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金銀蛋和保密協議

Chapter12 金銀蛋和保密協議

Chapter12

金銀蛋和保密協議

四時春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就博了個滿堂紅,眾人雖疲累不堪,卻個個摩拳擦掌興緻高昂。

有人高興,自然就有人不高興。儘管這段時間以來,山水酒家的生意持續火爆,但四時春的重煥生機,還是戳到了不少人的敏感神經。

沈臨風驅車回到家,就接到潘子打來的電話,先默默聽他念叨了半天山水酒家的生意經,等車子開進地庫,就聽電話那頭潘珏話鋒一轉,說:“派出去的那兩個人,剛剛被趕出來了。”

沈臨風原本就從未鬆開過的眉頭狠狠一擰,說:“你不是說這兩個女人都是你萬中選一的精品,怎麼還會栽了?”

那頭潘珏也愁的直呲牙:“確實都是萬里挑一的小美人兒,我的親哥哎,是他唐律見着肥肉不咬鉤,我總不能硬往裏塞吧?”

回想起自己在海棠小苑外看到的那一幕,沈臨風心頭沉甸甸的,話意也前所未有的低沉,喃喃道:“難道就這麼看着他們兩個好上了?”

“什麼?他們兩個已經好上了?”潘珏大驚,隨即反應過來:“你今天跑去四時春了?”

沈臨風怏怏不樂,半晌才回答:“嗯。看到阿羅喊他一起吃飯。”

潘珏那邊險些沒嗆着:“哥,您是我親哥,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恢復正常智商!就看着姓畢的丫頭喊唐律吃個飯,就把你打擊成這樣?一沒擁抱二沒親嘴,只是一塊吃個飯,這算個毛線啊!”

沈臨風沉寂片刻,眉間閃過一抹厲色:“你說的對,眼下這些都不算什麼。”他推開車門走出去,邊用遙控鎖將車子鎖好,邊朝電梯走去:“我先進家,待會給你撥過去。釘子折了,就再找合適的釘回去。”

那頭潘珏被掛了電話,半晌無語。看這樣字,自家哥們兒是動真格的了。他是一點沒看出來畢羅那丫頭有哪點好,長相只是堪稱清秀,身材也勉強算個中等,性格又倔又難搞,家世更一般,就這還真牽動了沈臨風的魂兒!左思右想,也只能嘆一句“一物降一物”了。

不過潘珏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聽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唐律好像還真挺在意畢羅那丫頭的,這個畢羅,也不能說一無所長。能讓唐律和沈臨風兩個男人為她亂了章法,這本身就不是個簡單人物。而如果只需要他出出力幫幫忙,一邊幫好哥們兒把心愛的女人弄到手,另一邊給唐律狠狠吃個教訓,這個買賣對他潘珏來說,也划算得很!

更重要的是,若畢羅真跟了沈臨風,那四時春,無論以後是好是糟,不都是他們沈潘兩家的囊中之物了嗎?

江梓笙總說他是可造之材,潘珏自己覺得自己也是,這一招叫什麼,這就叫圍魏救趙,曲線救國啊!

第二天,四時春早早開張。畢羅則選了一樓大廳臨窗的位子,邊在紙上勾勾畫畫,邊等人。

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她聽到手機振動的聲音,一抬頭,就看到桑紫和周先生兩人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桑紫面帶笑容,耳畔還貼着電話。見畢羅抬頭,她掛斷電話,笑着對她說:“我還算準時吧?”

畢羅起身相迎,跟兩人握了握手,說:“當然。一路過來還算順利?”

畢羅本是客套問詢,桑紫的臉色卻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見畢羅正盯着自己瞧,不禁無奈地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路上跟人有點小剮蹭,不過都解決了。”

周先生也在一旁說:“不愉快的事,就別再想了。這不是終於又見到畢小姐了,你們兩個一見如故,趕緊聊聊吧。”說著,他翹起手指一指身後的方向:“我先去趟洗手間。”

畢羅對一旁的服務生說:“給周先生引路。”又請桑紫坐下。

桑紫今天穿一件黑色露肩針織衫,長發鬆松挽起,耳朵上戴着一副蕾絲珍珠的耳墜,顯得慵懶又性感。只是臉色不太好,有幾分蒼白,看起來彷彿前一天沒休息好似的。

畢羅招手讓服務生過來,對她耳語幾句,隨後對桑紫一笑道:“這一次我做東,就請桑小姐嘗嘗四時春的菜肴。”

桑紫笑容甜蜜,似乎心情十分好:“久仰大名,求之不得。”

畢羅忍不住笑道:“也是第二次見面了,咱們省了那些客套話。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剛好家裏有煮了一早上的紅棗茶,你若喜歡就多喝一點。”

