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直看雲,一世愛你

第十三章 一直看雲,一世愛你

基金會。

天朗氣清,江綸科技的代表團第三次來到基金會,雙方人馬已經談過好幾次,各有立場,統統不肯讓步,但是江綸又不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得到了薇慈基金會的支持幾乎等同於得到政府的支持。雖然舒窈和傅亦寒結婚這件事並沒有公開,但是刁鑽的商人的信息來源四通八達,他們比兩位當事人更重視兩人的婚姻。

舒沄隨着舒窈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道:“我私下找人問了,那邊的定價最多只肯低三成,我們是不是也讓一步?”

“不讓,如果他們不肯我們就找別家,天盛一直和他們打擂台,江綸不接的話,天盛會接的。”舒窈皺着眉,舒沄總是有很多消息來源,她沒有仔細問過,但是知道她和那些政府官員以及富商關係都很好,舒窈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是總覺得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該由她來說。

舒沄還想說什麼,舒窈的手已經放在了會議室的門上,她轉頭看着舒沄:“這個決定我不會改的。”也算是給舒沄一個提醒,正常公務的話舒沄不會一而再地提,裏面肯定有人情關係。

關係到北方局勢,舒窈不願意妥協。

舒沄抿了下唇,沒有再說話。薇慈的高管隨着舒窈一起走進會議室,對方的領頭人立刻過來和舒窈握手:“舒小姐,又見面了。”

舒窈微微一笑:“麻煩林總又來一次了。”兩人朝着主位走去。

“應該的,能夠和薇慈合作是我們江綸的榮幸,能夠為北方人民做些事、為國家做些事我們也都很樂意,以後還要請舒小姐多多關照。”林東姿態放得很低,他是江綸的執行CEO,在公司向來說一不二,能讓他親自出馬的人一隻手就查得過來,舒窈便是一個。

不過舒窈從不應酬也從不和人攀私交,所以他們只能來她的基金會,只求混個臉熟。

今天來的路上,離基金會還有十里地的時候,人口密度便驟然少了許多,因為是在使館區,每幾十米便有官兵把守,林東仔細觀察了一下,所有人荷槍實彈,稍微隱蔽一些的地方還有許多哨崗。他每次來都能遇到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崗位換崗,如此高的頻率只有在重大情況才會有,從各方面來看,這邊的安保措施絕對是頂級的,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傅亦寒對舒窈的看重。

舒窈在主位坐下,側頭看了一眼林東,怎麼就上升到為國家做事這麼大的格局上來了?

她抿了下唇,微微轉了下椅子,笑着道:“現在北邊百廢待興,能夠入駐北方對江綸來說也是好事,前期能夠帶動北方科技發展,解決就業問題,後期你們有了口碑,品牌效應在全世界所有地區都是通用的。”舒窈的語氣軟,但是態度並不柔軟,她和這些商人打交道的次數太多,他們只要有一條縫隙便會得寸進尺,這種虧她吃過好多次,所以她會守好自己的底線,“而且只要是真心為了人民,我們薇慈都會全力配合。”

林東也笑,不浮誇也不諂媚,倒也算有風度:“舒小姐說的是,無論在哪裏做生意,口碑最重要。”

兩人寒暄結束,會議才算是正式開始,江綸拿出了一系列數據,證明如果落戶北方的話,產品定價比在南邊低百分之四十對他們來說是賠錢生意,每個人用數據滔滔不絕地說著一些外行人根本聽不懂的話,意思卻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行。

薇慈的人也做了許多調查,直接反擊道:“你們有完整的生產線,成本一直控制在二十五個百分點之內,定價給南邊低四成也是盈利的,你們給的數據根本撐不住調查。”

“可是我們還有人力成本、物流成本,還要新建廠房,所有設備都要重新購買,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花銷,況且我們還要另外拿出百分之十做慈善,對我們來說負荷太重。”

舒窈動了動手指,原來重點在這裏。

下一刻,果然聽到林東說:“如果基金會能夠贊助我們廠房車間和辦公樓的話,四成我們這邊可以再開會討論下。”

舒窈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不耐煩,國家已經贊助了免費的土地和二十五年的免稅收,他竟然還想讓政府幫忙蓋樓蓋廠房。

