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三道裂痕
“什麼？！”白青瓷驚愕。
這個答案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白瑞祥似乎不敢面對女兒，用手抹了把臉，而後一直低着頭：“我那個時候，也是利欲熏心好逸惡勞。秦總當初給我的工資不低，可給人打工一輩子餓不死，卻也撐不着。我當時就想着，怎麼能在短時間內掙上一筆。炒股票本錢大，家裏的錢你媽不讓動。我就只能另打注意。”
“後來，我發現家附近有人設地下六合彩，我就跟着去玩玩兒。剛開始只扔里幾塊錢，偶爾還能回來個十塊八塊的，挺高興。後來，我就開始幾百幾百的下注。最多的一次兩百塊錢翻了十幾倍吧，掙了兩千多。你應該記得，那天爸爸還給你買了個小熊。”
白青瓷飛快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記起的確是有這麼件事。那熊是過往的某個牌子，價格不菲。她喜歡很久卻都不敢開口，可忽然有一天，爸爸卻將它拿到她面前。
“小瓷……”白瑞祥繼續低聲說道：“那2000塊錢就像是一把刀，在我的心裏豁了條口子，把裏面所有的貪念都放了出來。從那以後，我就開始越買越大。”剛開始是想着萬一運氣好，一下子就發達了。後來是越輸越多，巴望着能翻盤。可結果……”他暗啞的聲音忽然出現一絲顫抖。
“爸……”白青瓷想告訴他不要再說了。話到這裏，事情便也差不多明了，何必非要把過往都挖出來。
可白瑞祥卻對她擺了擺手：“小瓷，你讓爸爸說完。這麼多年，這些事情也壓得我透不過氣。”
白青瓷起身去倒了杯溫水放到了他面前。
白瑞祥拿起來喝一口，隔了兩秒才開口：“家裏的錢很快被我敗光了。可已經輸了那麼多，就此收手我又不甘心。開六合彩的那個老闆同時也放高利貸，後來我就從他那裏借。就這麼利滾利……最後我欠了200多萬！”
200多萬！！！
白青瓷抿唇默然。
就算是現在，200多萬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是筆巨款。更何況是十多年前，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我那時候本來是想自殺的。可那些人威脅我，說要是我死了，就把你們娘兒倆都賣去那種地方……”說到這裏，白瑞祥雙手掩面，五十多歲的人就這麼“嗚嗚”哭了出來。
白青瓷跟着心裏一揪，想要安慰他，然而電光火石間卻忽然想起什麼：“後來呢，爸？後來秦燁就找上了你？”
“嗯。”白瑞祥抹掉臉上的淚，點點頭：“後來的確是大少爺找上來了我。他說要只要我替二少爺頂罪，就替我還清所有的債務。”
白青瓷眸光一閃。白瑞祥欠債，秦燁怎麼會消息那麼靈通？
一切都像是計劃好了一樣。但秦勵那場車禍的不可預料性又太強，根本無法事先安排。
“爸，那後來呢？”
“後來……我沒得選擇，大少爺的出現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只能答應。至少這樣，能保全你們娘兒倆。只不過我沒想到你媽會那麼狠心，竟然撇下你不管！幸虧秦總肯收養你。其實我一直是感激秦家的，至少你在那裏吃飽穿暖，誰能想到你和大少爺……”白瑞祥再一次老淚縱橫。
“爸……”白青瓷伸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肩膀，“我和秦燁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青瓷。”白瑞祥搖搖頭，看着她的眼裏滿是愧疚很心痛，“爸雖然10年沒在你身邊，可我自己的閨女我自己了解。你絕對不會因為貪圖富貴，就打主意想要進秦家。那種高門大戶，你不願意進的。大少爺那人心思深沉，手段又狠，如果不是他逼你，那就是你愛上了他。”白瑞祥頓了頓，臉上的表情竟前所未有的嚴肅，“那你告訴爸爸，你愛他嗎？”
白青瓷一怔。
白瑞祥一抹臉，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堅毅：“如果你們真的是真心相愛，爸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求秦家答應你們的婚事！哪怕用替秦勵坐牢這件事威脅他們！”
“哈……”白青瓷忽然笑了出來，隨即淚盈於睫，“爸，有你在真好！”她傾身擁抱住白瑞祥，“可青瓷不愛秦燁！”愛他的，只是3000年前的那個執拗痴傻的女人。
說完，她緩緩吁出口氣。抬手摸上了腕上的玉鐲……第二道裂痕，已經出現了。
當第三條裂痕在鐲子上出現的時候，白青瓷終於不再按捺。
元宵節的晚上，G市的氣氛熱烈絲毫不遜於除夕。
醫院附近的公園有小型的燈會，父女兩個在那邊逛了一圈兒，又一起在街邊的一家小店吃了碗味道很不錯的手工元宵。
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半。
白瑞祥洗漱過後回房間睡覺，而白青瓷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透過窗子望着夜空中冰冷的圓月一個人發獃。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直呆到後半夜才輕手輕腳地去沖了個澡，回到房間裏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白青瓷給寫了一封不算很長的郵件，設置了定時發送到秦勵的郵箱裏。
然後她起身打開了床邊的衣櫃，站在前面認真的一一審視過之後，從裏面選出一件及膝的白色薄呢連衣裙，和一件內里襯了貂絨的淺灰色裙擺式外衣。
換好衣服，她又找出了自己的化妝包。
其實除了特殊場合，白青瓷平常大部分的時間都會素顏，最多也就是塗點潤唇膏。她這些化妝品，還是秦瑤幫她準備的。秦瑤喜歡亂買東西，可每次看見什麼好的，卻都會帶她一份。而她的化妝技巧，也是秦夫人當時請老師來教導秦瑤時，叫她也跟着一起學的。
爽膚水，乳液，隔離霜……她這麼一層一層的細緻塗抹下來，原本因為病弱而蒼白的臉色，果然氣色好了不少。在點上唇膏腮紅，整個人瞬間便鮮活了。
一切打點妥當，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五點10分。抬頭望了眼窗外，月亮已經不見了，卻仍是一片漆黑。
白青瓷收回視線，纖細的手指在鐲子上拂過的同時，一聲輕淺的嘆息從唇間溢出。下一秒，她倏地起身，披好外衣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