桑紫反手撫了撫自己臉頰:“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畢羅說:“桑小姐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提到這個話題,桑紫不免神色鬱郁,垂下眼帘道:“距離下一次宴席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菜譜還有大半沒着落,最近每晚都睡不踏實。”

畢羅說:“我看桑小姐心情不好,很多時候,先處理好情緒,再去處理事情,往往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畢羅此話角度新穎,桑紫細細咀嚼一番,覺得字字珠璣,不禁眼前一亮:“畢小姐說得很有道理。”

畢羅說:“桑小姐在烹飪上是難得的奇才,又文采斐然,偶爾受情緒影響困住腳步,也是常事。”

桑紫聽到她這句恭維,淺淺一笑:“今天再見畢小姐,我倒明白了‘士別三天刮目相看’這句古話。畢小姐人脈廣闊、大開大合,也難怪昨天四時春重新開業,光一晚上就翻了7次台!”

畢羅知道她指的是昨天晚上姚心悠造訪四時春的新聞,這件事雖是唐律幫忙,但對着外人,不必事事解釋清楚,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都是朋友捧場。四時春想立住腳,還要靠實力。”

桑紫說:“這話說的不錯。但什麼算實力呢?菜肴味道好是實力,人脈廣路子多也是實力,甚至能撇開臉面做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是不是也算實力?”

這話問的潑辣,畢羅畢竟還年輕,聞言忍不住面色微沉,但她看出桑紫眼中流露出的試探之意,也知道,今天自己請人賞光吃飯容易,想要在日後與此人精誠合作、收歸己用,卻並不容易。

“都是實力,但人終究是人,不是機器,所以除了比拼實力,還要考慮自己想要的是哪一種生活。”

這話讓桌上的兩個人都是一愣,桑紫一轉臉,就見唐律站在桌邊。畢羅則忍不住鬆了口氣,唐律昨晚的行為說是落荒而逃也不為過,還以為他今天不來了。

畢羅說:“你來了,坐吧。”

唐律朝桑紫微微頷首,在畢羅一側的桌邊坐了下來。不多時,周先生也回到桌邊。畢羅早就讓后廚備好了菜,四人落座,便有服務生端着托盤走過來。

三道涼菜,分別是美人筍、蔥油蠶豆和金銀蛋。都是尋常的小食,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所用的食材。桑紫微微斂眉,周先生則興緻勃勃地拿了一顆金銀蛋。只見他技巧地將雞蛋殼磕開個小口,嗅了嗅味道,拿起筷子從裏面挾食起來。美人筍和蔥油蠶豆都是較為清淡的小食,沒什麼濃烈的氣味,可從周先生將雞蛋磕開一道口子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鮮香便飄浮在幾人的鼻端。桑紫不免側目,唐律也來了興緻,學着周先生的樣子,用手拿了一顆蛋,還不忘問畢羅:“阿羅,這個東西怎麼吃?”

畢羅朝周先生微微一笑:“周先生會吃。”

愛吃、能吃、會吃,是三件不同的事兒。許多人自詡愛好美食,也有不少人愛吃又有飯量,然而只有少部分人熟諳怎麼吃才能最大程度地享受美食。畢羅一看周先生磕雞蛋的手勢就知道這位是個地道的老饕,而且他此前說從前也來過幾次四時春的話,並不是客套話。

老周幾口便吃完一顆金銀蛋,轉手又拿了一顆,對畢羅投以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前兩次來四時春的時候,還專程找過這個,你們這的服務生說許久不做了。想不到這回又吃到了。”他嘴上說著話,並不耽誤手上的動作,轉眼間便又消滅了一顆。雞蛋是放在竹編的小籠子裏,一共才五顆。隨着兩顆空空如也的蛋殼擺在那,之前那股濃香愈發擴散開來。

另一邊唐律也在畢羅的幫助下吃掉了一顆,他完全沒跟畢羅客氣,又從小籠里撿起一顆蛋,熟練地吃了起來。

籠子裏只剩下最後一顆蛋,桑紫猶豫片刻,拾起捏在指尖,學着老周的手勢小心地破開一口小口,用筷子夾出裏面的內餡兒來,她還特意仔細看了看,卻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送入口中咀嚼,她嘗出這內餡有雞蛋的成分,但用了什麼佐料調製出這股濃香,卻摸不着一點頭緒。

老周見她吃的遲疑,便說:“這金銀蛋我吃過不知多少家的,誰家都沒有四時春的做得鮮香勁道。”

