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從德國回來的第二天,秦珩得知了一個消息。
——秦關山收養了一個兒子。
秦關山給這個兒子取了個名字,叫秦羽。
還挺正式。
消息是陳越揚帶過來的。陳家專註慈善,辦了個慈善機構,秦關山就是通過這個途徑,找到了一個山區的少年。
少年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家裏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靠撿垃圾供着他讀書,但他很爭氣,從一年級到初三一直成績優越,拿過不少獎,外貌也出色……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喜歡音樂且有天賦,這是秦關山選擇他的主要原因。
買不起樂器,秦羽就自己照着做,現在還是初中合唱團的帶隊人。
陳越揚越說,越覺得秦珩可憐,忍不住道:“那什麼,秦哥,你也別傷心,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兒別往心裏擱……”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親兒子都二十三歲了還去領養……李凌雲也覺得心裏頭悶得慌,有種如鯁在喉的難受,於是安慰道:“是啊,人老了總會糊塗幾回,叔叔估計就是這樣。”
孫楚一向話少,這回也在一邊安慰:“秦哥,別往心裏去,我們知道你難受……”
“誰說我難受?”秦珩放下譜子,鬆了松筋骨。
所有人都驚訝了。
“我巴不得他這麼做,”秦珩一點也沒覺得難過,相反還覺得鬆了一口氣,“他這麼做的原因,就證明他已經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秦羽身上。所以,從今天起,哥們兒輕鬆了!”
其實真要說洒脫,倒也沒有這麼洒脫。
秦關山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領養孩子,反而讓陳越揚看見,由陳越揚來告訴他,不就是說明了秦關山對他已經失望了嗎?
秦珩不在意這些。
他從來不是一個為了什麼事情要死要活掉眼淚的人。
當然,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寧以菲答應和他在一起了,他心情正好着,不想因為這事影響心境。
“完了,秦哥都開始說胡話了……”陳越揚擔憂地看着他,“咋還笑了,太瘮人了……”
李凌雲心疼自己的偶像:“秦哥,你要是不開心,咱們就去喝一杯,別悶着,待會兒把人悶壞了……”
孫楚也皺眉:“是不是這次去德國不順利?”
秦珩原本還拿着支簽字筆在手指間轉着筆,聞言直接拿筆敲在孫楚頭上:“你從哪兒看出我不順利?”
秦珩放下筆,兩手伸出食指在嘴邊劃了個弧:“看我的嘴角,一直都是微微揚起的狀態,這叫不順利?”
陳越揚瞬間改變話題,八卦兮兮地湊過來:“那這是追到寧以菲了?”
秦珩不滿地看着她:“什麼寧以菲?寧以菲也是你叫的?放尊重點,從現在起要叫嫂子!”
陳越揚被說了也沒什麼表示,反而異常興奮:“行行行,嫂子!那咱嫂子啥時候有空,可以一起出來吃頓飯?”
秦珩忽然驕傲,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驕傲個什麼勁兒:“算了,她工作比我還忙,等有空了再說,先排隊預約。”
過了兩秒,秦珩又嘆氣:“我一個家屬見她都比登天還難,唉。”
一群人全都放聲狂笑。
秋季的夜裏,好像溫暖如春。
第二次公演的規則又有些變換。
先前的第一次公演只是從投票中淘汰排名最靠後的一支樂隊,而這一次,會有一支踢館樂隊加入。
踢館樂隊獲得現場觀眾10000票支持的話,就可以向一支參賽樂隊發起挑戰,如果成功,那麼他們就可以留下,成為正式選手,失敗的隊伍則淘汰。
Invincible樂隊的第一次公演獲得了第一名,所以這一輪獲得了壓軸出場的機會。后出場的好處很多,最大的一點好處就是時間越往後,給導師和觀眾留下的印象就越強。
秦珩正在休息室準備,沒想到會有人直接闖進來。
好巧不巧,冤家路窄,進來的是周嗣,樂隊前任貝斯手。
周嗣見到他們似乎也有點尷尬,手腳都像是沒地兒放,他正想退出去,後面的人也進來了,正好跟他撞上。
“幹啥呢,走啥啊?”說話的是貝德瑪樂隊的隊長李德。等他說完了一抬頭,才發現休息室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李德愣了兩秒,卻不見絲毫尷尬,笑呵呵地過來跟人打招呼:“喲,是秦珩哥,你好你好!我們是貝德瑪樂隊,我是隊長李德,節目組安排我們隨便跟哪個樂隊共用一下休息室,沒想到一開始就撞見你們了!”
