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門的“女婿”
第二十六章
上門的“女婿”
許翊中大年初四到了B市。他到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B市只是座中等城市,過年的氣氛卻很足。街上人來人往,樹上掛滿了彩燈,遠遠看去,山勢連綿處,燈火星星點點,不時有焰火飛出,城市的夜空頓時五彩繽紛。
他看着這座城市,耳邊聽着零星的爆竹聲響,這才感嘆,真的過年了。在A市只有在城邊上才能放爆竹,城裏不行。他想起小時候過年,到了午夜十二點左右點燃爆竹的那種快樂。沒有爆竹聲響,過年的味道就不再濃郁。
沒想到這裏城內還能放爆竹,這一發現着實讓他驚喜。許翊中到酒店開了房間住下,就上街去逛。他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堯雨:“小雨,你在幹嘛呢?春節怎麼玩的?”
電話那邊傳來陣陣笑聲,堯雨樂呵呵地說:“正打算去放煙花呢。你呢?A市好像只能在城外放吧?”
“對啊,所以聽你說起,太羨慕了,要是我能在你老家,你會帶我去放煙花么?很多年沒有放過了呢。”
堯雨笑着答應:“我只能同情你了。沒煙花爆竹過年多不好玩啊!”
“真的?我來了你帶我去放煙花?”
“許翊中,你哪點像三十歲的人?說的像孩子似的,難不成為了放煙花你就大老遠的跑來?裝可憐啊你?”
“你就可憐可憐我吧,”許翊中放聲大笑,“說好了,如果我來了你要帶我放煙花。”
“好好好,”堯雨連聲答應,“我玩去了,再見!”
許翊中得意地想,要是出現在堯雨面前,她會不會嚇壞了。
又想起答應了杜蕾的事。看看時間,才晚上七點多。他就給杜蕾去了電話。
“你到啦?在哪兒?我來接你。”杜蕾的聲音帶着驚喜,她以為許翊中明天才會來。杜蕾在她母親家裏,正和母親及母親的丈夫一家子看電視。
“小蕾啊,是不是他來了?趕緊去接!”杜蕾母親聽說有這麼號人物,春節要來,早伸長了脖子等着呢。
杜蕾剛到酒店門口看到許翊中就笑了。她沒叫他,靜靜地打量着他。許翊中個頭很高,穿着防寒服的他少了辦公室衣冠楚楚的嚴肅,多了幾分活力,看上去更年青。他正站在酒店外賣煙花爆竹的攤點旁逗幾個買爆竹的孩子。杜蕾瞧見他突然笑了起來。
隔着幾米遠她也能聽到許翊中的笑聲。他略抬着頭,輪廓分明的五官英俊逼人。霓虹燈光照在他的笑臉上,杜蕾的心跳了跳,他的笑容,哪種明朗開懷,像,陽光,極具魅惑。這一刻,她真正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翊中!”杜蕾笑着喊他。
許翊中看了眼杜蕾:“我在看煙花爆竹。你們這裏能放爆竹實在是太好了。”
“還沒吃飯吧?去我家吃飯,晚上我陪你放。”杜蕾走上去挽住了他。
“現在?太晚了,明天吧。”許翊中拿起一根煙花,不露痕迹地脫開了杜蕾的手。
“對不住啊。剛才接電話時被我媽聽見了,我只說是公司的老闆,沒說別的。他們真的往那方面猜了。只要露露面就行了。”杜蕾輕咬着唇,為難之極。她哀求的望着許翊中,美麗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可憐。
“去拜年我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吧?這樣太沒禮貌,總是長輩。”許翊中心軟了。
杜蕾陪着許翊中在櫃枱里挑了兩瓶酒,一盒補品。杜蕾搶着要付錢,許翊中攔住了:“不是別的意思,去你家拜年,我買些禮品應該的。”
杜蕾抿着嘴笑了。她希望不是假扮的,許翊中真情實意地去拜訪她的父母該有多好。不過,她的目的是只要許翊中肯來就好了。
一進門,許翊中就嚇了一跳。屋子裏至少坐了十來個人。杜蕾真的和她母親長得極像,她母親眉眼間多了一絲成熟女人的溫婉。“是許先生吧?聽小蕾說你一直很照顧她。她一個人在外地,有您照顧,我就放心啦。”
“談不上照顧。杜蕾本身就很優秀。”許翊中客氣了兩句。
席還沒有撤,因為他來,又新炒了幾個菜。他禮貌地坐下和桌上杜蕾的親戚們打了招呼,酒就端上來了。應付酒席他算得上經驗老到,自如地應付着。
杜蕾母親一直看着他。杜蕾坐在許翊中旁邊,為他布菜,聽到好笑的事便自然地靠許翊中又近了幾分。觀察到這樣的親呢,杜蕾母親臉上綻出了笑容。
許翊中坐了會,便起身告辭。
“不行,哪能讓你住酒店呢。我早收拾了房間,過年住家裏才有年味!”杜蕾母親笑容可掬地留他。她對許翊中極滿意,也細細問了杜蕾,知道他家世好,國外留學的碩士。她暗中叮囑女兒一定要好好把握。“小蕾,帶翊中放煙花去。回頭我做宵夜。”
許翊中看了眼杜蕾,她滿眼都是求懇。他心一軟:“我放完煙花再走。”
杜蕾悄悄和母親嘀咕了幾句,杜母滿眼慈愛,沒有強留。
走上樓頂放煙花的時候,許翊中皺着眉說:“杜蕾,你母親很關心你的,如果知道是假的,她會更擔心你的。”
杜蕾嬌笑着說:“我能照顧自己的。你來過一次,她放了心,以後就不會再問了。快來,翊中,我不敢點!”