要說金銀蛋,誰都會做,不過是將生雞蛋先鑽開一個小孔,將裏面的蛋液倒出來,去黃留清,添上佐料或其他食材,重新注入雞蛋,再上鍋蒸熟即可。畢羅之所以說老周會吃,是因為這雞蛋殼破過口,絕大多數人吃這道金銀蛋時,很容易將雞蛋整個磕開,這樣吃也無不可,只是濃香外溢,熱乎氣兒也散開,吃着味道就會差些。像老周這樣將裏面的餡料挾完,還留個完整的蛋殼在桌上的,可以說是極少數。

四時春的金銀蛋確實有秘方。要說這道菜的關鍵,就在攪拌蛋液所放的佐料上,其他家做這道菜,要麼放些雞精五香粉之類的添香劑,有那別出心裁的會放一些香菇碎或肉沫,但這些都做不出四時春的濃香。只因為四時春做這道菜時連味精和生鹽都不用,只用事先調好的濃雞鹵入味,攪拌好后重新將蛋液重新注入蛋殼,再用紙封好再上鍋蒸熟。但這雞鹵又是怎麼烹制的,那就是四時春的不傳秘方了。

吃完濃香的金銀蛋,再吃另外兩道小菜,四月份正是吃新鮮蠶豆的季節,新鮮蠶豆吃的就是一個“嫩”字,用蔥油烹制更添清香;美人筍則用人蔘和蜂蜜腌漬而成,取“淡淡甜、清清鮮、爽爽脆”的口味。這兩道菜入口,之前金銀蛋帶來的濃香一掃而空,卻又齒頰留香,可以說是用心十足的開胃小菜。

待幾人用完,服務生撤下碗碟,熱菜接連端上來。六道熱菜,三葷是捶雞、紅根鰻、甜酒雀,三素是蝦油豆腐、楊花漫、醉槐花。捶雞顧名思義,是將整雞捶散,大火重油烹制;紅根鰻則是用四時春獨家秘制的甜醬慢煨;甜酒雀只取麻雀的胸脯肉用甜酒小火燉煮。捶雞濃香可口、紅根鰻酥軟入味、甜酒雀份量極少,卻因滋味太鮮美,四人幾筷子就夾光了。蝦油豆腐的重點是蝦油的鮮香,楊花漫和醉槐花則稱得上時令菜了。每年春天楊樹剛抽芽時,枝頭長出的楊花鮮紅水嫩,只有桑葚大小,趁這個時候採摘下來,若再長大,水分漸少,味道也就差了,再過些天,楊花就長成眾人熟知的毛毛蟲一樣的楊樹吊,那就完全吃不得了。蒸槐花可以說是北方人春天裏的家常菜,想吃了便去市場買一些鮮槐花回家蒸一盤。四時春的醉槐花則用了少量的低度清酒同蒸,吃起來有淡淡酒香,配着槐花自身的鮮甜,越吃越引人醉。

唐律下筷子最快,率先搶光那盤甜酒雀,又吃起了醉槐花,一邊還對畢羅說:“好久沒吃這個味兒了,小時候我媽在時,家裏每年都蒸槐花餡餃子吃。”

畢羅想起兩人剛認識時,唐律給她講起小時的事,不免側過臉看了他一眼。畢舜華還在世時,為了那個畢羅從未見過的生身父親跟畢克芳斷絕關係,有家不能回,每天疲於奔命,因此極少有空閑給畢羅做飯。她本來會做的菜肴也不多。朱大年說畢克芳對畢羅管得嚴厲,是因為畢舜華小時對她太寬鬆了,這話說得不錯。畢家人祖祖輩輩,自打有四時春這麼個營生起,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長到大的,大概就畢舜華這麼一位了。自己親眼相中的男人跑了,又沒臉回去懇求父親原諒,偶有閑暇給自己和女兒做一餐飯,畢舜華最經常做的就是餃子。用她的話說,吃餃子簡單,一次包上百八十個存在冰箱,夠她們母女倆吃上好幾頓了。因此畢舜華在世的那幾年,畢羅在家最常吃的就是餃子。春天吃槐花餡,夏天吃蓮藕餡,到了秋冬就吃豬肉大蔥餡的,畢羅到現在還記得,畢舜華包的餃子小巧又漂亮,擺在案板上,活似一排排銀白的小元寶。上小學時,有一回中午在家吃了餃子去上學,同桌的男孩子問她,中午吃了什麼,怎麼說話時吐出的氣都是甜的。她答說槐花餡餃子。身旁立刻有女同學嗤之以鼻,說:“那是什麼好玩意兒?我媽說了,都是窮人吃不起肉餡餃子才吃的!”那麼多年過去了,畢羅還能清楚記得當初那個女同學說這句話時的神情。

後來畢羅回到畢家,每年春天,她和畢克芳都會吃上那麼幾回槐花餡餃子。今年從回國就忙糟糟的,倒把這個傳統給忘了。

“看什麼呢?”畢羅回過神,就見唐律不知什麼時候湊在自己耳畔,壓低聲音問:“眼神直勾勾的。要看也等忙完眼前這碼事兒再看啊!”

