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臣密會
第九章君臣密會
廷議之上，奕欣卻是冒着天下之大不諱，向咸豐皇帝提出重用漢人，而削減滿人的利益。這些本不該是由一個滿清的王爺所提出的問題，卻由奕欣所提及，是在場百官所始料未及。由於或多或少都會牽涉到自己的利益，百官也不再區分自己隸屬何種派別，擁護與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性格上面稍顯優柔寡斷的咸豐皇帝，最終也是沒有能夠做出一個決定，廷議之事，也便不了了之。當廷議結束之後，咸豐皇帝並未急着讓奕欣離開，而是選擇單獨召見了他。這一次，甚至是連帝師杜受田，都被排擠在外，並未參與咸豐帝與奕欣的密會。
咸豐皇帝一路將奕欣從金鑾殿帶到了內廷的乾清宮中，這裏是咸豐皇帝平時休息與辦公的場所，一般外廷官員是不得進入的。不過奕欣的身份就相對特殊，在年幼之時，這乾清宮兩人就沒少跑。只是在長大之後，奕欣就真的很少再來這裏了。
望着乾清宮中依舊熟悉的佈景，奕欣卻也是感慨良多。咸豐皇帝着宮女奉上了茶水之後，便責令左右盡數退卻，只留下自己與奕欣獨處。
“六弟，關於之前廷議之時，你所提及的那些策略，的確讓為兄很是受用......只是真的施行起來，甚至會牽連動搖國之根本。削減旗人的利益，而將土地分發給普天之下的漢人，承認土地是他們所有......這不亞於發動一場變革......風險......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咸豐皇帝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隱憂。如今正值太平軍之亂，若是朝廷在發生了動搖，造成旗人的不滿，將隨時有可能威脅到社稷根本。這樣的風險，是作為皇帝所不能夠承受的。
奕欣早知道咸豐帝會有如此想法，便訕訕一笑，解釋道：“先前我也有說明，這隻不過是一個建議罷了......至於實行與否，完全是由四哥你來做這樣的決定......我大清自入關以來，雖經歷了兩百年的發展，但終究是漢人在人數眾多......這樣的政策一旦頒佈，勢必會贏得漢人的擁護與好感，甚至髮匪將因此而不攻自破......雖然說這樣做，難免會引起旗人的不滿。但你也見到了，我們大清的軍隊，都是由旗人所組成。祖宗們定下來，以漢養旗的政策，所帶來的後果是什麼？漢人缺乏生產的積極性，旗人貪腐盛行，愛惜性命。一旦戰爭爆發，士兵們個個貪生怕死，棄城而逃......可見由祖宗們定下來的這些政策，本身就是弊病......”
咸豐帝聞聽奕欣的一番言語，也不得不承認他所言語並無差錯。但作為皇帝，長久治理國家的依舊，便是祖宗禮法。如今若似奕欣所言這般布政，那無疑是在否認祖宗所制定下的決策，是對祖宗的質疑。這些在封建王朝之中，乃是絕對不容允許出現的事情。
之所以皇位傳到咸豐這一朝，大清的國力會衰微至此，其罪過並非在於咸豐本人。而是因為長久的弊病，所積壓的怨念，機會在這一刻同時爆發出來，全部被他給趕上了而已。可能在其之前的道光皇帝，亦不可能不察覺到祖宗所制定的國策中，存在其固有的弊病。但是有礙於封建制度，以及祖宗禮法的壓迫之下，他也不能做出動搖根本的舉措。唯一所能夠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去整治朝野中普遍存在的貪腐之風，但卻收效甚微。
若是從這個角度考慮，那當初道光皇帝將皇位傳於咸豐，或許是出於對奕欣的保護。奕欣自幼便多有接觸西洋事物與思想，受西洋文化影響頗深。而且奕欣的性子偏於急躁，又行事果斷，他擔心奕欣一旦繼承了大統，難免會做出些許違背祖訓，動搖國之根本。相反性格相對優柔寡斷的咸豐帝，因為性格的關係，面臨這種大問題時，總歸是要考慮再三。
良久之後，方聽聞咸豐帝嘆息一聲，對奕欣言語道：“罷了，六弟，此事暫且擱下，容朕再行考慮......眼下髮匪猖獗，南國之地偏遠，的確需要有何事的人前往督戰......想來想去，朕亦覺得，除了你之外，卻是沒有什麼更為合適的人選......但桂中堂所言，又確實在理，戰場乃兇險之地，朕亦不能放任你去涉險......”
咸豐帝這番言語的用意，無非是想要告訴奕欣，督戰的事情迫在眉睫，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但是他本人，並不想讓奕欣去冒這個險，實際就是在等待着奕欣的一個態度而已，奕欣如何會不明白？
“我既提出這些，便是已經做好了身赴戰場的準備......承蒙皇兄看得起我，縱然是有兇險，但朝廷逢此劫難，作為王室，我卻是沒有怯戰的道理......”奕欣言語之間，表明着自己的心意。同時，也自是不忘趁此機會，多為自己爭取一些便利：“之所以會形成督戰的局面，除了因為朝政制度中存在的腐敗痹症，造成軍隊戰力低下，一觸即潰，尚與朝廷的阻礙免不了牽連......”
“哦？六弟何出此言？”咸豐皇帝不解奕欣之意，遂追問道。
“朝堂之上，素來都是重文輕武......武官在外，本就是歷經沙場，出生入死，到頭來卻是不及文官在朝堂之上的三言兩語，一紙文書，既可以全其功名，亦可以毀其功績。更有甚者，會因為個人的利益得失，栽贓陷害、惡意曲解之事，亦不乏勝數。戰時尚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說，若事事都等着請旨，那必將延誤戰機......”奕欣停頓片刻，遂繼續言語道：“朝中的文官，並不通曉戰事，不知前方情況......然而朝堂之上，卻是屢屢得見關於某某擁兵自重，某某威脅社稷，這些純屬無稽之談......試問武官在外處處受制，又如何敢真正用命，去戰場之上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