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戰而敗

第十七章 不戰而敗

第十七章

不戰而敗

安家的保姆在這裏工作了十來年,也算是看着安然長大的。見她回來了,也高興得眉開眼笑,趕緊拿着環保袋去了菜市場,準備中午燒幾個她愛吃的菜。

結果她前腳剛走,安然小叔安仕清一家也來了。安然又趕緊給她打電話,讓她再多買些菜回來。

安老爺子一共兩子一女,大兒子也就是安然的父親十年前出了車禍意外去世。二女兒搞研發,現在在外國。剩下安仕清一家留在本市,卻沒有和老人同住。

安仕清家裏是個女孩兒,比安然小四歲,起名叫安心。

只是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讓人安心過。叛逆期特別早,也特別長。高中沒畢業就不念了,家裏花了大價錢給她弄去管理嚴格的私立學校,沒見有什麼作用不說,反而越來越非主流。後來出了幾次么蛾子,她爹也就對她絕望了。不指望女兒成龍成鳳,只希望能她安生些就行。

只是安心這孩子雖然喜歡和她爹對着干,卻對安然特別黏糊。從小打到,只要一看見安然就“姐姐長姐姐短”的,粘她屁股後頭趕也趕不走。

今天也一樣,熊孩子一進屋見安然也在,立刻上去一個熊抱。然後貼她身上就開始扯東扯西,無視自己老爹已經鐵青的臉色,逮着什麼說什麼,完全地口無遮攔。

安然也被她搞得有些無奈,感覺自己也像是做了壞事一樣。最後安然實在受不了她小叔抓狂的眼神,扯着堂妹上樓去了自己房間。

等進了屋子,熊孩子一頭栽進她的床上,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哈……姐,我就看你啥時候能挺不住領我上來!”

“你個死孩子!”安然走過去,抬手就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又氣又無奈,“你再瘋下去,估計小叔能連我一起砍了!”

安心“切”了一聲:“他才不會呢!你可是他用來教育我的楷模。我要是有你一半兒聽話,他都得樂死!”

“你也知道你不聽話啊!”

“嘿嘿……”安心乾笑了兩聲,隨即沉默幾秒才開口,“姐……那個啥……”

“啥?”安然看着,她挑了挑眉,“吞吞吐吐可不是你風格啊。”

安心忽然咬牙切齒:“姐,你知道夏夢簫那狐狸精回來了不?”即使不扯上自家表姐那三角戀,安心也同樣不喜歡夏夢簫。

“安心……”安然扶了扶額,有點兒無力糾正她的稱呼,“我知道。”

“那你準備怎麼辦?有什麼計劃么?”

“什麼什麼計劃?”安然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安心握緊拳頭虛空一揮:“剿狐計劃啊!就是剿滅夏狐狸精的計劃!”

“呃……”安然無語,感覺一滴巨大的汗珠已經掛上額頭,“安心……那個……”她正考慮着該怎麼和她說,對方卻忽然氣勢洶洶地一拍床墊兒,給她下了一跳。

“姐,我和你說,這個狐狸精就該抓起來把尾巴砍了!昨天上午在五環餐廳,我看見她和許墨林兩個人面對面親親熱熱碰杯的樣子,真想上去拍飛那對狗男女!”

此後的整個下午,安然都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

她假裝淡定地不去追問安心昨天到底是怎麼個狀況,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不去胡思亂想。

許墨林前天和夏夢簫同一班飛機回來的,昨天上午和她在同一家餐廳里坐在同一張桌子旁,晚上又在同一個酒會上遇見……這個節奏也未免……

安然感到不安的同時,隱約又嗅見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她明明記得昨天早上,許墨林在電話里告訴自己說上午有文件要批示的。怎麼轉身就去了餐廳?還是和夏夢簫一起的。

到底是偶遇,還是兩個人約好了?

她記得許墨林昨晚提起過,他有意和夏夢簫所在的公司合作。那麼兩個人約好了談公事也不是不可能。可既然是公事,為什麼不去辦公室,而是選擇了一家可以作為標準約會場所的高級西餐廳?許墨林又為什麼要騙自己,說是要批示文件?

如果是私事的話……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少年時情投意合的男女分離后重逢,開始不斷地密切接觸,然後發現彼此的心裏仍然還有對方,再然後就是……舊、情、復、燃!