畢羅瞪了他一眼,對坐在對桌的兩人說:“突然想起一道菜,想的入神了。不好意思。”

周先生報以理解的一笑:“我們桑紫也經常這樣。”

畢羅見桌上的飯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朝不遠處服務生一抬手,示意後續的茶點可以上了。

餐后茶點是桃花酒、梨花甜羹、和三碟中式糕點。桃花酒雖說是酒,但酒精含量很低,喝來的口感與便利店販售的汽酒相近,但口味更淳美新鮮,飲罷口中殘留淡淡的桃花芬芳,春季里喝這個十分應景。梨花甜羹里有梨花,還有湘白蓮和雪蓮子,吃來口感軟糯清甜,許多老人小孩來了都喜歡點一例作為餐后甜點。

桑紫指着其中一碟糕點問:“這個是什麼?”

另外兩碟分別是海棠酥和芒果甜糕,桑紫自己也會做一些糕點,見着這兩樣也不覺有什麼新鮮。唯獨中間那盤看起來酒紅色的糕點十分别致。

畢羅解答:“是柰子糕。”柰子是李子的一個分支,也有說它是蘋果的一個分支,但從柰子的味道和藥用價值來看,應該還是與李子相近。畢羅見三個人都沒聽說過的樣子,就多解釋了兩句。

桑紫偏頭想了想,說:“千字文中有一句,‘果珍李柰,菜重姜芥’,說的就是柰子。我以為這水果現在已經沒有了。”

“有的,只是比較少。家裏早年恰巧移栽了一棵。”

桑紫眼睛一亮:“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畢羅笑答:“不在這裏,在郊區,還蠻遠的。”

桑紫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她拿起一塊柰子糕慢慢吃完,才說:“這餐飯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許多都是最新鮮的時令菜,還有幾道是葯膳,四時春確實不錯。”她環視四周,徐徐道:“店裏最近重新裝潢過,很有品味。”

唐律道:“都是阿羅一個人張羅的。”

桑紫看向畢羅的目光深幽,微一點頭:“阿羅確實有一些巧思。”

說“四時春”是“確實不錯”,說“畢羅”則是“有一些巧思”,在座幾個都是聰明人,自然聽出這裏面的細微分別。唐律不免橫了桑紫一眼,畢羅卻並不在意,只看着桑紫等她繼續說完。

桑紫說:“能嘗得出做這些菜的師傅都是老師傅了,做得很地道;我聽說四時春在郊區還有自己的菜地和花房,食材也能最大程度的保持新鮮;”說到這,她頓了頓,拿起手邊放着的菜單:“但我覺得,這張菜單里,還有一些可改進的地方。”

唐律聞言一笑,嘴上什麼都沒說,心裏卻忍不住笑開了:合著這位還打着做畢羅師妹的主意呢!他今天倒想看看,畢羅這丫頭會怎麼接招!

畢羅神色平淡,眼神里透着誠懇:“桑小姐請說。”

畢羅的態度不卑不亢,給與了對方足夠的尊重,卻並不顯得迫切。再看桑紫,也不知是沒休息好的緣故,還是她確實着急了,眉眼間隱約可見一抹厲色。唐律在一旁看着,覺得以兩人此刻的情緒來看,畢羅已然穩贏。他剛來時也聽到了畢羅說的那句“先處理情緒,再處理事情”,從此刻桑紫急切想證明自己的情形來看,這句話她並沒有認真聽進去。

“阿羅很自信,今天拿來招待我和老周的這一桌菜,除了甜酒雀和楊花漫這兩道時令小菜,其餘的都在這張菜單上。不過這也方便我通過這些菜肴加深對四時春的了解。菜都很好吃,也有古典韻味,但我覺得,有些做法還是太老式了。現在許多年輕人來餐館用餐,吃的都是個新鮮。”桑紫眉心緊鎖,纖纖素手一指,對着那三道葷菜說:“紅根鰻份量太大了,若是情侶來吃點了這道菜,根本吃不完。捶雞也是同樣道理。客人一份菜都吃不完,怎麼還會多點其他的菜?還有這名字,也過於直白了。一眼就看出是鰻魚和雞,缺了點神秘感,年輕人覺得沒意思,可能壓根就不會點。”

畢羅問:“除了這兩點,桑小姐還有其他好的建議嗎?”

