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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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開始於那個大風降溫的十一月的夜晚。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那天宵禁之後，李寂南還是睡不着。外面的寒風穿過樹葉殘存的樹枝，在無邊的黑暗中嗚嗚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吱呀一聲，宿舍的門開了。
李寂南騰的從床上坐起來。宿舍的門明明應該是鎖好的，在這種非常時期，誰也不會忘記鎖門。
一束燈光射進來，一個矮小的身影拿着手電筒蹣跚的走進宿舍。
李寂南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那位不速之客把手電筒倒豎在桌子上，照亮了天花板，屋裏顯得亮了許多。他看上去有70歲了，骨瘦如柴，駝着背，穿着一身破舊的藍色工作服。等等，那不就是圖書館花壇那裏常見的那個老花匠？
李寂南想問他為什麼會來這裏，可是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渾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個指頭都動彈不得。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陸宇心和王樺，他們都醒了。陸宇心躺着，朝門口伸着脖子，王樺正用胳膊撐起身子來。他們的眼睛盯着這位不速之客，卻也都皺着眉頭，動彈不得。
那個老人朝李寂南抬起頭，咧開他滿是皺紋的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他慢慢的將手裏拎着的一個黑色布袋放在桌上，右手伸進衣兜里，拿出來一把東西，是三個還帶着包裝紙袋的一次性注射器。
“恩，怎麼樣會比較有趣呢。”那位老人一邊邪惡的自言自語，一邊把手伸進袋子裏摸索着。
李寂南看到了他從袋子裏拿出來的東西，一包深紅色的液體，和醫院裏輸血用的血袋一模一樣。老人打開一支注射器，用熟練的動作從橡膠的密封口刺進去，吸出大約半毫升的液體來，走到李寂南的床前。
汗珠從李寂南的額頭上流下來，他始終一動也動不了，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彷彿渾身的細胞都死掉了一樣，無論怎樣使勁，還是保持着剛坐起來的姿勢。床在上鋪，李寂南垂下的右手正好放在那位老人眼前。
老人朝上舉起注射器，推掉針管里的空氣，朝李寂南詭異的笑着。儘管屋子裏的光線很暗，他還是準確的找到了前臂上的靜脈，扎了進去。
針管里的血液慢慢的被推進身體，絕望佔據了李寂南的大腦。一股涼意透過胳膊傳到全身。
注射完成之後，他把作廢的針管順手揣進衣兜，接着依然不罷休的伸手摸出另外一個血袋，打開另一個注射器。
每個血袋上都有小小的標籤，他在手電筒的光束下確認之後，吸進針管中，朝王樺走去。
然後是陸宇心。
三個人誰也沒能逃脫。
其實前前後後只用了兩分鐘的時間而已，李寂南卻覺得自己好像癱瘓了一年。
老人把桌子上的三包血液重新裝進袋子裏，摸了摸兜里三支用過的注射器，又詭異的笑了。李寂南覺得他的笑很奇怪，好像帶着一種邪惡的報復。
老人收起手電筒，轉身蹣跚的走向門外。
屋子裏瞬間黑暗下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李寂南覺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飄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這黑暗是如此深重如此寬廣，似乎要將他溶化在其中。他伸手想看看自己的手，看不見，低頭想看看自己的身體，還是看不見，他終於知道，自己已經被這黑暗吞噬了，變成它的一個分子，或者說溶為它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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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刺耳的鬧鈴聲震碎了李寂南昏睡中的那片黑暗。
李寂南看了下表，7點半了，陽光斜斜的穿過玻璃，懶洋洋的照在他的枕邊。
陸宇心似乎也被這鬧鈴聲吵醒，愣了一會兒，忽然嗖的坐起來，把雙手舉到眼前，激動地說著：“啊啊啊，昨天夜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個是不是把人變成異形的玩意兒啊？那我們是不是就是異形了呀？”
李寂南雖然做了很長的夢，但是他知道，那一段不是夢。
為什麼不是夢！李寂南情願把它當做夢。
陸宇心仍然激動不已，“喂，你們倒是說句話啊。你說我們會有什麼樣的能力呢？我要不要找誰打一架試試看？”
“是真的。”王樺說話了，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獃獃的望着天花板。“我試過了。”
“試過了？是什麼能力啊？”陸宇心興奮的下床來跑到王樺旁邊。
“就是我想要的能力。”王樺舉起雙手，右手拿着一隻裁紙刀，在左手食指上劃了一下，一滴血立即冒出來。他慢慢的把手握起來，大約有十幾秒的時間，他用紙巾擦掉血跡，把手指伸到陸宇心面前。
