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裏逃生

第四章 死裏逃生

七里峒,南二十餘里,亂石堆。

一陣久散不去的血腥味,似乎在訴說著當時戰鬥的慘烈。燕迴環顧四周,一堆灰燼,一隻已死了多時的妖狼,身側已被燒焦,渾身是血,喉嚨被利刃割開,附近的血泊早已乾涸。十餘丈外的林地里有一隻被咬斷了四肢的野豬,雙目圓瞪看着天,大嘴裂張,死裝凄慘。

燕回的目光只是在這些屍體上一掃而過,緩步走到妖狼屍體旁的一小攤血跡旁,面色一沉,陰晴不定起來。

這灘血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或者根本算不上是一灘,它是和附近的血液幾乎是混合在一起的,但是對於精通鬼道和巫術的燕回卻一眼看出了這片血跡的不同,這不是狼血,是人血!這血跡正是燕小安殺完白背妖狼后躺下喘息時從嘴裏吐出來的。

燕回一咬牙,狠厲之色一閃而現,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右手在左腕一劃,垂下左臂,鮮血如注頓時順指尖潺潺流下。燕回俯下身在那灘血跡周圍用自己的鮮血畫起了紋絡,不一會兒,以燕小安的血跡為中心,已經繞着血跡畫了一圈。紋路古怪離奇,每個線條都彼此相連,看上去如同符文,卻更像厲鬼。

燕回站直了身,面朝紋絡,雙手一揮同時掐訣,面色凝重。

突然一陣陰風驟然而起,天日也暗了三分。燕回周身陰氣森然,鬼哭狼嚎,口中念念有詞,周圍嘯聲忽而如鬼哭神泣,忽而又似千萬民眾祈禱。鮮血繪成的紋路紅芒閃爍,彷彿活過來一般,連帶着燕小安乾涸的血跡也閃爍着紅光,如同奔流起來的血色江河。

道法詭異,令人望而生畏,頭皮發麻,既像鬼道秘術又似南疆巫術,也不知燕回從哪裏習得。

如此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燕回收起法訣。陰風、嘯聲瞬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而鮮血卻像流失了所有精華一般,乾涸在了地上。

燕回卻沒有向地上看一眼,而是死死地凝視着南方十萬大山,臉色略顯蒼白。右手一揮,沙石激飛,地上作法痕迹盡毀。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化為一道青光如流星一般直奔南方而去。

※※※

手中緊緊抓着那塊銅盤,燕小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這片林間空地的中央。按照身後已然隱身藏起的那個神秘人的吩咐,他應該要走到距離洞口約莫四丈外的距離,然後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一旦金花古蟒衝出來吃他,便將手中銅盤舉過頭頂,運轉法力,便能暫時護住身子。

想到此處,燕小安忍不住向手中的銅盤看了一眼,只見這面銅盤雖然上面刻畫的符文頗為精妙細緻,然而拿在手上卻是平平無奇,絲毫也看不出有何神奇之處。不過舅舅的青色戒指也不曾華麗奪目,卻威力巨大,就不知這銅盤是否也是這般。

燕小安心裏是萬般不情願,只是如今箭在弦上,勉強行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掉頭逃跑卻是絕對無生機。

慢慢接近洞口,空氣中那股腥臭的氣息便漸漸濃烈起來,燕小安的腳步越來越慢,呼吸也是越來越急促,他至今不過仍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罷了,哪怕是舅舅從小悉心教導,又何嘗經歷過這生死折磨?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手心滲出了汗水,浸濕了這塊銅盤的邊緣。

終於,他走到了那個山洞的正前方,在距離洞口四丈外的地方,站住了身子,鼓起勇氣,向那個黑暗的山洞裏去。燕小安身不由己地退後一步,臉色慘白,那洞窟深處,一片黑暗之中,亮起了兩個巨大幽綠的眼眸,那瞳孔似刀,細長而冰冷,看去只那眼睛,竟似乎就有他半人多高。空氣中的腥臭氣息,陡然濃烈起來,一聲詭異的輕嘯,從那黑暗的洞中發出。

燕小安的身子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銅盤。只是那隻盤踞在山洞裏的恐怖妖獸不知為何,並沒有立刻衝出來獵殺這送上門來的美食,那兩隻可怕巨大的冰冷蛇眼,只是在洞穴里的黑暗中,冷冷地盯着洞外的這個少年。