桑紫盈盈一笑:“再一條好的建議,自然就是毛遂自薦,請阿羅邀我加盟四時春了。”她懇切道:“我知道后廚各位師傅的資歷比我老,各個都有一手絕活,但我也有我的長處。”她手在菜單上一劃:“像取名字這種小事,壓根就不必麻煩阿羅費心,這些事我都做慣了,不用一下午的時間就能全部改好。菜的份量略作調整,這一點也是很容易的,客人能品嘗更多的菜式,餐館也能有更多盈餘。至於我,上一次我已經跟畢小姐提過了,今天既然登門拜訪,我就厚着臉皮再說一次,若能讓我加盟四時春,此前我獨創的那些菜式,四時春儘管拿去用,我想這張菜單,以後會更豐富的。”

桑紫自覺今天身段放得很低,又有十足誠意,一上來就站在四時春的角度給畢羅提了兩條可供改進的建議,卻沒想到自己林林總總講完一大段話,畢羅那邊還是搖了搖頭。

她不禁有點急了,正想再勸,就聽畢羅說:“桑小姐,你提的建議很好,也切實站在餐館的角度來看問題、解決問題;但你的建議,還有你所擅長的領域,並不適合四時春這塊土壤。”她從桑紫手中接過菜單,攤開,放在桌上:“四時春在平城開了許多年,靠的並不是新奇特意來博眼球,我們所面向的也不單純是圖一時新鮮的年輕顧客群體。”

她看了眼腕錶,又朝桑紫身後指了指:“現在已經過十二點了,桑小姐可以看看,來四時春吃飯的客人都有哪些。”

桑紫聞言轉過身。她看到門口的方向有人影穿梭,有看起來三十來歲的男女帶着小孩;坐在不遠處的幾桌,有年輕的情侶也有五十開外的中年人;正在服務生引領下上樓的一群人,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身後跟着的應該是他的家人,這是一大家子來這家庭聚餐的。

畢羅說:“名字淺白,正是為了方便客人知道這道菜是什麼,我們不費心思跟顧客玩文字遊戲。葷菜的份量大,這一點我們的服務生會在點菜的過程中跟客人說明,許多在這附近工作的客人中午趕着來四時春吃飯,就喜歡兩三個人點一份量大的葷菜,味重又能吃飽。至於新鮮,我們一季度換一次菜譜,這期間如果有什麼創新菜,會加印一張單子,和菜譜一起拿給顧客看。”

桑紫聽明白了。

畢羅想打造的四時春,是一間將中式古典菜傳遞給大眾的餐館,雖然只此一家,但四時春並不高高在上。無論定價、份量還是餐館的樣式、菜肴的名字,都沒有要吊著顧客玩手段的意思。這些菜肴具有古典意蘊,卻又真誠淺白,味道可口且不失獨特,又沒什麼花哨。只要是來過一次的人,就一定想要再來。有這麼多的回頭客,四時春何愁客人不夠多?又哪裏用得着挖空心思去討好只圖一時新鮮的年輕顧客呢?

哪怕是最貪新鮮的年輕顧客,也不都是傻子,哪家的菜好吃又實惠,哪家的菜名過於實,人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本賬。

日子越久,四時春站的越穩當。

她創製的中式意境菜美則美矣,底蘊深,味道好,足夠特立獨行,但確實並不適合這樣的四時春。畢羅拒絕她,不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是二者真的互不交融。

桑紫輕撇嘴角一笑:“看來是我想錯了。”

畢羅說:“桑小姐的意境菜不適合四時春,卻很適合我和唐律的新餐館。不知道桑小姐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計劃?”

“你和唐先生……”桑紫微訝:“新餐館?”她的目光在畢羅和唐律之間逡巡了一圈:“是唐氏投資的?”

畢羅笑着說:“是啊,我們現在有大老闆。”她一拍唐律的肩膀,接着又指了指自己:“有掌柜的。就缺一位大廚。”她看着桑紫和周先生:“桑小姐想入駐四時春,無非是想找個穩妥的地方一展所長。我們大家一起做個新品牌,不是更好嗎?”

老周見畢羅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清了清喉嚨,指着自己問:“我也算在內?”

畢羅洒然一笑:“如果周先生有空閑的話。”

老周其實剛聽到畢羅說的一句話時就心動了,聽到畢羅後面說要做個新的品牌,更是有如百爪撓心,恨不得拽着桑紫讓她先答應下來,如今聽到畢羅的計劃里還有自己……他平時慣會那些場面上的客套,別人笑得出的時候他笑,別人笑不出的時候他還在笑,可真輪到他自己發自內心地想笑時,老周發現自己臉皮抽了好幾下,愣是沒笑出來。

畢羅也看到周先生臉皮直抽搐的樣子了,她有點遲疑:“周先生有什麼顧慮,不妨說來聽聽。”

