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滑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腹誹着宋煜辰是個不識顏如玉的瞎子,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廝清冽冷然、如寒光映雪的一雙劍眉星目來,臉色又沒出息地發燙。
宋煜辰雖然不喜歡她,可如若真正摸着良心來說,他這些年來待她又屬實不錯,整日裏能面對着這樣一張只應天上有的面容,她覺得比回岐山整日對着她哥那張臉要強。
儘管她哥在岐山也算得上是個遠近聞名的美男子,畫著其尊容大貌的草紙還曾經在一眾富家小姐中被炒到千金難求。
但時清然覺得那些小姐怕不都是眼拙,要麼就是被她哥下了蠱。
一邊沉醉在宋煜辰那張被無數王城家的小姐們放在夢裏肆意妄為的臉,一邊卻又怨他不喜歡自己,這簡直就和那種衝上了大街自行扒光衣服卻又不許別人看,沒了貞潔還想立牌坊的婊、子沒什麼兩樣。
時清然忽然就覺得噁心不已,意識到這種噁心是針對自己的時候她徹底綳不住了,抓着那雙剛被撿回來的筷子又扔了出去。
“不許撿!”
她委屈了一天,末了想聽聲脆響來發泄一下心情都不行的話,豈不是要委屈死了。
弄兒一反常態,果真聽話地杵在原地沒動。
門卻從外面被推開,邁進來一隻黑緞面皂靴,那雙白玉筷子不偏不倚砸在來人衣擺上,隨後順着他的衣擺滑到地上,跌出“噹啷”一聲脆響,摔成了整整齊齊的四小截。
時清然聞聲一樂,唇角堪堪揚到一半,耳邊落下熟悉的清淡聲音,“然然,我就一會兒沒跟着,你又在發什麼脾氣。”
時清然一下子就樂不出來了。
弄兒察言觀色,也不管她吃完沒吃完,飛快地將桌上收拾乾淨,朝着宋煜辰虛虛地點了個頭就逃離了這無形的修羅場,眼不見為凈。
時清然很想像尋常人家抓到了丈夫偷腥的妻子一樣衝上去提着他的耳朵,拿長指甲撕破他的臉皮,可她一抬頭,正對上宋煜辰黝黑的眸子,耳後一熱,便連半個抱怨的字也說不出來了。
只是今日這是怎麼了,好像提前串通好了似的,怎麼一個兩個都在凶她,說她無端發脾氣?
時清然糾結了一陣,有些氣不過地小小發泄了一下,“我沒有。”
“那你摔筷子做什麼。”
時清然硬着頭皮狡辯,“沒摔,手滑了。”
宋煜辰垂下眸子慢條斯理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從她面前那隻吃飯用的木案一直拖到地上的白玉碎屑上,頓了半晌道,“滑的不錯。”
時清然當自己耳朵是出了毛病,宋煜辰竟然沒變着法子一句話拐上十八個彎來諷刺她,這還是宋煜辰么?
難道真正的宋煜辰已經被皇上秘蜜處決,如今放回來的這個是個為了掩人耳目的傀儡?
片刻之後時清然便知道自己錯了,宋煜辰還是從前那個宋煜辰,因為他很快開始翻舊賬——今早那份新鮮出爐的舊賬。
“家規,抄好的拿來我看。”
時清然心頭一跳,猛然驚覺過來,就說自己回來之後好像是忘了什麼,光顧着拐彎抹角地發牢騷了,竟然忘了還有這檔子事。
於是她輕咳一聲,乾巴巴地說,“我以為你是跟我開玩笑的。”
宋煜辰絲毫不含糊,一語中的,“也就是說你沒寫了。”
時清然還沒點頭,就聽他話鋒一轉,用最平平淡淡的語氣便將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條狗呢?”
“你,你不能對正正下手!”時清然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本來他強行逼着她陪他進宮去赴那勞什子的家宴,結果卻是讓她好好見識了一番什麼叫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末了還丟下一肚子酸醋的她在上書房傻等,直到天快黑了才差人來敷衍她,讓她自行回府。
試問歷朝歷代,還有哪家的王妃能比她時清然更窩囊、更委屈么?
最過分的是明明已經做到了這份上,回來之後他卻還是一副平靜模樣,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還要對她的狗下手!
時清然今日委屈的狠了,一時間沒控制住,嗓音都顫抖起來,“你好歹也是個王爺,老是針對我的狗,像話么?”
宋煜辰似乎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反應,眉目微微往上抬了抬,“那看來只好做些像話的事了。”
時清然不料他話鋒轉的這麼快,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攬進懷裏,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衣帶被解開了。
“唔?嗚!嗚嗚嗚......宋煜辰你解我衣裳幹什麼!”
宋煜辰氣定神閑,沒忘記給她松一口喘氣的時間,隨後又一口咬下去,含含糊糊地往她耳邊送了幾個字,“沒解,手滑了。”
時清然生平第無數次享受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卻是第一次享受得連眼淚都飈出來。
宋煜辰這人將言出必行四個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叫時清然神志支離破碎間恍惚地胡思亂想道,今日他在馬車上湊到她耳旁說那句渾話的時候,恐怕就已經做好了如此這般的打算。
片刻之後她含着眼淚往一邊撲,趁着他沒注意的空擋飛快地抓過薄被,將自己裹成了個嚴絲合縫的粽子,提醒他道,“宋煜辰,該睡覺了,你明天不用上朝么?”
宋煜辰沒吭聲,毫不客氣地捉住她,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將她身上的薄被重新剝開。
時清然望着青翠的床幔,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確是只粽子沒錯,只可惜是只剛上籠蒸熟、皮肉分離的鮮美.肉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