秦珩微微笑了下:“你好。”
孫楚乾脆把臉往旁邊一轉。
貝德瑪之前拉過孫楚,但手段不怎麼光明磊落,居然跟他說讓他順便把貝斯手也拉過去,這樣就會再給他一筆錢,弄得跟搞傳銷似的。
陳越揚死盯着周嗣,皮笑肉不笑:“沒想到你居然加入了貝德瑪,可以啊!”
被這麼看着,周嗣感覺渾身不自在。
他是不久前加入貝德瑪的,之前因為私下聯繫其他樂隊被秦珩發現,導致新加入的那個樂隊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忍了兩年他又退了隊,之後加入了貝德瑪。
看到如今的Invincible逐漸站了起來,周嗣又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沒那麼做,現在擁有最高人氣的樂隊就是他們了。
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休息室原本容納一個樂隊還顯得空餘,多加一個卻開始擁擠起來。
兩撥人誰也沒再說話,一時間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直到公演開始,有人來喊貝德瑪上場。
空氣開始流通,陳越揚對着關閉的房門呸了一口:“一想到要跟周嗣比賽,我就覺得噁心。”
“李德也不是什麼好人。”孫楚擰眉,“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怕什麼?咱們樂隊才是妥妥的第一!”李凌雲驕傲且自信,“管他是貝德瑪還是瑪德貝,打他個落花流水!”
秦珩沒說話,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剛才看到的貝德瑪樂隊成員和他之前了解到的不一樣,樂隊換了貝斯手。
如果不是聽到孫楚說李德拉人的事,再加上看到了周嗣,他真的覺得貝德瑪很有發展潛力,但偏偏這兩個人都有問題,秦珩也開始覺得這一次公演不會那麼簡單的結束了。
休息室里,大屏幕上,貝德瑪樂隊正在做自我介紹。
踢館樂隊第一個上場,來之前準備了兩首曲子,第一輪表演完了之後如果晉級就可以發起挑戰,再來進行第二場演出。
秦珩百無聊賴地看着屏幕。
氣氛很快被帶了起來,所有觀眾揮舞着熒光棒,大喊着:“貝德瑪!貝德瑪!”
貝德瑪毫無意外地晉級了。
主持人崔繼在熱場,詢問他們將要挑戰哪支樂隊。
與此同時,秦珩的手機忽然振動。
遠在德國的寧以菲給他發了一張圖片。
點開。
是屬於人氣者的獎盃。
她成功得到了免賽進入年底國際賽的唯一名額。
秦珩揚起嘴角,給她發了句語音:“恭喜你。”
寧以菲很快回復。
【Ning】:我的就是你的,也恭喜你。
秦珩實在太想寧以菲了,他不甘心只發微信,因為這樣感受不到對方的任何氣息,於是他在貝德瑪結尾的嘶吼聲中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想你了,寧以菲。”
這時,李德的聲音透過屏幕,帶着點勢在必得的強勢:
“貝德瑪將要挑戰的樂隊是——Invincible樂隊!”
全場爆發出尖叫。
有人為著貝德瑪的大膽,也有人為著他們的不自量力,更多的人在期待着這一場較量。
秦珩終於把幾乎埋進手機里的腦袋抬了起來。
李凌雲不可置信道:“他們是瘋了嗎?”
一來就挑戰力壓其他樂隊的Invincible,是該說他們勇者無畏,還是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陳越揚差點當場摔遙控:“來!就讓他們來!我早就想將周嗣這個火的時候覥着臉抱大腿,不火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傻瓜暴揍一頓了!”
李凌雲拉住他的胳膊:“越哥別激動,生氣傷身體!”
還算冷靜的孫楚開始分析:“貝德瑪既然對我們發起挑戰,那現在比賽的順序就變了,我們從最後上場換成了第二位,準備好了嗎?”
李凌雲吞了吞口水:“我怎麼有點想上廁所?”
陳越揚忍不住怒罵:“懶驢上磨屎尿多!”