安然深深地陷入了恐慌之中。

幼年時安家父母工作忙碌,幾乎無暇顧及她,爺爺也還沒有離休,小小的世界裏,陪在安然身邊最久的就是許墨林。後來父母車禍去世了,也是許墨林幫她一起走過難關,陪她一起走到現在。

安然覺得自己不算是貪心的人,也很少奢求什麼。她這二十幾年來,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無論貧賤富貴,痛苦歡樂都能和許墨林相互依偎着一起走下去,直到白髮蒼蒼、步履蹣跚。

可如今,連這點奢望也要被剝奪么……

窗外有夜歸的鳥兒鳴叫聲想起,將她驚醒。

安然摸了把眼淚,抬頭看向眼床頭柜上的卡通鬧錶,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種消極情緒中度過了幾個小時。

她小叔一家吃完晚飯便離開了。送他們出門的時候,安然望着許家的方向猶豫了許久,上午和許墨林說好的吃完晚飯去找他。可最後她還是失神着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心裏實在是亂得很,她怕一見到許墨林就控制不住情緒。

她知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處處依賴他,她不想再讓許墨林覺着她無理取鬧。

安心看見他和夏夢簫一起在餐廳也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又不是捉姦在床。就算是捉姦在床,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質問夏夢簫為什麼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死皮賴臉死纏爛打求許墨林不要扔下她……好像,都不是那麼回事兒吧!

是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和夏夢簫拼個你死我活,還是信奉“命里有時終須有”一切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如果他們兩個真的舊情復燃,她在怎麼做恐怕也只是枉然。追根溯源,貌似從很久以前起,她就已經輸了。

想到這裏,安然忽然生出一種大勢已去的絕望。

難道自己和許墨林就真的應了那句話“有緣無分”?難道,她註定是要失去他么?

安然掄起胳膊狠狠砸在枕頭上,然後從床上蹦起來奔出房門,去找許墨林。

她怎麼就這麼窩囊!

只要兩個人一天沒分手,她就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怎麼能就這樣不戰而退?就算最後兩個人真的沒走到一起,她也要盡自己的一切去爭取!

安然爺爺家和許家隔了三條小甬道。

這一片住宅區是C市標杆性的存在。能住進來的,都不是普通人。一幢幢獨立院落的小樓,大多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建築,很有文化感和年代感。

盛夏時節,道路兩旁還有各家院落里的植物都正長得茂盛,穿行其間,叫人忍不住有種時光回溯的感覺。

偶爾不知道誰家院裏的花香隨風入夜,淡淡的味道充盈肺間,讓安然鬱結的心情舒暢不少,腳步也跟着歡快起來。

許家正好挨着路邊,院子外面一棵大槐樹有不少年頭了。

經過那裏時,安然放慢了腳步,仰頭看着它繁茂的枝葉,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小時候許墨林就是爬這棵樹,給她摘槐花吃才會摔破了腿。當時她又難過又害怕,擦了眼淚學着武俠劇里的情景,偷了爺爺窖藏的老酒給他“消毒療傷”,心疼的爺爺抱着酒瓶子兩頓飯沒吃。

可等安然走過拐角時,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許家院門前停了一輛火紅色的MINI,車頭前面那對男女,正是許墨林和夏夢簫。兩個人語笑晏晏,男的英俊女的嫵媚,看上去那樣般配登對。

然後,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什麼叫潰不成軍。

她覺着無形中有一隻大手,將自己的心握住然後在狠狠的揉捏。不是很疼,卻難受得她幾乎要窒息。

怪不得晚飯後她沒過去,他便也不來找自己,甚至是連一通電話一個信息也無。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她和他的二十年朝夕相處,終究抵不他們重逢后的三天。

不能不戰而退,可她卻是已經不戰而敗了。

安然死死地咬住下唇,腥鹹的味道蔓延了整個口腔。

嘴唇上的疼痛讓她終於找回一點知覺。或許,她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場。許墨林不忍心直白地傷害她,她就應該默默成全他們。不管怎麼樣,從小到大,他都對她最好的人。讓他為難,她也會傷心的。

夠了,一起都該結束了。

安然深深吸口氣,僵硬地挪動了一下步子。然而正要轉身的時候,許墨林卻突然扭頭向她這邊看了過來。他目光中先是染上些許的訝異,繼而揚起嘴角。

他的笑容依舊帶着她熟悉的溫暖。

安然忽然就像是被施了法術一樣,只能愣愣地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然後,她看見夏夢簫也回過頭衝著她嫵媚的笑着。再然後,他們兩個並肩向她這裏走了過來,一步、兩步……

終於,在許墨林喊出那聲“然然”的時候,她的真魂也從半空中歸竅,在對面兩人驚詫的目光中後腿一步,轉身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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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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