完全沒有傷過的痕迹。陸宇心掰着那根手指看了半天，果然是痊癒了，羨慕的說道，“哥們兒你真牛啊。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能力呢。”
“據說，你自己的身體會告訴你。”王樺說，“你會不由自主的想要使用你的能力。很久以前電視上這麼說的來着。”
“是嗎？我怎麼沒感覺到呢？要不，還是找人打一架試試？”陸宇心興奮的在宿舍里走來走去。
李寂南洗了把臉，他抬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一直以來，異形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並且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存在。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對於他來說意味着什麼，今後的生活會發生怎樣的改變，他還來不及想明白。
李寂南嘆了口氣，拎起書包，無力的說：“走吧，快遲到了。”
陸宇心瞪大了眼睛，“你幹什麼去？上課？”他雙手使勁搖着李寂南的肩膀，“老大，是你做夢呢還是我做夢呢！你現在是異形了！我們現在都是異形了，還用上什麼課啊？！”
李寂南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總之，我先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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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板的馬哲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
李寂南像往常一樣拿出小說想看，看了半天卻不知所云，只是一個個的字，腦子已經遲鈍到反應不出其中的意思。他抬起頭，第一次看清這位馬哲老師的長相，大方臉，厚嘴唇，小小的金絲框架眼鏡，一點也不協調。
李寂南想，是不是所有的哲學老師都愛這麼搭配？不知道周婷有沒有上過他的課？今天是星期幾來着？快到周末了吧？這周末和周婷約好了要去附近的公園走走，那裏的廣場上有好多好多鴿子。媽媽周六該來了吧，這次不知道會帶什麼好吃的。上次拿來的說什麼鄰居送的榴槤糖，臭的簡直要了命了。
不對不對，現在一切都失去了。
李寂南攤開雙手，久久的盯着自己的兩隻手。
平平常常的兩隻手。
“如果我永遠不使用我的能力，是不是就沒有人知道？我是不是就可以什麼都不失去，一直這樣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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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宇心和王樺一天都沒來上課。
下了課李寂南仍然是去圖書館，這次他還了書，卻沒有再借。也說不上是為什麼，也許是怕自己有一天忽然失去一切，卻還欠着圖書館的書。
他路過圖書館那片花壇，卻沒再看見那個花匠。
到了吃飯的時間，陸宇心一個人來了。“咱倆吃吧，他回家了。”
“這小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躺了一天，下午忽然說回家跟他姨媽告個別，就走了。”陸宇心一邊大口大口的吃，一邊說著，“他應該高興才對，如願以償了啊。”
“也許是又想起來那些傷心的事情了吧。”李寂南似乎開始理解王樺那種心情。
“我還是沒覺得我有什麼能力啊，真是鬱悶。你呢？有什麼變化了嗎？”
李寂南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如果我當做沒有發生，永遠不去用什麼超能力，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恩……，應該可以吧。怎麼了，捨不得老媽和女朋友呀？”陸宇心笑了笑，忽然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低聲說道：“告訴你個秘密，我知道一個潛逃的異形聚集的地方。咱們校門口不遠有個叫“青橘”的酒吧，你記得嗎？”
李寂南知道那個地方，招牌很別緻，黃色的底板上嵌着一隻很大的綠色橘子。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是關着門的，好像倒閉很久了。
“那個地方每到宵禁之後就會開門，在裏面喝酒的全是潛逃出來的異形。每到夜裏，他們就在那裏娛樂。有做殺手的，有做賞金獵人的，還有各種背後有靠山的團伙。”
“你怎麼知道的？”
“有一次我剛出校門，正好碰見在我前面走過兩個巡邏的異形軍人，路過“青橘”酒吧的時候，他們就在聊這個，我在後面偷偷聽到的。”陸宇心自信的一笑：“怎麼樣，跟我去那裏吧？咱們打出一片天下。”
李寂南猶豫的搖了搖頭，“那種生活太刺激，好像不適合我。”
“你怎麼跟王樺一個反應啊，真沒勁。”陸宇心失望的埋頭吃飯。
李寂南看着面前無憂無慮的陸宇心，覺得像他這樣的人生也挺好的，隨時在追求新的刺激，不會像自己一樣，總是流連過去的時光，自取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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