“我們基金會的運營狀況雖然還算不錯,但是蓋樓是有些困難的,不過我們可以贊助廠房,設備需要你們自行購買,定價也不能再調整,同樣的條件,天盛已經在做預算,如果林總誠心合作的話,不如再好好想一想。”

天盛和江綸都是本土科技產業的扛把子,只是江綸一直走高端品牌路線,天盛則一直是親民價,舒窈傾向江綸是因為普通人對奢侈品的仰望更多,如果江綸能夠入駐北方,六折的價格可以帶動加韋人去北邊消費,購買力上去,收入會增加,這世上無論哪裏的人,金錢永遠是抵達安全感的通行證,安撫民心的最好方法不外乎讓他們富足。

林東看出舒窈的態度,立刻道:“我們今晚之前必定給出回復,還望舒小姐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舒窈點頭:“好。”

其實這個價格他們基金會是算過的,對江綸來說甚至是小有盈利,做事情時間久了,手裏又有一些資本,舒窈便更喜歡直接一點的方式,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晚一些的時候,江綸果然給了肯定的回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舒窈並不意外,其實就她個人而言,她也是願意扶持一些奢侈品牌的,因為不只是加韋人喜歡奢侈品,全世界都喜歡,這些奢侈品在世界上就像一張名片,也像一道動人的風景,只站在那裏別人便會高看你一眼。

回到鹿林,舒窈和傅亦寒說了今天的事情,她每天都會和他講自己工作上的事,傅亦寒從不會不耐煩,而且還會認真地聽完給她一些建議。

“江綸一直在和天盛爭市場,北邊的空白市場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潛力,他們不傻的話都會答應,你開五成也會同意。”傅亦寒不在意地道。

“我是那麼黑心的人嗎?”舒窈咳了聲,睨了傅亦寒一眼,鄭重其事道,“我做事是很公道的。”

傅亦寒眯着眼笑着點頭:“是是是,我們嚕嚕做事又公道又厚道。”

“其實,”舒窈握住他的手,“我有事求你。”

傅亦寒表情頓了一下,手撫過她的眼睛:“什麼事用得上‘求’字?”他有些不高興,事實上只要舒窈想,他可以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絕不用她求他。

舒窈半跪在床上抱住他的脖子:“說生氣就生氣,你再生氣我不理你了。”

傅亦寒聲音軟下來,低頭看着舒窈:“不用求,都答應你。”那雙眼睛中盛放着無數的星星,他彷彿被她施了魔咒,任其予求予取。

“你都不問什麼事嗎?”舒窈咬着下唇,微微嘟着唇,可愛極了,也對他不滿意極了,好歹應該問一下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北邊的事?”這雙眼睛裏寫得清楚明白,如果是其他的事情,舒窈只會自行消化,並不會求他。

這兩年她彷彿把自己包裹了起來,在他面前似乎永遠只有公事,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從未因為自己的事情和他說過一句軟話,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

舒窈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胳膊,像個小孩子:“你怎麼知道的?”

傅亦寒伸出手讓她打手心,然後包住她的小拳頭:“說說,什麼事能隆重到讓你求我?”

舒窈下床,從包里掏出了一堆宣傳冊,喜滋滋地問他:“好看吧?”

傅亦寒隨手翻了翻,都是些北方的自然景色:“好看。”

這是舒窈兩個月前便一直讓人在收集的一些照片,還有一些動態景色,都存在基金會的電腦里,如果不是實在欠不起這個人情,她便自己花錢做了,不會麻煩傅亦寒。

加魯歸入加韋之後,“加魯”這兩個字媒體便不再提,而是將之稱為“北加韋”,傅亦寒在簽署了南北加韋通行令之後,隨即簽署了一批推動北加韋經濟的文書,對於落戶北邊的企業給予了更多的優待,比如免稅、政府補助等,一時間南方許多人都去北方尋找商機,低廉的勞動力已經讓他們歡喜不已,不過很快政府便出台政策提高了北加韋的最低工資水平,看得出政府對北加韋還是很看重的。

