭聲,司馬浩天緩緩抬頭,心中暗暗發誓,不論如何,他勢必都要把兇手找出來,哪怕是掘地三尺!
司馬浩天和雲駕着馬車匆匆的趕向了國都名都,他想要司馬羈宇早日回到名都入土為安。
司馬浩天和雲一直沒日沒夜的走着,馬匹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們兩個人輪流着,四五天的行程生生擠成了兩天。
終於到了,前面就是那個熙攘的繁華都城,但是在司馬浩天的眼裏卻像蒙了一層紗一般,什麼都灰濛濛的。
司馬浩天看着眼前熟悉的樹林,只要過了這片林子,就是明都了,司馬浩天欣喜的看了一眼,又提起了韁繩:“駕!”
“嘶。”
突然馬匹步子一頓,瞬時停了下來,馬兒的雙膝忽然跪倒在了地上,馬車陡然前傾,司馬浩天迅速跳下了馬車,用雙臂支起了馬車。
車廂里的雲也猛的驚醒,跳下了馬車,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警惕了起來,警覺的看了看四周,便去接替司馬浩天,擎起了馬車。
司馬浩天點頭,兩人交換眼神,慢慢放下了車廂,才鬆了一口氣,背對背的警戒起來。
司馬浩天皺眉看了看倒下的馬兒,地上不知被人下了一條天蠶絲,馬兒在急速奔跑的時候,雙腳觸到了天蠶絲,便生生的割斷了。
“嗖。”
忽的又是一枚暗器從左邊飛了過來,司馬浩天側身一躲,躲了過去,緊接着便是一群黑衣人,團團的將兩人圍在了中間。
司馬浩天和雲互看了一眼,兩人一路上疲於奔波,此時已然是體力殆盡了,但是兩人卻知道眼前的形式嚴峻,不禁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們是什麼人?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誰?”雲怒喝道。
但是那些人只是看了看兩人,便一擁而上,廝殺了起來。
“噗——”忽然司馬浩天肩上一疼,低頭,一柄長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胛,但是似乎正是這痛激起了司馬浩天的隱藏多時的悲傷。
他猛的抬眼,眸子看向那人,猛的一手抓起了劍鋒,“啪”一聲,劍竟然生生被他折斷了,那人對上他的眼睛,頓時覺得心底一寒,似乎有種力量就要將他冰封了一般。
雲似乎也殺紅了眼,衣衫已經被鮮血染透了,但是依舊手持長劍,英氣不減。
“呵呵。”
司馬浩天倒了下去,嘴中不停地笑着,笑的蒼涼而無奈。
“呵呵。”
司馬浩天倒了下去,嘴中不停地笑着,笑的蒼涼而無奈,他們終於勝利了,但是兩人也是再也支持不住了,雙雙都倒在了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司馬浩天才向著一旁的雲看了過去:“雲,你沒事吧。”
司馬浩天見到雲一直以來都是一聲不吭,此時更是安靜了起來,不禁擔心的問着。
又過了過一會兒,雲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司馬浩天突然有一種不安湧上心頭,他慢慢的向著雲爬了過去,觸到他的身體已然是冰涼一片了。
司馬浩天抬頭看了看天,心中不禁一片灰暗,難道是天要亡我嗎?
但是突然他腦海里浮現出了司馬羈宇臨死前的神情,那種將大任託付於自己的信任和期待,猛的讓他感到一陣無比的羞愧。
他慢慢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著馬車走去,但是身上已經有了好幾處傷,讓他已然負荷不起馬車的重量了。
不得已司馬浩天爬上了馬車,吃力的將司馬羈宇慢慢從馬車裏拉了出來,背在肩上。
但是他早就體力透支了,此番沒走幾步便一下子撲倒在地了。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竟然有馬車的響聲。
司馬浩天勉力撐起了身子,歪坐在地上,靜靜等着,但是等來的可能是生,亦可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