周圍,一片寂靜,不知道是否因為這裏有金花古蟒存在的原因,除了茂密的樹林外,別說妖獸,就連飛鳥也沒有一隻。

洞內洞外,就在這片異樣的寂靜中對峙着。就這樣站着,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好像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又似乎根本只是須臾片刻。

燕小安冷汗涔涔而下,腦海里不停的思索着,難道我就這樣為別人白白送了性命?死的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不行!我必須活下去!要等到舅舅來救我,還要等到我長大成人,再也不讓別人左右我!但是那黑暗中的蛇目,殘忍而無情的眼光,還有周圍越來越濃烈的腥臭氣息,卻彷彿給了他更大的壓力。

自空地之外,隱身於某棵大樹陰影下的神秘男人,很快發覺到空地上站着的那個少年似乎有些不對勁,慢慢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那個山洞裏腥風大作,一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尖嘯聲傳了出來,幾乎是在同時,一道體型巨大的金白相雜的蛇影飛撲而出,徑直衝向那個孤獨站在洞外的少年身影。

蛇影迅疾,轉眼間已撲到燕小安的身前,燕小安甚至都沒看清楚這隻金花古蟒的模樣,於電光火石間,他只能下意識地做出了唯一一個動作,將那塊銅盤高舉過頂,將自己所有的法力注入其中。

銅盤一顫,緊接着一道毫光從銅盤中心亮起,迅速壯大變作一個白色光罩,將燕小安護在中間,片刻之後,一個巨大的蛇頭轟然咬下,撞在了這個白色光罩上。

光罩護體,彷彿有一層淡淡的溫暖傳遞進來,只是燕小安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些許的安心,一股巨大可怖的力量如排山倒海一般,從頭頂上方沖了下來,這力道是如此之大,讓他的雙腳都是一軟,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徑直跪了下去。

隨着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咯咯聲音,夾雜了低沉的破裂聲,燕小安悚然抬頭,赫然只見這塊銅盤的白色光罩搖搖欲墜,銅盤本身竟已是開裂出了數道裂縫。

燕小安此刻心中不禁破口大罵,這個破法寶還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普通,普通的不堪一擊,就這麼樣下去第二口還不得直接要了我的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面對的這隻龐然大物,可怖妖獸。這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白蛇,超過一半的身子都還在山洞裏面,衝出來擇人而噬的只是前半身而已,但是儘管如此,那幾乎是比一個人身子還大些的蛇頭便足以將人嚇死,長而強壯的蛇軀上,青白色的鱗片整齊地排列着,看去像是一幅巨大的鎧甲,同時鱗片上還有金色花紋,特別是在巨大的蛇頭部位,金色花紋更是密集,看去讓這隻金花古蟒越發的詭異。

此刻,金花古蟒已經一口咬住了燕小安的身子,然而那塊被燕小安抓在手上的銅盤發出的光罩,顯然被這隻巨獸咬得開裂起來,搖搖欲墜,誰也不知還能不能抵住了金花古蟒那可怕的一咬之力。

陰冷無情的蛇眼中,因為意料中的美食發生了意外的波折,掠過了一絲怒火,金花古蟒發出一聲古怪的尖嘯聲,蛇軀陡然而起,大口張開,兩隻可怕的獠牙從口中顯露出來。對站在下方的燕小安來說,此刻那張嘴巴,黑洞洞的那個深處,實是這世間最恐怖的事物。

如果可能,他絕對是什麼都不管憤怒地掰開銅盤劃開那個道人的脖子,只是此刻金花古蟒已然撲到跟前,自己被打到地上,卻是想跑都不行的了。

無可奈何之下,就像溺水的人垂死掙扎一般,他也只有緊緊地抓着那面破裂的銅盤,不顧一切地拚命注入法力。

周圍的密林一片寂靜,那個神秘人也不知道藏到哪兒去了,直到此刻也沒有動手。

巨蛇的蛇頭再次轟然咬下,白色的光罩連連顫抖,令人牙酸與心驚肉跳的開裂聲再度響起,靈力也要見底了,燕小安有些絕望地望着頭頂上的這面銅盤就像脆弱的豆腐般顫抖着,撕裂着,然後隨着一聲脆響而四分五裂。

蛇頭掠過,白光散去,可怕的巨大獠牙瞬間刺入了燕小安的右肩,鮮血噴涌而出,劇痛如潮水般湧來讓這個少年全身亂顫,然而下一刻,他更加驚慌地發現,只在轉眼之間,自己這個巨大的右肩傷口處,開始迅速地發黑。