一片說話聲中,秦珩收好手機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見他穩如老狗絲毫不慌,甚至還能從他身邊的空氣中感受到他此刻心情不錯。
“秦哥?”陳越揚喊他。
“走啊,”秦珩春風滿面地回過頭,“知道Invincible是什麼意思嗎?”
陳越揚順嘴就說:“知道,就是‘無敵’嘛……”
陳越揚愣住了。
他仔細品味兩秒:“我去,無敵啊!”
是的,Invincible就是無敵。
彷彿打了雞血,四個人只覺得胸膛發熱。
他們要把樂隊的名字,頂到樂隊榜單第一。
秦珩拉開門,冷空氣吹進來,他卻一點也不感覺冷。
因為幾分鐘前,寧以菲讓他把手機貼近耳朵,她對着聽筒,輕輕地親了他一下。
“走啊,兄弟們,去創造屬於我們的未來。”
這一次的歌曲,秦珩做成了冰山融化的感覺。
寒冷無比的雪山,因為少年們如火的熱情逐漸消融,化成水在腳下流淌。
當貝斯的聲音從舞台中央響起,所有冷白色燈光在一瞬間開始旋轉。
舞台特效美輪美奐,到最後逐漸現出當中的四個身影。
秦珩站在最前面,酷酷的皮衣底下一條破洞牛仔褲,高幫馬丁靴上的鉚釘都在泛着冷艷的光澤。他做了帥氣的中分頭,彩色短髮蓬鬆蓬鬆的,看着就讓人想伸手抓上一把。他面前是高到下巴的話筒桿,身上掛着的是那把木結他,唱的卻是四個人的夢想。
我想去世界之巔,和你們並肩看風雪。
積雪在腳下發出聲響,那是最動聽的聲音。
隨着意境的加深,舞台上下起聖潔的小雪來。
身後的大屏幕給出了珠穆朗瑪峰頂的圖片,映照着雪花,顯得格外明亮。
秦珩半闔着眼,用自己的聲音唱到雪山開始崩裂。
四處產生的裂痕讓積雪不斷下滑。
高音婉轉,低音綿長。
滿場震撼。
不止觀眾,就連樂隊的成員們都驚嘆於秦珩的聲色。
陳越揚打鼓打得越來越來勁,鼓點聲時輕時重,他坐在原地,好像整個人都要彈起來了。
孫楚在掃弦,手指的速度快到令人眼花。
李凌雲彈着貝斯,整個人跟着節奏上搖下晃,不住點頭。
每個人都在享受着短暫的舞台。
公演完畢,到了最後的淘汰時間。
“這次公演我們將結合四位導師和場內外觀眾的投票數選出第一,現在請拿起你們的手機,為所有樂隊投票!”
舞台夠大,能夠容納十支樂隊站立,Invincible就站在最前方。
主持人崔繼把話筒遞過來,讓隊長拉拉票。
秦珩接過話筒,微微一笑。
他說了一句樂隊粉絲曾經對他們說過的話。
“Invincible是信仰。”
信仰是一種精神寄託,在你無助的時候給你力量,在你成功的時候讓你驕傲,在你茫然的時候為你指名方向,在你挫敗的時候讓你堅強,信仰是一個人的精神寄託。
Invincible不僅是粉絲的信仰,也是秦珩的信仰。
“Invincible!”
“Invincible!”
“Invincible!”
不知不覺間,台下的觀眾口吻開始由散亂變得一致。
聽着高漲的呼聲,秦珩眼眶微熱。
主持人似乎也驚訝於Invincible極高的人氣,擺了好幾下手才讓現場平靜下來。
主持人開始宣讀每個隊伍的票數。
在宣佈名單時吊起所有人的胃口似乎是每個主持人最擅長做的事情,比如現在:“接下來我們即將宣佈的是Invincible樂隊的票數!”
“是……多少呢?”
觀眾席一片噓聲,恨不能跑上台胖揍主持人一頓。
“一萬八千票!”
現場掌聲轟動。
這是目前超出第二名四百票的票數。
接下來還剩踢館的貝德瑪沒有宣佈。
所有人都覺得Invincible穩贏了。
主持人繼續賣關子:“那麼我們貝德瑪樂隊得票數是多少呢?”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可能超越Invincible,但他們還是提了一口氣。
“一萬八千票!”
隨着崔繼報出數字的聲音,觀眾席上緊跟着傳來整整齊齊的噓聲。
居然票數一樣!