許翊中放了心,走過去點燃煙花。“砰!”煙花在夜色里炸開,化作一蓬銀雨撒下來。很久沒玩了,他也很興奮,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能和堯雨一起放煙花,她一定很開心。
紅紅綠綠的煙花點綴了無邊無垠的夜。他默默地注視着流光溢彩的夜空,煙花炸開綺麗璀璨,許翊中突然有了思念。
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情緒了?久違了的激情在心裏突突跳動。極目遠望,他思念的那張素顏藏在城市的哪個角落呢?她現在也在抬頭望着夜空裏怒放的花嗎?她可知道有這麼一叢美麗是他為她燃放的心意?他剋制着給堯雨電話的衝動。希望明天早點到來。
杜蕾抬頭看空中的煙花,久久的凝望着:“謝謝你,翊中,這裏是媽媽的家,她愛我,卻有另外的家人。父親的家也是。看着是一家人,我總覺得只有一個人在過年。”
煙花熱鬧地在天際盛開,燃盡繁華。杜蕾站在天台上,白色的身影,帶着哀傷。
她不美么?她很美麗。她不好么?她是很好的女孩子。許翊中低下頭,他無能為力。
杜蕾回過頭,眼中淚光瑩動。許翊中彷彿看到一朵白玉蘭在夜色里靜靜嘆息。天邊輕雲下隱約露出一彎殘月,這樣清冷,憑空就生出愁緒。
他自然又想起了堯雨,她那種對什麼似乎都不在意,淡而堅定的性格像列賓的《雨後》。對,堯雨就是雨後的風景,淡淡的陽光穿透林間,草葉閃亮。清新的空氣,木質的涼亭,帶着水氣的花,還有一杯飄香的茶。一抹溫柔在許翊中目光中緩緩沉澱凝聚成一顆清亮的星星,他渴望的就是這樣一種雨後的溫馨,充滿生活氣息。
許翊中拍拍她的肩:“我看你母親對你真的很關心。過年別這樣傷感。”
杜蕾笑了笑,伸手拉住他:“走,去吃我媽做的元宵。”
她像個孩子,緊緊牽着他的手,許翊中笑了笑。他是真心希望杜蕾能過得開心一些。
第二天杜蕾帶着許翊中去了她父親家吃飯。杜蕾父親家裏的條件明顯要好過她母親家,一介紹,原來她父親是建委主任。許翊中和她父親自然有了共同的話題。杜主任對許翊中也是青睞有加。對女兒也甚為寵愛。他是直性子的人,拍着許翊中的肩樂呵呵地說:“翊中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把事辦了?”
許翊中看了眼杜蕾,她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嗔了父親一眼:“爸,說什麼呢。”
“呵呵,”杜主任感慨萬千,“翊中啊,我不好,一直覺得欠了小蕾,你好好待她,嗯?”
許翊中只能幹笑着應下。
因為他的到來,杜主任格外高興,沒在家裏吃飯,去了酒樓。許翊中皺了皺眉,轉頭又看到杜蕾的神色,嘆了口氣,他開始後悔,原以為亮個相解了杜蕾的危機,現在卻有種泥沼深陷的感覺。
杜蕾挽着他走進酒樓。臨到春節,酒樓人滿為患,杜主任一路和人打招呼,一路介紹着女兒的男朋友。許翊中臉都笑僵了,低聲問杜蕾:“今天中午在這裏吃飯的都是你親戚?”