那是一種帶着深紫般的陰沉黑色,瞬間麻痹了他整個右肩傷口,那麼大的傷處,燕小安在最初的劇痛過後,此刻竟然已經無法得到任何感覺。他甚至能夠看到那可怕的黑色就像水流一樣快速漫延開去,在肌膚之下,黑色從肩頭的傷處湧向所有的地方,每到一處,那個地方便瞬間麻木,再無知覺。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種劇毒他就像一根僵硬的木頭,頹然倒下,只一會工夫,黑暗的顏色便竄上了他的臉龐,燕小安甚至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連眼皮都無法眨一下,只能目瞪口呆地僵硬倒下去。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想到今日果真應驗,劇毒入體身體失去控制的剎那,那是他身體最弱的時候,受傷最重的時候,突然一陣寒氣頓由心脈而生,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已遍至全身。

燕小安心中霎時便徹底絕望,暗疾發作了!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上方那隻可怕的巨蟒再次揚起了頭,露出了噬人的大口。

這暗疾較之金花古蟒的劇毒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次發作百般折磨,痛不欲生自不必說。詭異的是每隔數月發作一次,發作之際由心脈而起寒氣所過之處四肢僵勁不能動,面上覆這一層冰霜,就連置身的木床都被凍成冰床。根據時間推移寒氣會越來越盛。每到寒氣出現時都是舅舅幫他護住心脈,並用高深莫測的道行強行驅散寒氣,如此三兩日後方才恢復意識。之後自己默運那純陽功法再過三兩日方可下地走路。而今,卻毫無徵兆的發作,更嚴重的是一開始寒氣便如此之重,如此之快,絕非往昔可比。

金花古蟒在一個呼吸間哪裏看得到這麼多,但見獵物已經失去屏障倒地不起,金花古蟒的蛇眼中終於流露出貪婪而得意的神色,長嘯一聲,再度仰首,就要將這到口的美味吞吃下去。

便在此刻,趁着金花古蟒眼中已然只有倒在地上的獵物的時候,密林邊緣一棵大樹后,清光乍起,如風馳電騁般破空而來,在金花古蟒反應過來之前,一劍刺入了它蛇頭下七寸之處。

金花古蟒陡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厲嘯,巨大的蛇軀整個捲曲起來,嘯聲中蘊含了無比怨毒,然而轉眼之間,血花綻放,那最緊要的七寸之處從內部被生生捅出了一個血洞,裏面劍氣,這短短時間內,竟不知道在蛇軀之內切割了多少下,血漿四射,狀極凄慘。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空中掠了過來,正是那個神秘道人,面色冷峻,撲向古蟒。金花古蟒似乎也知道大事不妙,意圖有所反應縮回洞穴,然而那蛇身上最緊要的七寸處傷口實在受創太重,整個巨大蛇軀都是搖搖欲墜,就在不久前還威風凜凜凶威赫赫至不可一世的恐怖妖獸,此刻卻彷彿也和倒地的燕小安一樣,在垂死掙扎而已。

神秘道人一掠而至,用手一招,隨着金花古蟒一聲痛苦長嘶,血肉綻開,青色仙劍刺破脊背飛回了神秘人手中,而他也未給妖獸任何喘息之機,一絲殺意從他可怖的陰陽臉上掠過,青光陡然暴漲,化作開天巨劍,徑直劈下。

“嗚”的一聲,風聲過處,天地森林,似都凝固了片刻,巨大的金花古蟒蛇軀陡然僵硬,然後只見巨大的蛇頭與蛇軀斷裂開去,就像一塊巨石,頹然飛了出去。

無邊無際的殷紅蛇血,從蛇頸處如洪水一般噴了出來,瞬間將倒在地上的燕小安從頭到腳再度澆成了一個鮮紅的血人,粘稠而帶着強烈刺鼻腥味的蛇血,將他整個埋沒,可燕小安對此一無所覺,早已昏過去了。

半空之中的那個神秘道人看了一眼下方兀自還微微顫抖似乎還未死絕的蛇軀,還有那個被噴涌而出的蛇血所吞沒的少年,冷笑一聲,毫無回顧之意,身形掠起,卻是直追向那個飛出的蛇頭。

