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番外篇 新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番外篇 新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番外篇新生

走出監獄大門那一刻,林嵐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

明明是和裏面看到的是同一塊,可邁出那扇門,就覺得格外明媚。即使它此刻正飄着雪花,微微陰霾。

當年檢方以參與制毒,販毒和組織容留他人吸毒對她進行起訴,結果前兩項證據不足,罪名並未成立。她險險保住一條命,最後被判處有期徒刑4年零一個月。

到今天,正好刑滿釋放。

“嘀嘀”兩聲鳴笛聲喚回她的思緒。

林嵐抬頭望去,這才發現前面路口那裏停了三輛黑色轎車。像是……正在等她。

遲疑了兩秒,她拎着自己的東西朝那邊走了過去。而與此同時,其中一輛轎車的車門忽然被人推開。

穿着深棕色長款風衣的男子從裏面鑽了出來,是秦川身邊的阿木。他笑嘻嘻地抬手沖她敬了個美式軍禮:“林小姐,恭喜重獲自由。”

林嵐愣愣地停下腳步,有些驚訝卻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男子見她站在原地不動,便抬走過去,接下了她手裏那個並不沉的行李包:“這種體力活兒怎麼能讓美女親自動手。我來吧。”

“多謝岑先生了。”林嵐客氣地一笑,口中苦澀無限。

美女……從前她倒是真對自己的容貌氣質有三分自信。可今時今日,她實在是擔不起這兩個字了。

四年多的監獄生活,再艷麗的花朵也會被蹉跎的黯然凋零。

阿木領着她走到中間那輛車邊上,又紳士地拉開了後座車門:“林小姐,請上車。”

林嵐到了聲謝,接過自己的包彎腰坐了進去。然後,她看着身側那個坐姿慵懶的男人,毫不意外地沖他點點頭:“秦先生。”

“呵……”秦川笑了一聲,拄着下巴將她打量一圈后才慢悠悠說道:“你這狀態,倒是比我想像中要好的多。”

林嵐也笑笑,目光誠懇:“還得多謝您一直照拂。”

秦川擺擺手:“你不用謝我。”

這一句明顯話裏有話,林嵐臉色暗淡一瞬,還是猶豫着問了出來:“瞳瞳……她還好嗎?是她讓您來的?”

“她不知道你今天出獄。”

林嵐抿了抿唇。這四年多以來,她始終拒絕蘇羽瞳的探望,可後者見不到她人,卻從未間斷過送錢送東西。

“她現在很好。”秦川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他放下胳膊,轉頭看向她,眼神帶了幾分威壓,“既然這四年裏都不肯見她,以後……也還是別再和她見面的好。你覺得呢?”

林嵐沒說話,笑容卻無比苦澀。

有些話,點到即止便可。秦川轉頭看向窗外,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林嵐噓了口氣,頗有些疲憊:“想去個很遠的地方,重新開始。”

“不錯的想法。”秦川點頭贊同,然後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隻信封,“這裏面除了銀行卡和一些現金以外,還有一張名片。不介意的話,可以打上面的電話。他會幫你。”他在後視鏡里瞥了眼前面的司機,“帶林小姐找個地方安頓一下。”說完,便推開了車門。

…………

秦川原本是打算去過邊城后便直接回去的。結果半路遇上些事情,一耽誤就是小半個月。

等到了宣城,前腳剛出機場大門,公司里又來了電話。他接起來才聽兩句,就直接不耐煩地交代道:“去找傅遠行。”然後長腿一跨越過路邊護欄,兩三步躥進了車裏。

蘇羽瞳的肚子差不多快7個月了,雖說是第二胎有經驗。可這麼多天不見人,他也還是放心不下。

不過相較於他的心急火燎,家裏氣氛都是一派悠閑。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這會兒都在頂樓的日光室,蘇羽瞳身上蓋着毛毯,半躺在貴妃榻上,拿着個PAD看電視劇。