“我不知道啊。老爸安排的。”杜蕾輕聲說,“對不住了,城市太小熟人太多。”
“來都來了,就當商務餐好了!”許翊中低聲笑道。
推開包房的門,他腦子一暈,裏面又是十來個人候着。免不了又一番客套。許翊中心裏發苦,卻只能面不改色的敷衍着。
聽說他是嘉林集團的副總,杜蕾父親巧妙地提示許翊中,完全可以來B市投資房地產。這裏的房地產業開發空間很大,不比省會城市競爭大。嘉林如果願意,B市在很多方面還能提供好的條件。
許翊中很有興趣地聽着,發現他沒有說錯。只是杜主任這番話不僅是說給嘉林集團的副總聽,也是說給未來的女婿聽。他含糊地把大哥許翊陽抬出來做擋箭牌。聽在杜蕾父親耳朵里卻又是另一番理解了。
吃過午飯許翊中匆匆告辭。
出了門,許翊中長舒一口氣,笑着對杜蕾說:“你還是早點找個男朋友,這樣子真的不行。我看你父母誤會太深了,你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
“嘿,現在爸媽再不會成天逼我了。”杜蕾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眼睛明亮,“你不急着走吧?我帶你四處逛逛。去雲頂山滑雪去。”
“不了。你家親戚太多,再這樣含糊下去,我擔心走在街上隨時會有人找我套近乎。”許翊中半開玩笑的說道。
“那好,謝謝你。”杜蕾眼裏閃過算計成功的得意。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再強留。
許翊中開着車要走,又猶豫了下對杜蕾說:“杜蕾,你家條件也不差的,找個男朋友不是件難事,真的,好好談場戀愛,心情就開朗多了。”
“知道啦!你比我爸媽還嘴碎。再見,路上小心!”杜蕾輕笑着揮手。
許翊中開着車避開杜蕾后,他對杜蕾的看法又有一些新的東西。以杜蕾的家的條件,她完全可以過得很好,而她給他的印象卻是一直很憂傷。許翊中想也許是父母離異給她造成的傷害太大了。
許翊中回到酒店好好睡了一覺。他不知道就這一下午時間,他與杜蕾的關係已經在B城不少人家傳過一遍了。杜主任的千金找了房地產集團的公子成為春節期間認識杜主任的人嘴裏的熱門話題。
許翊中還蒙在鼓裏,一覺睡醒,就給堯雨打了電話:“我到你老家了,你帶我放煙花去!”
“哦,你真想放煙花?”
“你不要又說話不算話哦,我真的到了。現在在酒店呢。”
“你昨晚不是在杜蕾家放過煙花了嗎?還沒盡興啊?”
堯雨的聲音和平時沒什麼區別,許翊中卻聽得一愣,下意識的解釋:“杜蕾說她爸媽成天催她交男朋友,求我在她爸媽面前露個臉。讓他們誤會一番,就算幫她一個忙了。”
堯雨呵呵笑了:“你這假男友做得很成功。聽說她老爸對你滿意極了,正四處宣揚打算催着你們結婚呢。”
許翊中心想壞了,這事怎麼就傳這麼快?地方小就是不一樣,三步一熟人。“我也沒想到啊。原以為上司來了去拜個年,他們胡猜猜就完了。誰知道她家裏人那麼熱情。我都吃不消了,趕着吃完飯就開溜。你還不過來安慰我一下?”
堯雨心想,我來找你?我要是和你在大街上遇到熟人,人家嘴裏還不知道說成啥樣呢?她輕笑着撒謊:“不行呢,我今天和我爸媽回鄉下老家。陪不了你啦。真是對不住。”
許翊中看着手裏的手機疑慮頓生。真的假的?他分明感覺到堯雨在迴避和自己見面。他做夢也沒想到堯雨家和杜蕾家的關係,最終只能鬱悶地開車走了。
堯雨心不在蔫地接千塵的電話。
“那個劉雲啊,就我劉叔的兒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小時候這樣,長大了一點沒變,我媽想得出來讓我和他相親!小雨啊,你不知道這個春節我吃飯有多累?臉笑僵了不說,耳朵也聽起繭了。小雨,吃一次飯回來我媽就念,你看看,你王叔的女兒出國讀研都回來了……千塵啊,你瞧瞧你張姐姐多能幹,你看看你陳阿姨的女兒……小雨,我煩得要死,就這樣東比西比的。拐着彎看不上阿陽!怎麼辦啊?”千塵嘆氣。她這個春節被爸媽盯得緊,從初一到初五,每天走家竄戶。要不就是變相的相親,要不就是看了親朋好友家的孩子,拿她去比。她已經煩透了。這個春節過得真是累啊。
“你吃完就忘唄!”堯雨想起許翊中在B城攪起的不大不小的話題。深深的佩服杜蕾的心計。她的目的那有這麼單純,就為了應付父母催她交男朋友?想起心裏就氣,她就差點沒罵許翊中是豬了。
想想又意興闌珊,關她什麼事呢?沒準兒許翊中就起了這份心,不過順水推舟呢。
“小雨,你在聽沒有?你今天怎麼沒精神似的?”