北加韋也有大批人想要來南邊尋找更好更多的就業機會,只是通行證一次只能待兩個月,對於特殊貢獻的人才政府格外優待,會延長期限,這樣的結果大部分人都是滿意的,北加韋有許多山川河流,也吸引了大批南方來客,旅遊業一時間也蓬勃發展。

舒窈看準了這個,製作了許多那邊的風景宣傳片,想要在電視上不間斷地播放,又不想花錢,便求到了傅亦寒這裏。在加韋,媒體本就控制在國家手裏,但是各台都有不同的利益,舒窈不可能一家家地去談,這些電視台對她無所求,用的全部是人情,如果她把全國所有電視台的人情用一遍,以後必定是無法還的。

“你想讓我下文件強制所有電視台幫北邊宣傳美景?”傅亦寒聽完她說的,立刻說出了中心問題,看到舒窈表情訕訕的,覺得有趣極了。

舒窈握着拳頭舉起來:“一切都是為了人民!”旅遊業的潛力遠比她想的大,人員流通帶來的經濟效益也必定比她預料的好,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讓傅亦寒答應。

傅亦寒將人撈到懷裏,笑意溫柔,聲音低啞:“你準備怎麼求我?”

舒窈立刻親了他一下:“以身相許。”

傅亦寒攫住她的唇,將她狠狠摁在懷裏,口齒不清地說:“我考慮考慮。”

第二天傅亦寒便簽署了一個新的文件,強制性要求所有地方電台播放北邊的旅遊宣傳片,當天舒窈便在電視上看到了她讓人拍的宣傳片。媒體大肆宣傳,所有人都知道連政府都號召大家去北加韋旅遊,一時間促成了旅遊熱。

舒窈記起那晚傅亦寒問的話:“這是結婚後你第一次對我有要求。”

舒窈不肯承認,只倔強道:“我要是有錢,才不用你幫忙。”

結果被傅亦寒修理了一整夜。

不過看着電視上循環播放的北加韋的美景,舒窈難得地高興了許久。之前一直有媒體想要給薇慈做一個專訪紀錄片,今天又被人提起來,她最終答應了,而且還和對方擬定了紀錄片的內容。已經兩年了,她從未藏着掖着,但是也並沒有走到人前,合適的時候,她是願意露面的,因為她終將走到傅亦寒身邊去,她的履歷也必須配得上他。

雙方約定對方可以跟着薇慈去北邊,因為舒窈準備親自去北邊看看,順帶看下自己這兩年做的事情是否真的如下面人說的那般好。另一方面,她接受紀錄片的採訪也是因為想要幫北邊做宣傳,待到有一天她走到人前公開和傅亦寒的關係,她所做過的一切都會被放大無數倍,那時候的自由也沒有現在寬泛,所以她想現在去。

不過,她還沒有和傅亦寒說過這件事。

這日,舒窈讓人騰出時間準備去福利院一趟。這兩個月白薇一直在那邊做每個兒童的心理測試,她偶爾過去,總會遇到那個對她仇視的小男孩,每次她都捉住他溫柔地嚇唬他:“你再打我我可就還手了!”

小男孩每次都狠狠地瞪着她,小豹子似的衝著她喊:“我就打你!打死你!”

舒窈指指自己的保鏢:“看到他們沒有?他們不會讓你打我的。”

小男孩似乎委屈極了,站在原地大哭,一直哭,怎麼哄都哄不住,舒窈只好妥協:“不過我知道一個你可以打我他們又不能管的辦法,你想不想知道?”小男孩噙着淚不哭了,仰着頭看她。

舒窈自口袋中拿出一個薄荷糖:“張嘴。”

小男孩張口要反駁,舒窈迅速把糖塞進他嘴裏,看他又怒又委屈的表情好玩極了。她本身是很喜歡小朋友的,又特別喜歡逗弄對方,摸了摸他的腦袋在他發怒之前趕緊道:“我們兩個可以玩劍術啊,你打得過我隨便打,沒人會攔你的。”

到了劍術室,小男孩穿着劍術服裝整個人胖胖矮矮的,好玩極了,舒窈故意讓他,被他打到好幾下,並不疼,權當逗他開心。

下一次來,她還帶他玩,有一次小男孩刺疼了她,她蹲在地上裝哭,小男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辦,舒窈拿掉頭套看着他:“你這麼粗魯,小心以後找不到女朋友。”