巨大的蛇頭直接撞進了森林,巨大的力道之下,連續撞到了四五棵大樹,這才滾到到地上,不斷抽搐,可對於神秘人來說卻也毫無威脅可言。

神秘道人隨即飛至,略一端詳,便手持青色仙劍再度劈下,只不過這一次他明顯看得出來小心了許多,力道也是控制住了,就這樣連續斬下數次,金花古蟒的蛇頭便幾乎四分五裂,可謂是死無全屍了。

神秘道人緊緊地盯着這個散裂的蛇頭,也不顧這滿地腥臭的血水,目光炯炯,在蛇頭的血肉白骨間一陣翻找,好一會兒之後,他面上忽地掠過一絲喜色,手掌一翻,人向後退了一步,只見那手掌之上,已然多了一顆半個巴掌大小的純白蛇珠,看去晶瑩潤白,微光閃爍,縱然是在這血氣衝天的所在,竟也散發出一絲淡淡清香。

神秘人盯着手中這顆寶珠,心中大喜,再也不管地上的蛇頭,身形拔起,目光轉動,隨意地在附近直接找了顆粗大的樹枝落下,背靠着樹榦,將這顆蛇珠細細撫摸良久,片刻后自言自語道:“有了這凝聚金花古蟒三千年道行菁華的‘陰蛇珠’,或許就能壓住修羅之力了罷!”

言罷,他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拿起晶瑩白潤的陰蛇珠,緩緩靠在了自己那半面暗紅色的臉部肌膚上。

“嘶”

一聲倒吸涼氣般的輕哼,從這個神秘人口中發了出來,他雙眼緊閉,臉上的肌肉開始不停地抽搐起來,而與此同時,陰蛇珠上的光芒卻緩緩亮起,從神秘人的臉上,那些噁心可怖的暗紅色肌膚內,似乎有隱隱一絲詭異的紅絲,從體內深處被緩緩抽了出來,吸進了陰蛇珠內。

神秘道人的身子微微一顫,看着神情模樣,似乎頗為痛苦,然而他顯然也是個性子堅忍的人物,除此之外便再無更多表示,縱然手上青筋暴露,也再不肯多哼一聲。

如此持續了許久,神秘道人忽然發出一聲低哼,將陰蛇珠從自己臉上拿開,微光一陣閃爍,陰蛇珠上的光芒緩緩低落下去,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原本白潤無暇的珠體內部,似乎多了一些細若遊絲般的紅色細線。反觀神秘道人,卻是氣色頓時好了許多,非但如此,那一張原本是陰陽臉的臉上,暗紅色的色斑僅僅經過這一下,便已明顯消褪了一些。

神秘道人額頭上汗水淋淋,但神色間卻是非常高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滿意地笑了笑,將這顆珍貴的陰蛇珠珍而重之地收進懷裏,然後便一招仙劍,御劍而起,直向遠方破空而去,再不回頭。

密林深處,緩緩恢復了原本的寂靜,只是空氣中血氣,腥氣瀰漫,特別是在那一個小小的林間空地上,死去的巨大蛇軀頹然倒地,鮮血泉噴,在一塊略顯低凹的小坑處,匯聚成了一個鮮紅的血窪,而就在這處蛇血坑旁,那個從頭到腳鮮血淋淋的少年,孤獨地躺在地上,沒有一點點的聲息。

※※※

說來不知是巧還是不巧,突發的暗疾不但沒有害了他的性命,反而救了他一命。驟起的寒氣封住了經脈,使得蔓延飛快的蛇毒沒來得及侵入心脈。不過按理說寒氣起於心脈,身旁又沒人救治,人早就該凍死了。然而巧合的是,恰在此時蛇血如洪水般淋在他的身上。蛇血雖涼,其性至陽。就這樣燕小安在兩種力量的僵持下陷入了假死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很多天。對燕小安來說,時間早已模糊。

他做夢了。

是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母親抱着她,笑着撫摸他的頭,他也高興的咯咯地笑。他看不清母親的模樣,只知道很漂亮很溫柔。他一回頭,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也在衝著他微笑,同樣也看不清面容。

這個場景只持續了一瞬!