炸醬麵席地而坐,面前支了個小桌子,鉛筆橡皮滾了一地,低頭對着本子塗塗畫畫。

秦川的到來明顯打破了屋子裏的靜謐。

蘇羽瞳帶着耳機,對外界感知有些遲鈍。

炸醬麵似乎和她親爹有心靈感應。門鎖那裏剛有一聲響動,她就轉頭喊了聲“爸爸”。話音一落,推門進來的果然是秦川。

小姑娘半個多月沒見親爹,這會兒立刻眉開眼笑地起身撲了過去:“爸爸抱抱。”隨着她那幾顆乳牙逐漸長全,炸醬麵的發音也標準許多。總算能正正經經的喊出爸爸兩個字。

“寶貝兒想爸爸沒有?”秦川彎下腰,大手一撈,抓小雞一樣把閨女抱進懷裏,狠狠親了兩口后又把自己的脖子抻了過去,“來,面面也親親爸爸。”

“面面最想爸爸了。”小姑娘嫩聲嫩氣地,小胳膊勾住秦川脖子,在他臉上一邊留了個口水印兒。

那邊蘇羽瞳也摘了耳機,等到父女兩個膩歪完才笑着開口:“不是說得後天才回來么?怎麼提前了。”

“着急,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秦川把女兒放下,走過去摸了摸蘇羽瞳圓滾滾的肚子,“寶寶乖不乖?”

“還好。下午的時候不老實。”蘇羽瞳換個姿勢坐了起來,“你中午吃飯了么?”

“吃了,我……”秦川話不等說完,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怕距離太近吵到肚子裏的寶寶,急忙走遠。

從口袋裏掏出來看了眼來電號碼,他立刻摁斷,轉頭沖蘇羽瞳笑笑,拉開了房門:“我去洗個澡。等會兒上來找你。”

秦川直回到卧室才回撥過去。

電話是邊城那邊的人打來的,會有什麼事情不用猜也知道。

“秦先生。”不等秦川出聲,那邊的人已經恭敬地開口。

“嗯。”秦川一邊解扣子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聲。

“林小姐應該明晚出境。”

“好。”

話筒里的聲音有一秒鐘的空白,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那邊的人在猶豫:“秦先生,林小姐並沒有來找過我。她是通過……”

“我知道了。”秦川淡淡地打斷了他,“她沒找你就算了,不用往心裏去。也不用再注意她的動向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脫了衣服逕自走進浴室。

林嵐的想法他可以理解。既然想重新開始,當然就要和過去斷個乾乾淨淨。不論是人還是事。

…………

林嵐曾在7年前來過莫斯科,因為一個電影需要在紅場附近取景。

彼時正是夏天,而且劇組為了趕檔期來去匆匆,基本連閑逛的時間都沒有。可如今故地重遊,卻還是讓她忍不住感觸叢生。

當然最大的感觸就是冷。

不知道是不是幾年的牢獄生涯讓身體變得不濟,總之打從她過了國境線就沒緩過來,越往北越覺得連空氣里都是凜冽的氣息。

即使這會兒車內暖氣烘得很足,她依舊關節發僵。

“喝口酒吧。”駕駛位置的人察覺到她的不適,分神遞過一支精緻的錫制小酒壺,“酒精能促進血液循環,會暖和點。”

這一路都是這位俄國大叔為她引路的。據說他常年在中俄邊境做貿易生意,所以漢語說得極為順溜。

林嵐看着他遞過來的小酒壺猶豫了一瞬,還是道聲謝,接過來抿了一小口。

她原來就有胃病,這幾年加重不少,其實是不該飲酒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特別的想喝上一口。

酒渾厚濃烈,入喉火辣辣地。

林嵐皺着眉緩了緩,然後長長吐出口氣,啞聲問道:“還有多久的路。”

“大概兩個小時。你可以睡一會兒。”

“好。”她衝著後視鏡笑笑,依言閉上了眼睛。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再醒來時已經天黑。車子還在行駛,窗外零零星星飄着雪花,被前面的車燈一晃,竟然帶了種夢幻的感覺。

林嵐透過車窗努力的四處環顧,發現已經到了郊外。公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子,路兩邊也是空蕩蕩。

她忍不住笑了聲,心裏玩笑般感嘆……果然是地廣人稀的國家。

這場雪並沒有轉達。

夜空裏雪花漸漸消失的時候,車子終於在一座小院兒前停了下來。

大叔說了聲“到了”,拿起手電推門下了車。

林嵐恍惚一瞬,也拿起自己簡單的行李,緊隨其後。

院子裏有盞小路燈,不算太黑。可以看見裏面是幢二層建築的小樓。只是小樓的玻璃卻全部是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