“嗯,我聽着呢。”堯雨想着許翊中來B市的事就心煩。雖然許翊中一再強調用的是公司同事的關係拜個年而己。可是他成功的誤導了杜蕾的父母。加上杜蕾有心的含糊說辭,她的家人現在認定了許翊中是她男朋友。
可這關她什麼事呢?明知道杜蕾是存心的,她又在意什麼呢?難道她也和杜蕾一樣,看到對方擁有什麼東西就不高興?堯雨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她只是討厭杜蕾的做法。
千塵說了半天堯雨蔫不拉幾地嗯了幾聲,她疑惑地又喊了她幾聲:“是信號不好么?小雨,你聽得到我說話不?”
堯雨回過神,簡明扼要地對千塵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你自己橫下一條心對蕭陽,誰拿你也沒法,不過,就是要費點功夫去磨了。”
“磨什麼啊,”千塵沮喪,“我打電話給阿陽,春節都時間見面。每次打電話給他,他都在牌桌上,前些日子公司忙壞了,他也趁春節玩呢。我一想起我爸說他社會氣重,反對他打牌,他就是改不了,他怎麼就不想想我爸為什麼也反對呢,心裏實在是堵得慌。你呢小雨,春節還好吧?”
“好啊,回來吃好喝好睡得好,兩年沒回來,回來就成小霸王,啥事都順着我的心意,我可和你不一樣,我不喜歡應酬,不想去沒人勉強我,就窩家裏懶着舒服呢。對了,新消息,許翊中上杜蕾家當上門女婿去了。”堯雨沒忍住終於吐槽。
“啊?這麼快?他倆真在一起了?”
“他啊,讓杜蕾家人誤會他是杜蕾男朋友了。”
“我說小雨,你應該高興啊,這樣杜蕾就不會再為了許翊中和你過不去了?怎麼,你在意?”
堯雨有點煩躁:“杜蕾成心的!我就討厭她這點。我有什麼好在意的。我……我只是心煩。我見到佟思成了。”
“啊?佟思成也去你老家了?”千塵大為吃驚。
“沒有呢,我是說春節前我見到他了,他來找我。我拿不定主意。煩着呢。”堯雨這些天窩在家還是沒有想清楚該怎麼辦。
千塵“撲哧”一聲笑了:“看來人真的是看別人看得清楚。我看啊,你當佟思成是雞肋呢。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重新來過呢,又回不到從前的感覺,放棄他呢,你又念着以前的好。我看啊,那句話還給你,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堯雨心裏亮堂起來。是啊,想什麼呢?佟思成要找她,就找唄。自然的相處,到最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她聲音變得明快起來:“千塵,剛才煩着呢,也沒認真聽你說,相親有沒有比蕭陽好的對象呢?”
千塵想,有呢,有比他帥,比他條件好的,只是心已經被蕭陽填得滿滿的,她本能的抗拒着相親,本能的抵制爸媽介紹的青年才俊。“小雨,相親倒也簡單,能不能對上眼又不是吃頓飯就成了的。我是覺得家裏的壓力太大了。去一次親戚家,回來不停地拿別人家的孩子和我比,親戚們總是笑着說,千塵條件這麼好,怎麼著找個男友也不會差。我媽就瞅着我不吭聲了。我要找個家境差的,她面子往哪兒放啊!我爸還好點。但說起阿陽打牌,他就不喜歡。可是他又沒說錯,阿陽是喜歡賭。他不是那種賭徒,但卻好賭。我幾次打電話想訴苦,聽到他在牌桌上,心裏就氣,啥情緒都沒有了。有時候在親戚家坐着,感覺就和阿陽像兩個世界的人一樣,我拉他進來,無處着力,我離開,又拋不下。”
“可能真是前些日子忙壞了,藉著春節就好好玩了。等過了春節你再勸勸他,嗯?”
