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澀

第一章 苦澀

第一章

苦澀

揚城的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言說,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屋檐上的小水珠凝聚成一滴一滴晶瑩剔透的水滴,帶着自己的節奏有條不紊的做自由落體運動。

霧蒙蒙的天氣平白的為這座平凡的城市添了幾分神秘感,在外人看來,這樣的朦朧的美景可是不可多得,可是在本地人看來,這天氣真他媽糟透了……

作為一個旅遊業較好的城市,這霧裏看花般的景色可以算的上是揚城的一大特色了。灰濛濛的天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壓抑反而像是一種必不可少的色彩,調和着揚城復古與現代化相結合的建築。

“Sui,你到底在看什麼……”Jack撐着下巴順着對面女子的目光往窗外看了幾遍,除了落地窗外空無一人的公交車站,他還真沒看到什麼。

女子像是沒有聽到對面金髮碧眼的男人的問題一般,仍是一動不動的側趴在桌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外面的公交車停下,離開,停下離開……

沒有一個人在這裏下車,也沒有一個人在這裏上車,可是偏偏,這個公交車站就是在這裏,就算公交車的車門不開,每輛公交車還是安分守己的停那麼五秒十秒……

Jack無奈的招呼服務員過來點單,輕聲跟服務員抱怨:“你們中國人是不是都喜歡約人出來然後把人晾一邊啊……”

服務員尷尬的看了看在暖色燈光下顯的更加溫婉的半張臉,紅着臉走開了:“您還有需要可以隨時叫我,祝您有個愉快的下午!”

或許是趴的太久,胳膊上傳來力度適當的按摩時,她有瞬間的怔忪,迷茫的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自己身邊的Jack:“……”

“你怎麼在這……”蘇以瑾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力度適中的手,看似隨意的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將眼裏即將澎涌而出的東西憋了回去:“我以為你會找不到這個地方。”

在蘇以瑾從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的時候,Jack已經飛快的跳回了對面的座位安安分分的坐好了:“我可沒惹你,別動手動腳……”

“動手動腳?”小鏡子裏的人唇紅齒白,一張一合的櫻桃小嘴讓人看着只想細細的品嘗一番,只是這張嘴裏吐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依我看,你還是趕快回你美利堅去,省的在這裏亂用成語被人滅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還有,我說過,請叫我蘇小姐,除非你還想體驗一番上次的‘酸爽’。”

聽完她的話,Jack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最終還是乖乖的閉了嘴,轉頭看了看一直盯着這邊看得服務員,直到人家滿臉通紅的手忙腳亂的收拾眼前的殘局才收回自己的視線,無所事事的敲着桌子。

“怎麼不說話了,我可沒時間跟你在這耗着……”蘇以瑾啪的一聲關上了小鏡子,眼睛犀利的盯着他,明明是一雙純凈的眼睛,卻像穿了一件名為虛張聲勢的紗衣一樣。

“……”

“說正事吧,到底怎麼了……”

“Lili……”蘇以瑾聽到這個稱呼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端着咖啡輕聲前來的服務員都忍不住頓了一下,手了的咖啡差點就要濺到桌上那隻雪白瑩潤的手上。

“不好意思……”還沒等到蘇以瑾回答,服務員逃似得踩着小碎步走回了服務台……

Jack剛要開口的話也硬生生改了:“我們公司里似乎又要換新老闆了……”

“嗯,你最好還有其他事……”咖啡那種苦澀蘇以瑾以前一點都受不了,現在反而像和白水一樣,眼也不眨能喝三四杯。

按理說生活本來就很苦,她應該不喜歡所有有苦味的東西才對,可是偏偏就是那麼不可思議的喜歡上了這種滿是苦澀的東西,就像當時毅然決然的愛上一個人一樣,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不顧他是不是自己中意的類型。

二十六歲的她幾乎愛上了所有和苦味有關的東西,最苦澀的濃茶和咖啡、苦中帶着誘惑的香煙、各種魅惑的酒水以及那些被她嚼碎了干吞的白色藥片……

二十三歲以前她愛如生命的甜品現在反而避之不及,唯恐聞到的、嘗到的東西里有一絲絲的甜味。

或許是這樣的習慣保持的太久了,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那麼一點避諱她的習慣,有時候想想,她大概多久沒有聽到過別人的喜事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所有身邊的人似乎都故意不和她談自己的喜事,連一絲絲甜蜜幸福都不敢在她跟前透露,可是天知道,蘇以瑾其實迫切需要一些“狗糧”……

用黎離的話來說:“蘇以瑾這個人吧,就是彆扭。臉上說看不得別人好,其實心裏比誰都希望身邊的人好並且能和她分享身邊的歡快事……”

在蘇以瑾第三次抬頭盯着Jack看的時候,Jack自己先受不住,起身離開了這個小巧卻精緻的咖啡館,他掙扎良久,還是在蘇以瑾的身後停下,無奈的說:“Sui,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事,什麼人,但是你要是想放下那些事那些人,最好的辦法是走出去重新和一些人相交,而不是每次都用自己的面具將別人拒之千里。我是你的朋友,我理解你,可是別人就說不定了……”

走出去,談何容易。

蘇以瑾勾起唇角,輕聲的笑了出來。在別人看來,這個笑的明媚的女子,必定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笑里的苦澀有多難以下咽。

還沒等蘇以瑾收了笑,白色的木桌上的手機就不安分的振動了起來,一下一下的像是催命符一般……

緊趕慢趕,蘇以瑾剛踏進經理辦公室的時候還是被經理罵了:“你怎麼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曠工出去處理私事!你不知道下面的人都看着你啊……”