大叔拿起手電,隔着院門往裏照了照,嘀咕一聲:“像是沒人。”

話音傳到林嵐耳中,讓她沒來由的有些發慌:“會不會是出去了?”她頗為緊張的問道。

“可能吧。”大叔也有些迷惑,“不過說好了的,他這個時間會在家。”

林嵐眉頭更緊:“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大叔摸了摸鼻子:“他沒有手機。”然後話音剛落,汽車的引擎聲便忽然傳來。

高底盤的深色吉普沿着他們來時的路緩緩駛來,最後和他們那輛車並排停在了院門前的路上。

林嵐目不轉睛地盯着它,藉著車前燈的光亮,依稀看見擋風玻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蘇暢!不用看清面容,林嵐已經可以肯定,那就是蘇暢。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對他其實也是無比熟悉的。不必蘇羽瞳陌生一絲一毫。

林嵐要緊牙關,已經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然後,就在她擂鼓一般的心跳聲里。那人推開車門,一邊雙腳落地站定,一邊衝著他們輕輕淺淺地微笑:“抱歉久等,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其實他們等的並不久。

一分鐘?兩分鐘?最多不超過三分鐘。

但此時此刻,林嵐看着距離幾步之遙的男人,卻真的生出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她很想和他打聲招呼,哪怕是一句“許久不見”也好。可聲音堵在喉嚨里,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口。

蘇暢沒有在自己的車邊停留太久。

他大步上前,張開雙臂和那位大叔來了個擁抱:“辛苦你了。多謝。”

大叔寬厚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聚。”說完放開手,又沖呆愣中的林嵐微笑點頭,然後才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

“冷不冷?”蘇暢走到林嵐身邊時隨口問了一句。說完掏出鑰匙開了院門,直接拎起她的行李推門入內。走了兩步沒聽見後面有腳步聲,便停下來回頭看了眼。

林嵐仍舊站在門口,還是那副呆愣愣的模樣。只是眼中水霧更勝。

蘇暢忽然笑了出來,也沒回去找她:“傻站着幹什麼?不嫌冷。”說話間已經轉過身,踏上了小樓門口前的台階,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進來時別忘了鎖上院門,這附近有狼。”

房子的取暖設施很好。室內外的溫度簡直冰火兩重天。

林嵐剛一進門就感覺熱浪撲面而來,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蘇暢把的她的行李暫時放到沙發邊上,說了聲“你隨意”便一頭扎進了廚房。

這頓晚餐其實有點不倫不類。

炸雞腿,土豆泥,番茄炒蛋,主食竟然是蛋包飯。

喊了林嵐入座吃飯,蘇暢竟然轉身又拿來一瓶紅酒兩隻高腳杯。

“喝點兒?”他歪頭問她。

林嵐看着他手裏的杯子怔了怔。她今天喝過白俄大叔的烈酒,其實已經不再喝了。可這會兒看着對面那人臉上的笑容,無論如何也無法說不。於是輕輕點頭:“幫我倒上吧。”

“呵……”蘇暢輕聲低笑,卻放下紅酒,幫她倒了杯溫水,“你的胃能受得了?”

林嵐忍不住心頭一顫,眼窩瞬間潮濕:“你……你知道?”

“原來瞳瞳就說你喝酒把胃喝出了毛病,再跑監獄裏呆幾年,不嚴重才怪。”蘇暢給自己倒上酒,沖她舉了舉杯,“意思到了就行。今天太晚了,沒法給你辦個歡迎儀式。明天領你去逛逛?”

可林嵐聽見他的話,心上的堤壩卻忽然垮塌。羈押已久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其實這一切,都是你為瞳瞳準備的吧。你原本是打算帶她遠走高飛的,對不對?”

蘇暢放下杯子,看着她靜默一秒:“林嵐,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這冰天雪地的異國他鄉,只剩下我們這對老朋友相依為命了。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朋友……”林嵐吸了吸鼻子,瞪大雙眼盡量不讓自己的淚水掉落,“蘇暢,如果我不站在羽瞳的身邊,你是不是連朋友都不肯和我做。”

蘇暢勾了勾唇,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甚至隱約閃爍着冰冷:“林嵐,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其實你應該慶幸,你始終站在了瞳瞳那邊。”