老周沒法說自己是太高興了笑不出來,只能一直擺手:“沒有顧慮,沒有顧慮。”他這兩年跟着桑紫做這個“四時小宴”的策劃,確實賺了一點錢,也積攢了不少屬於自己的人脈。然而四時小宴令桑紫聲名斐然,收入卻並不穩定。兩個人東奔西跑,搜羅食材尋找秘方確定下一個落腳點,有時為了一樣食材或一道菜費盡周折,到頭來只能說金錢上沒有損失,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卻無法估量。否則桑紫也不會在有了一定累積后就急着尋個東家,甚至像今天這樣當著畢羅和唐律的面,低聲下氣地懇請入駐四時春。

老周這麼一說,桑紫的神色也略有鬆動,她端起面前那碗梨花甜羹,緩緩吃了兩口,說:“我有興趣聽一聽畢小姐具體的規劃。”

畢羅和唐律不免相視一笑。

唐律從隨身的包里抽出一隻文件夾,遞給老周:“這是兩份保密協議,二位如果誠心加盟,就先把這協議簽了。”

老周雙手接過,遞了一份協議給桑紫,自己已忙不迭地拿起另一份協議翻看起來。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畢羅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唐律發來的微信:有門。

畢羅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做到在桌子底下單手發微信的,但唐律發來的這句話,剛好和她心裏剛剛閃過的念頭一樣,看了不免又是會心一笑。

不一會兒功夫,老周已看完整份協議,從口袋裏掏出簽字筆,翻到協議最後一頁,不等桑紫阻止,已經刷刷兩筆簽完了自己的名字。

桑紫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老周卻笑呵呵地把協議遞還給唐律:“唐總,畢小姐,我大概知道都需要我做什麼了。這協議我已經簽了,咱們這項目什麼時候啟動,周某隨時聽候差遣。”

畢羅看向桑紫,她唇上沾着一點梨花羹的水漬,神情有一絲陰鬱。

在座的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也不知過了多久,桑紫突然朝老周伸出了手。

她這動作來得突兀,老周一時沒反應過來,坐在對桌的畢羅機敏地遞了支筆過去。

桑紫抬眸瞥了她一眼,低頭將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

兩人走的時候還是一前一後,只是相隔的距離遠了些。畢羅站起身相送,等人走遠了,對唐律說:“沒想到合同今天就簽了,而且還是老周抻的頭。”

唐律似乎也在尋思這兩個人的舉止:“走一步看一步。我看老周這個人倒是可用。”

畢羅點了點頭:“今天多虧了他。等餐館正式開張,咱們單獨請他吃個飯,正式謝一謝他。”

唐律摸了摸下巴,沒說話。他心裏想的是,桑紫四時小宴積攢的人脈,大多攥在老周手上,依老周這麼識時務的性格,等時機合適就把人直接挖過來,也省得畢羅做這個新餐廳一天到晚還要看桑紫的臉色。經歷了上次荼蘼宴的事,他有點看不上桑紫這個人。這女人模樣不錯,創意不少,腦子也好使,但她和畢羅有個最大的分別,做起事情沒有底線。她固然有自己的孤掌難鳴,但現如今這個社會,誰沒有自己的情非得已?要論兩個人的處境,畢羅比桑紫混得慘多了。可畢羅都沒黑化到去報復社會,她桑紫到先不地道地撬起別家牆腳了。唐律覺得自己反過來挖桑紫的牆腳,並不是為了報復,而是單純覺得桑紫這人心思難測,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要出么蛾子。但這話他沒敢跟畢羅說,以他對畢羅的了解,要是說了,無論他怎麼解釋,畢羅肯定都要先看不起他的為人。所以這念頭也只能擱在心裏過一過,誰都不能說。

傍晚,海棠小苑迎來了第二波客人。這些客人有的是畢克芳的老熟人,有的是朱大年、劉師傅、許師傅的摯友,還有兩位是以四時春名義請來的專業美食評論家。

都說外行人吃的是個新鮮熱鬧,內行人看的則是這裏面的門道。山水酒家這半個多月來生意火爆,而今四時春重新開張,換菜譜搞裝潢,能挽回多年的老客人和從前的回頭客;女明星姚心悠的驟然造訪,吸引來年輕粉絲和媒體的目光;那麼最能引起內行人矚目的,就是這剛剛開張一天的海棠小苑了。

海棠小苑沒有菜譜,做的也不是《四時春錄》上有過記載的菜,光這兩點已經足夠吸引許多行內人來探探門道。有意思的是,也是因為沒有固定菜譜,頭一天潘珏派來的兩個卧底稀里糊塗地鎩羽而歸。