蘇以瑾一言不發的站在辦公桌前,站得筆直垂眸聽着年過五十的經理喋喋不休的說自己的不是:“你現在是組長,下面的人都以你為榜樣,你倒是說說,以後她們也學你這樣做你怎麼辦?再說了。你現在是上升為部長的關鍵時候,你這不是給別人送把柄嗎……”

“許叔……我知道錯了,咱說正事吧……”蘇以瑾抬眼看着和自己父親有些相似的經歷,再怎麼強硬的反駁的話都梗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了,低眉順眼的樣子讓人沒由來的心軟……

“罷了罷了,你自己把握住分寸就好……”許清遠指了指蘇以瑾眼前的凳子,示意她坐,手不自覺的去觸碰因為扣不上而解開來的西裝口袋,還沒來的及碰上口袋裏的硬紙盒,女孩特有的嬌俏的聲音突然就響了起來,似乎剛剛那個低眉認錯的人不是她一般……

“許叔,戒煙……戒煙……戒煙……”

“……”許清遠手一頓,依依不捨的將手抽了出來:“你這個丫頭啊……”

蘇以瑾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以他們的關係,話不用多說,同時話也不能不說。

蘇爸爸的朋友本來就不是很多,好朋友更是只有許叔叔一人,只是自從之前的那些事後,再怎麼親密的朋友只怕也有了隔閡,更別說蘇以瑾這個當事人了……

“別的事也沒什麼,主要是公司會派一個新的執行官過來,不久就應該會上崗,我也是老人了,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幫襯你一下……”

“以瑾啊,許叔相信你的能力,可是職場上的事,不僅僅是能力的問題,人際方面同樣不可以落下。我說不定這次就乘着新的執行官來就退休了,你啊,以後要好好的和同事處好關係……”

“以後的路還是要看你自己。聽她們說你從來不參加同事間的聚會?”

蘇以瑾點了點頭:“許叔,你還不知道我啊,喜歡安靜……”

“到底是我家對不起你啊,哪裏有年輕的女孩子不喜歡熱鬧……”

“許叔!”

“不說了,不說了……這段時間你就先把手頭的工作稍微放一放,多花點心思在同事們身上吧。忙去吧,別又一個人加班……”

蘇以瑾嘴巴張了張,還是將到了嘴邊虛偽的話吞了下去,真誠的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許叔……”

蘇以瑾以前一直想不明白,洗手間明明是解決人“三急”的地方,怎麼會被那個人稱為“打聽小道消息的絕佳地點”。

從二十一歲畢業進遠洋工作以來,蘇以瑾一直謹遵着某個人的懿旨,盡量少去公共廁所里打擾別人說悄悄話,可是人真的有三急……

洗手間裏傳來兩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的聲音的時候,蘇以瑾正好打算從隔間裏出來,聽到從不認識的人嘴裏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她還是有瞬間的懵懂……

“誒,你聽說沒,那個企劃部的蘇組長,好像是經理的那個……”

“什麼呀!那個是哪個啊……”

“就是那個啊……你不知道她和經理關係很好嗎?一個女孩子和一個中年男人,除了是那種關係還有那種關係啊……”

女孩子嬌俏的聲音里洋溢着青春的色彩,不過嘴裏說出的話卻是年輕女孩子怎麼也說不出口的流言蜚語。

“不會吧……你說的是那個……那個蘇以瑾?”手裏拿着“斬男色”口紅女孩子頭也沒抬,輕輕點頭後繼續對着鏡子裏化的精緻妝容的自己描唇……

“我還挺喜歡她的名字的,看上去不像那種人啊……”

一氣呵成之後,她輕輕抿了抿嘴唇,鏡子裏的人更加生動了:“人不可貌相……”

蘇以瑾着實難做,那人告訴了她少來這種洗手間,可是卻忘了告訴自己,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就像他告訴了自己應該少碰感情這種東西,卻忘了告訴自己該怎麼拿起和放下一段感情。

外面的水聲漸漸的小了,兩個女孩子還在嘰嘰喳喳的扒她的各種所謂的“內幕”,小小的隔間裏確實安靜的可怕。

人際關係,這大概就是人際關係吧,表面和和睦睦,背後確實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捅在心上。蘇以瑾輕輕的嘆了口氣,安分的在馬桶蓋上坐了下來。

許叔說,現在是關鍵時候;黎離說,要對別人也好一點。只是啊,心裏還是做不到啊……

“你們倒是閑的慌,還有時間在這裏閑聊!”旁邊隔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孟然站在門口理了理裙擺,無視兩個女孩子誠惶誠恐的表情,徑直走向洗手池。

“下次背地裏說人壞話記得先看一看隔牆有沒有耳朵,不過我看你們這個樣子,大概也在遠洋留不久了……”

“孟姐……”

“想要過嘴癮,腦子裏也得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說別人……”

“……”

在隔間裏的蘇以瑾都忍不住想要為孟然的話鼓掌。

“誒,你們怎麼還沒走啊,我以為你們走了……”蘇以瑾理了理及膝黑色傘裙的裙擺,悠悠的把門打開,看着外面兩個愣愣的女孩子,故作驚訝的說到。

“蘇組長……”

“哦,我還有事,先走了……”

細細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頗有節奏感,在旁人聽來,這就像是一聲一聲的崔命符一般,可是在蘇以瑾聽來,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冷漠,不通人情,拒人於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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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緣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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