秦珩有些詫異。
雖然貝德瑪這次的發揮不錯,但論起隊員整體默契性,是絕沒有他們好的,畢竟周嗣才加入不久。
果然,這次公演沒那麼簡單。
有現場的觀眾問了句:“平局該怎麼處理?”
主持人也是滿臉驚訝:“按照節目組規則,平局的樂隊需要在第三次公演時進行再度比拼。”
秦珩倒是不在意再比一次,但他想知道貝德瑪的票數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按他的了解,貝德瑪雖然發展空間大,但畢竟是個組起來沒多久的新樂隊,投票數居然大過了其他活動了十幾年的樂隊,怎麼說都有些不科學。
公演結束當晚,秦珩就去查了貝德瑪票數的實情。
果然,有一半是水軍刷上去的,因為一些小號連半級都不到。
隨着時間的流逝,已經有粉絲在微博上@官博要處理結果了,但官博並未對此做出回應。這麼大的事情官博不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既然官博沒回復,就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冷處理了。
沒想到貝德瑪還有後台?
秦珩面色微凝。
秦珩最討厭這樣的做法。
有後台的走捷徑,沒後台的就砸錢,侮辱了比賽本身。
其實真要走關係,秦珩家裏也有公司,但他不會用也不屑於用。
大概這就是秦珩跟其他人的區別。
秦珩正直、踏實,即使有能力和才華,也沒想過要一步登天。
訓練室里,陳越揚來回踱着步。
已經進入深秋,空氣里慢慢帶了些寒意。
今天早晨下過一場雨,窗外霧蒙蒙的。
冷風裹挾着落葉直往臉上撲,秦珩進來時,手臂已經有些發抖了。
這樣的天氣不再適合去廣場演唱,只能轉戰內室,這也就意味着演奏一首歌后想要達到它最好的狀態更難把握了,因為他們沒有觀眾。
當然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這個。
陳越揚看到人來,立即像看到了救星:“秦哥,網上的事情你看了沒?我本來沒把貝德瑪放在眼裏,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陰!這次是平票,下次估計就要超票了!咱們可不能被超,否則這兩個月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孫楚糾正他:“話不能這麼說,不管超不超,努力總是沒有白費的。”
陳越揚臉色很不好看:“難道真的就沒有什麼辦法嗎?我只要想到周嗣贏了我們,就犯噁心。”
“沒辦法,畢竟我們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卑鄙。”秦珩看着地板上的花紋,“所以接下來的公演,我們必須拿出最好的狀態,拼盡全力。我們必須做到讓所有人都覺得震撼,而不是完美。這樣的話,即使輸給後台也不丟人。”
孫楚道:“我不甘心。”
秦珩也不甘心,但他簡單地提醒了一句:“有時候保持沉默比歇斯底里效果更好,觀眾不是瞎子,他們有眼睛。”
慢了七小時的德國正是凌晨。
寧以菲申請提前結束訓練,昨晚剛好得到了准許,於是訂了今天的機票回曆陰。
她正準備收拾東西,忽然聽見開着的筆記本電腦響了一聲。工作郵箱裏,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寧以菲瞥見了熟悉的字眼,放下了其他動作去開郵箱。
——《樂隊之秋》節目組:寧小姐,您好,我們是歷陰市《樂隊之秋》主辦方……
幾個小時后,寧以菲重新站在了老城區門口。
她風塵僕僕,卻滿腹喜意,看到路邊的枯葉都覺得可愛。
進6棟的時候,她看到了樓里的幾個老人在二樓周爺爺家裏打紙牌,是傳統的跑鬍子。大門沒關,老人們聽到行李箱滾動的聲音紛紛看了過來。
這一看不得了,老人牌也不打了,都圍過來,這個說著“終於回來了”,那個說著“瘦了瘦了”。
周爺爺非要留她吃飯,於是樓里的幾位奶奶就從自家做了好菜端過來,一大桌子人圍在一起吃了頓溫馨的飯。
李大爺說起秦珩:“小秦有出息啊,他參加那個什麼比賽,名次可高啦!”
“對啊對啊,小秦人長得精神,又會唱歌彈琴,都上電視了,身邊也沒什麼女性朋友,找來當對象挺好的!”
果然還是躲不過這個話題。
但這次,寧以菲笑着回復:“是呀,秦珩很好,我們已經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