唐律隨着其他客人一同入座,就見最先上桌的既不是茶水點心,也不是開胃小菜,而是每人面前奉上一隻湯盅。唐律以手觸碰湯盅外壁,發現溫度冷熱適中,應該剛好入口。掀開蓋子來,聞着香氣淡淡的。中午和桑紫老周同桌吃飯,也吃了不少大魚大肉,這會兒並不怎麼覺得餓。但這湯水一聞就讓人心神舒緩,喝了半盅入肚,只覺鮮香開胃,竟有點餓了。他不由得向坐在身旁的畢克芳看去,就見他面前的湯盅也下去一多半,而此時在座的各位客人也打開了話匣子,話題也是圍繞着這湯水的。

最先發現問題的是美食評論家中有名的毒舌博主,因為她最早是在網絡上博出一片名堂的,到現在許多人都習慣稱呼她的網名“素手”。素手戴一副黑框眼鏡,扎個丸子頭,鏡片後面狹長的眼睛眸光一閃,開口說:“畢小姐真是有心了。”

另一位同是美食評論界的大拿陳老爺子也點頭讚許:“這泥鰍蓮藕湯是我最喜歡的,雖然跟我家廚師做的不是一個味道,但也很不錯了。”老爺子語氣微頓,一捻鬍鬚,恍然道:“這湯里多放了兩樣東西,不錯,不錯。回去我也試試。”

這兩位一開口,同桌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唐律這才聽出名堂,原來每個人湯盅里的湯水不盡相同,陳老爺子的泥鰍蓮藕湯補氣健脾;素手的紅棗烏雞湯補血安神;像唐律的湯里放了蛤蜊,不僅口味鮮美開胃,而且有清火氣的功效;而畢老爺子的更不用說了,他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畢羅更清楚,一盅放了許多藥材同燉的清雞湯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小小一盅湯,不僅投其所好,而且大有為各人身體狀況專門烹制的細心和妥帖在裏面。

素手誇讚畢羅“有心”,而其他諸人雖然嘴上沒說什麼,看臉上神色卻均是滿意的。

後面端上來的菜品各異,但幾乎每一道都能博得在座至少一兩個人的喜歡或讚賞。

比如一道石榴子,端上來時紅盈盈水靈靈,卻分成兩捧盛在碗碟里。素手是在座的唯一女性,一見到這道菜就忍不住“噫”了一聲。她拿起小勺,先舀了左邊一勺放入碟里,又從右半邊碗裏舀了一勺,先後各嘗了一口,就是一笑:“這道菜真有意思。”

先嘗出味道的一位忍不住揭開謎底:“左邊是真的石榴,右邊是……蓮藕做的?”

唐律此時剛嘗了一顆,口味酸酸甜甜的,是真的石榴。再嘗嘗另一邊的,蓮藕的脆甜之中別有一縷花香。

“老畢,這蓮藕是用什麼調的?味兒還挺不賴的。吃着比真的石榴籽還好吃。”

畢克芳眯着眼一笑:“這得問畢羅了。”

那人明顯不大相信:“都是依照你們家菜譜做的,你能不知道?”

另一個人說:“《山家清供》有記載,蓮藕截細塊,以梅水染色,同綠豆粉攪拌,清水煮出,狀若石榴子。”這人說到這頓了頓,見滿桌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面上略顯出一抹得色,隨即又狡黠一笑:“但這個方法我早就試過,做出來可沒有畢小姐這道菜的口感和味道。具體怎麼才能做成這樣子,還真得問畢小姐本人了。”

在座的裏面有會吃的,也有會做的,眾人聽了這話一時神情各異,唯獨畢克芳和唐律不約而同地唇角掛笑。

另一道讓眾人大感興趣的小菜便是“琅玕脆”了,聽名字就覺得這道菜與美玉有關,事實上端上來時,人人都以為端上來的是一盤玉石雕成的小兔子。小兔形狀栩栩如生,看得讓人不忍下口,還是一旁的服務生好心提醒:“諸位,我們大廚交待,這道菜要趁熱入口,時間長了菜冷了,口感就變了。”

唐律這回搶先夾了一塊,放入口中只覺溫溫的,一嚼嘎嘣脆響,不留心的簡直要被聲響嚇一跳。唐律已經嘗出這菜是什麼,但他今天是來給畢羅捧場加嘗鮮的,自然不可能在他人主動說出前破壞這道菜帶給諸人的神秘感。

陳老爺子也來了一塊,吃完又夾一塊:“這麼地道的琅玕脆,可有些年沒吃到了。”說完,他朝畢克芳眨了眨眼。

眾人都知道陳老爺子和畢克芳交情日篤,便猜到這道菜應當是畢老爺子當年的拿手好菜。

當然也有人不買賬,嘗了一口便說:“嗐!這不就是炸萵筍嘛!”

另外立刻就有人拿話堵他:“你以為這萵筍好炸?”能做出這美玉般的色澤,琅琅清脆的口感,又保持萵筍原本的清甜不失本真,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嗎!