林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底的溫度忽然一分一分的褪去。

這其實是個無比聰明又無比涼薄的人。他僅有的那一點溫柔卻都給了蘇羽瞳。可她……竟然直到現在還對他心存悸動。

“唉……”蘇暢看着她眼角的淚光忍不住嘆了口氣,語調也柔軟許多,“嵐嵐,很多東西從一開始就是不純粹的。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喜歡明知故犯的人。”

“除了蘇羽瞳。”林嵐哽咽着接下他後面的話。

蘇暢毫不掩飾的點頭:“對,除了瞳瞳。”然而當他千般算計步步為營地籌劃好一切后,卻發現都成了錯過。

他再也無法帶着他的女孩兒遠走高飛,因為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別人。

不知是人心易變,還是造化弄人。

可這一切又能怪誰。心照不宣又如何,他終於是從未給過她明確的承諾。

林嵐摸了摸眼淚:“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她是孤兒,自從十四歲認識蘇羽瞳后,便一點點和這對兄妹交往親密。起初或許只是為了自己那點兒目的,可後來,卻是真心相待。

直到那一天,蘇暢忽然復活找上她時。她才發現這麼多年,自己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林嵐,自從我被齊尚研拽上賊船那天起,我就開始學會了懷疑一切。你說你是孤兒,沒有背景,又實實在在沒有靠着什麼人。可混跡在娛樂圈那種地方,卻每次不論大小困難都能夠全身而退。絕對不只是運氣好。”

“沒錯。”林嵐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比其他小朋友好。因為我有個財大氣粗的資助人。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人卻不肯領養我。直到我十三歲那年夏天,那人身邊的人找上了我,讓我接近你們兄妹。”

蘇暢抿了口紅酒,沒說什麼。

那時候蔣大勇還沒有成為潛伏在齊家的卧底。齊老太爺選中林嵐,應該只是為了自己不能相認的外孫女蘇羽瞳。可未來不可知,最後陰差陽錯,林嵐竟然真的成為了一枚棋子。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嘆了聲:“我起初是不確定的。但是你拿走了我藏瞳瞳卧室床縫兒里的U盤。”

“可那裏什麼都沒有。”林嵐語氣微微激動。

蘇暢微笑:“那是我用來試探你的,當然不會有什麼。事實上,我也真的什麼都沒有,不過是玩兒了場心理戰。可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是這樣,你越說實話,他們越是懷疑。提純配方其實不只我一個人知道。齊家人做事謹慎,我掌握的並不比警方多。如果說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齊家和秦百函的合作線路。而那些相關的東西,現在全部在秦川手裏。”他頓了頓,用一種極其輕緩的語氣說道:“我用它換了你的一線生機。不管怎麼樣,我都感謝你,感謝你這些年對我們兄妹全心全意。”

林嵐倒吸口氣,有什麼東西終於明了。

從被捲入這一切開始,她就沒想過自己能活着。可最後只是4年多的有期徒刑,實在是不真實。

原來真相竟然是如此!

蘇暢繼續說道:“林嵐,齊家保不住是必然。齊老太爺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找替罪羊,替罪羊越多,水攪的越混,齊尚研脫身的機會就越大。從他決定讓你暴露那刻起,我們兩個就誰都跑不了,都是齊家的替死鬼。所以我假意順從他,同意與他合作。”

林嵐皺眉:“我還是不懂。”

“你不需要懂。”蘇暢笑看着她,頗有些感慨,“因為有些事,連我都不清楚。這一場混亂中,所有人都是各懷心思各自為政。傅遠行有很多事瞞了秦川,秦川背後有個秦家,他也有自己的心思。我也是一樣。不過現在我們都活着,都還自由。看來結局不壞。”那天的混斗中,他給自己安排好了替死鬼。而隨着蔣大勇被火化,他在這世界上再沒有血緣相關的親人。警方就算是想辨認他的DNA都無從下手。

不願意繼續回憶下去,他笑了一聲岔開話題:“好了,你快吃飯吧。我去樓上洗個澡。”說完便推開盤子站了起來。

林嵐目光追隨着他,當那個高大的身影走到餐廳門口時,她“呼啦”一下站起身,爆發出自己所有的勇氣:“蘇暢,你就不能試着和我在一起么?我願意和你相依為命,我不求你愛我,以後……”

“林嵐。”蘇暢頭也不回的打斷了她,“我現在回答不了你的一切問題。至於以後……”他低低地笑了出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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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手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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