突然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朦朧的天地間只剩下燕小安自己。他的心瞬間茫然,空蕩蕩的,彷彿已經無法呼吸。

似是一瞬萬年,亦不知何時。他恍然置身於傳說中的九幽冥府。周圍燃燒着熊熊烈火,不斷熾烤着他。而他自身則被凍成了冰塊,在烈焰中融化,轉瞬又重新凍結。一直飽受冰火兩重天的酷刑。

他在絕望中呼號喊叫,但是所有的親人、朋友無一回應,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個孤獨的自己,還有的,便是可怖的熊熊漫天的火焰,和不斷冰凍他的寒冷。

為什麼不死呢?

或者說,死了不是就不該有痛苦了嗎?

十一歲的少年在人生之中,第一次在心頭浮起了這樣的念頭。

突然虛空中浮現出一個一身青衣的高大身影。

“舅舅!舅舅!”燕小安瘋狂大喊。

可是突然燕小安愣住了!他看清了舅舅的面容,這是他在夢裏唯一一次看清楚的人臉。

舅舅的臉上滿是失望!

“不不!!”“我不會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啊!!”一聲痛苦的喊叫響徹山林。

然後,他便從這個可怕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天正清晨。

晨光灑落,透葉而出。密林枝丫婆娑搖曳,地上明暗相呈,碎陽點點。

許是因為剛剛驚醒,腦袋裏仍有些密糊,待心中餘悸慢慢消散。燕小安木然地向周圍看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原本中了蛇毒全身麻木,又巧暗疾發作。但現在卻好像能動了?

下意識地,他低頭向自己身子看去,心中一驚,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滾落到血池當中。暗紅的血液遍佈全身,原本穿在身上的布制衣服不知為什麼,竟然大部分都消失了,只有獸皮外衣殘存了下來。

燕小安忽地想起金花古蟒的血陽性至強,腐蝕衣物布料自是輕而易舉,可,那全身都被這蛇血淹沒的自己的身體,為何活了下來?應該被燒死了才對。

他臉色慘白地看着滿地血泊,腦海中掠過了那個可怕的噩夢,那個在九幽冥府里被冰火兩重天無盡折磨,痛苦直入骨髓的可怕噩夢!

沒錯,是暗疾救了自己,或者說是蛇血救了自己。

他喘着氣,想撐起身子站起來,突然一陣寒氣襲來,軟弱無力的手臂便是一歪,整個身子便向旁邊倒去。

竟是暗疾的餘韻未了!

燕小安四下望去,自己置身的血池血色暗紅,有着三千年道行的金花古蟒的血竟是精華全失。這寒氣之強可想而知。

自己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可是不願再去遊覽一回。這金花古蟒體積龐大,血量自然不會少,除卻自己置身的這個最大的血池之外還有數個小血坑。

燕小安用儘力氣,吃力的爬向最近的一個血坑,伸手進去。就在手掌剛剛觸及的剎那,他全身猛地顫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奇怪的感覺從他的身體各處傳了過來,先是微微灼痛,然後似火苗遇油,轟然而起,瞬間化作滔天烈焰,在這手掌上熊熊燃燒,寒氣被瞬間逼退,可是兩者交匯處猶如無數把鋒銳的刀刃,切進了肌膚,反覆的割裂撕扯,勝過了天下所有最可怕的傷痛刑罰。

“啊!”一聲低沉的慘叫,燕小安默默忍受着疼痛。他不敢高聲,生恐引來附近的妖獸。金花古蟒在時,自是此間霸主,無妖獸敢來,可如今金花古蟒已死,如此濃重的血腥味難保不會引來妖獸。尤其是燕小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燕小安忍受着劇痛像洗澡一樣一點一點往身上淋蛇血。寒氣漸漸退去。燕小安站了起來,隨後把所有血坑裏剩餘的蛇血都淋在了身上。

燕小安終於可以自由行動了,可是寒氣猶如附骨之蛆,仍有幾縷不肯離開。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只要運功調息一天就可以痊癒了,可是燕小安現在卻是不敢盤膝運功調息。在此多待一刻便會多一分的危險。

燕小安走到蛇屍旁,撕下幾塊蛇肉直接就生吃了,邊吃邊把蛇肉撕成小塊,掛在腰間的骨勾上,五族人外出打獵的衣服上都要這種像裝飾品一樣的東西,實質是為了掛一些兔子一類的小獵物的。吃過後找到四分五裂的蛇頭,強扭下一隻毒牙,別在腰上,直奔來時的方向快步離開。

走後不足一個時辰,終於有妖獸忍不住血腥的誘惑踏足這昔日霸主的地盤,一番妖獸的爭鬥在所難免。可卻與燕小安毫無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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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二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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