然而很快又一道菜端上來,眾人的注意力又被新的菜品拉走,話題和議論聲也一再刷新。整餐飯畢克芳都沒怎麼說過話,可看他寬泛的眉間和鬆弛下垂的嘴角就知道這老頭兒心裏早就樂開花了。

為眾人送行時,陳老爺子走在最後頭,低聲跟畢克芳說了句:“老畢,你這也算後繼有人了啊!”

畢老頭兒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你才知道?”

陳老爺子被他氣得鬍子都是以翹:“看把你得瑟的!”他又壓低聲音說:“剛那道泥鰍湯,做的實在味美。什麼時候畢丫頭得了空,讓她給我做一道泥鰍鑽豆腐唄!最近就饞這個味兒!”

這回畢老頭兒倒是沒抻着:“等夏天,抓了肥泥鰍給你打電話!”

這都眼看奔5月去了,夏天那不就在眼前?陳老爺子笑呵呵地走了。

送走了這一行人,畢老頭兒走到廚房門口,就見門半敞開着,裏面唐律正湊在畢羅身邊講話:“怎麼給我的就是蛤蜊,給那姓陳老頭兒的就是泥鰍!我聽說泥鰍鑽豆腐可好吃了!我也要吃!”

后廚一片亂糟糟的,好不容易忙活完,幾個幫廚的夥計都在收拾,畢羅收拾乾淨一片地方,交待幾句,推着唐律往門外走:“就你要求多!”

唐律被他推得走兩步退一步:“小爺我今天幫你搞定那麼大個case,要求吃個泥鰍怎麼了!”

畢羅眼尖地瞥見后廚那幾個人,明面上幹着手上的活兒,其實都在偷偷往他們這個方向偷瞄,不禁臉上一燙,正要說話,就看到門口站着的人影。

“外公!”畢羅直接越過唐律,三步並做兩步衝到畢老頭兒面前:“陳爺爺走了?他對今天的菜怎麼說?”

畢老爺子目光幽幽地瞅了唐律一眼,這才收回視線,扶着畢羅的手轉身往院子裏藤椅走去:“你陳爺爺親口答應,要給海棠小苑寫篇文章,寫好了就發表在《調羹手》這本雜誌上。”

“真的?”“調羹手”是國內知名的美食雜誌,陳老爺子更是雜誌當年的創辦人之一兼主筆,到現在還在雜誌上經營着自己的美食專欄。後來又在自家孫女兒的指點下成為最早使用博客乃至微博的美食評論家。如今雖然六十開外的年紀,卻因為筆風平實,從不接廣告不報虛假消息,在雜誌和網絡平台均贏得無數粉絲。如果老陳說願意給畢羅開辦的海棠小苑寫篇文章,那就證明今天這頓宴席是真入了老頭兒的眼。雖然這裏面肯定也有關照畢老爺子的成分在,但若宴席普通菜色平凡,依照陳老頭兒的耿直性格,肯定也不會買賬的。

畢羅亦步亦趨地跟在畢老爺子身邊,兩個人聊起今天的菜色,畢羅眉飛色舞,畢克芳也笑着偶做評語,倒把唐律這個大功臣冷落在了一旁。

不過唐律是誰啊,人家可是平城小霸王,臉皮厚得堪比八達嶺長城拐彎,這麼一點兒冷落才難不倒他。

他咳了一聲,走到近前,瞄了眼畢羅那神采飛揚的小臉,心裏暗罵了句“沒良心”,一邊畢恭畢敬地對畢克芳開口說:“畢老,有件事需要知會您和阿羅一聲。”

畢克芳其實只是不願意自家孫女兒被唐律黏得太緊,尤其還是在後廚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畢羅回國後接管四時春,又獨個兒開闢了海棠小苑,如今風頭正勁,本身也不適宜讓手底下人議論太多八卦。但對於唐律,他也不好端得太過,一則唐律現在是海棠小苑的股東,論起正事來,但凡他開口,畢克芳祖孫倆都要認真聽上一聽;二則,頭一天四時春開業和今天與桑紫洽談合作的事上,唐律都出力不小,畢克芳性格是嚴酷了點,卻是個非常注重公平的人,否則四時春的幾位老師傅也不會跟着他幹了大半輩子,現在對唐律這個新任合伙人更是如此。因此唐律一開口,他也順道接了這個台階,指了指一旁空出來的屋子:“裏面談。”

藕截細塊,砂器內擦稍圓,用梅水同胭脂染色,調綠豆粉拌之,入清水煮供,宛如石榴子狀注石榴子,取自《山家清供》,林洪著。。又將熟石榴子剝出同食,真假實難分辨,色美形佳,酥脆甘美,別有意趣。——《四時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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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美食言情文精選(套裝共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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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金銀蛋和保密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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