千塵嘆了口氣,她覺得壓力太大了。她母親好強,面子思想又重。她能想像若是找了蕭陽,母親會有多麼失望,母親會在親朋面前抬不起頭來,會不好意思說她的千塵找了個什麼樣的男友。而蕭陽,都告訴他父親反感他打牌,他就是做不到。
一個春節,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家人團聚情侶相依的親熱。千塵卻感到孤單,對着笑聲,她的心在陌生的彼岸。她像只落進蜘蛛網的蝶,無力的扇動翅膀,卻擺脫不開蛛絲粘身的沉重。每走一戶親戚,又多一根纏繞的絲。她快要悶得喘不過氣來。
“小雨,我覺得累極了。兩邊為難,真是不想活了。”
“說什麼呢?別亂想,我初七回來后找你玩,咱們慢慢再聊。”
B市到A市走高速公路三個半小時。火車四個半小時。堯雨打算初七上午走,初六晚上她接到了佟思成的電話:“我到你家了,車票都買好了,我來接你回A市。”
堯雨愣了半天,重複着佟思成的話:“你在我老家?你買好票來接我一起回去?”
“嗯,明天上午十點,我在火車站等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晚上我可以帶你放煙花去。”
堯雨有點暈,他來了,就為來接她?她的心彷彿被一隻手狠狠的捏了一把,疼了一下更多的是酸楚,酸得讓她皺眉。
大學四年,堯雨暈車,從來都是坐火車回家,車票都是佟思成給她買好,堯雨放假的時候佟思成總是陪着她回B市,又坐汽車回去。等到假期快結束,若是堯雨一個人走,佟思成又會坐大巴來B市,陪着她坐火車回學校。
堯雨的大學四年,就從來沒有自己買過一次火車票,沒有一個人坐過長途車。
可是,畢業后的兩年,她不僅一個人坐過火車,還不會暈車了。她可以自己坐大巴回來,坐大巴回去。堯雨想,她真的己經不是從前的堯雨了。
“堯堯?”佟思成見堯雨半響不吭聲,有點着急。
堯雨喉嚨口哽着一個腫塊,她有點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字一頓地對佟思成說:“再遠的路我都可以一個人走了,我已經能夠自己回去了。你想走就走,這會兒想獻殷勤我就得接着?憑什麼!”她吼完最後一句掛斷了電話。
堯雨母親端着果盤站在房間門口,聽到堯雨吼完掛電話,放下水果盤就去哄她:“堯堯,咱不理哪號人,嗯?”
“媽!”堯雨號陶大哭。
“乖,不哭哈,你一哭,媽也傷心。”堯雨媽說著就哽咽起來,她心疼地看着女兒。堯雨是她的心肝寶貝。她討厭那個佟思成,害得堯雨兩年沒回家,硬着脾氣一個人呆在A市。好不容易今年春節回來過年,又惹得傷心一場。
母女倆在房間裏的動靜驚動了堯雨老爸。他皺着眉對堯雨說:“他來了?堯堯,爸見見他好不好?”
“不!”堯雨倔強地看着父親。“爸,你就別插手了,我自己處理。”
堯雨老爸憐惜地瞧了眼女兒:“反正爸媽都站你一邊,別哭了,嗯?”
初七上午,堯雨一早收拾好東西有點坐立不安。她能肯定,佟思成會在火車站等她。她磨蹭着時間。心裏有點慌,他在等她,和從前一樣在火車站等着她。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拎上行李就跑。上了出租車,她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五十分了,心裏更加慌。“師傅,能快點嗎?我趕十點二十的車。”
然而準點到了火車站,堯雨卻沒有下車。她坐在車裏遠遠地看到了佟思成的身影。他默默地站在從前等她的地方,朝城內的方向張望着。他的臉上帶着一絲焦灼,眉頭輕蹙。他在等她。
走出車門,走近他,從此兩人和好如初。堯雨此時不知為何,就是推不開車門,挪不動腿。她猶豫。
從前的堯雨會飛一樣地跑過去,揚起笑臉興奮地喊他。現在,她猶豫。
想着他在火車站等她,她就心慌,這會兒看到他了,卻又遲疑拿不定主意。他,真的成了雞肋了?
堯雨想起千塵的話,順其自然。既然猶豫,就不過去吧。
“小姐,你下不下車啊?到火車站了。”司機催促着堯雨。
她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小姐,你別哭啊,我不催你就是。”司機慌了。
堯雨看着佟思成,淚流滿面。她看着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往城裏的方向望着,終於轉身進了站。要不要過去?去還是不去?堯雨心亂如麻。
手機響了,他發了一條信息:“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在A市等你回來。”
堯雨心裏一松,她突然不想回去了,“師傅,麻煩你送我回剛才接我的地方好嗎?我今天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