小男孩或許是愧疚,或許是害羞,當時便跑走了,一直到現在,舒窈想到對方的表情都忍不住想笑。

讓舒窈沒想到的是,今天她在福利院轉了一大圈都沒看到那個叫連晨的小男孩,她隨口問了身邊的人,結果對方說:“剛剛還在操場上玩單杠呢,院子裏的花開了,他每天都跑去折幾朵,怎麼說都不肯聽,皮得很。”

舒窈笑了下:“小孩子嘛,皮一點才好,不要總是拘着他們。”她對小孩子總是更放縱一些。

“是是是,這一大群全是皮孩子。”

一群人笑起來。

在會議室,白薇簡單地說了下福利院的情況,她給福利院的每個人都做了心理測試,倒是沒單獨提某個小朋友,而是提了一位男護工,語氣有些擔憂:“根據心理測試,這個叫劉蒙的護工是屬於邊緣性人格,而且懷疑存在暴力傾向,建議辭退對方。”

舒窈皺眉:“是懷疑存在,還是已經存在?調查過沒有?”

所有人都沉默,他們這家福利院本就是敏感的存在,如果傳出護工施暴,就不僅僅是一個有問題的福利院員工的問題,而是會變成一件南北方的大事。

舒窈懂了,面色有些不好看:“現在就去調查,我在這裏等。”她不喜歡逃避問題,更不喜歡掩蓋問題。

一個小時后,院長面色難看地回來,所有人都沒說話,等着他開口,他看了舒窈好幾次,直到舒窈開口:“據實說。”

“有好幾個小朋友說他私下體罰過他們,不過都不是很嚴重,校醫也過去看過了,做了記錄,沒有明顯外傷,不過幾個人倒是被劉蒙嚇得不輕,一直不敢說,哄了好久才說的。”

舒窈冷着臉:“交給警察處理吧,另外出一份報告正式辭退他,報告貼在告示欄里警告所有在職人員,以後絕不許發生這種事。”

立刻有人反駁:“可是如果這件事被媒體知道的話,恐怕會……”

舒窈抬手往下壓了壓:“我們做事保證透明化問心無愧就可以,壓下去有弊無利,會助長歪風邪氣,如果下次還發生這種事還壓得下去嗎?這樣的話,哪裏還有受害人敢開口?我需要外界知道我們的官方態度,我們絕不容許這種情況存在,也絕不會包庇任何犯錯的人。”

回去的車上,舒窈看着窗外,其實她義正詞嚴說的那些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這種事情只要和她沾邊早晚會爆出來,她需要把這類事情的苗頭掐死在搖籃里,同時她個人也不願包庇這種人,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不是嗎?

白薇說起了其他話題:“連晨每天都跑到大門口看一看,我覺得他是在等你,今天你一來他就跑走了,不好意思見你,他還挺可愛的。”

舒窈面色柔和下來:“是的,其實我們給小孩子什麼樣的價值觀,他們便會長成什麼樣子,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太自私了,把他們弄到南方來,離開故土和家鄉,不知道對他們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我倒是認為新的環境有利於他們重塑心理,是你自己心理壓力太大了。”白薇隱晦地說了一句。

舒窈愣了下,面上有片刻的不自然,卻沒有說什麼。

接下來幾天,舒窈和白薇搭夥做一個新的項目,是一個向山區學校募捐校車的慈善活動,前前後後忙了一個星期。待到結束,舒窈和大夥一起回基金會,其他人全部忙着收拾東西,舒窈和韓琦玩了一會兒,他便被舒沄帶走了。舒窈回自己辦公室,緊張的工作結束,只覺得到處都空落落的。

白薇敲門進來,手裏拿了這次活動的數據,舒窈卻坐在辦公桌後面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她坐下。白薇知道自己這麼久的細節滲入終於有了成效,面上卻不顯,在舒窈對面坐下。

她沒有說話,舒窈也保持着沉默。

舒窈的辦公室是傅亦寒讓人設計的,辦公桌是他親自選的,白色的,曲線優美時尚,讓人看了便覺舒服的空間,處處都能看到他對舒窈的用心。

安靜了三分鐘之後,舒窈開口,語言間有些艱難:“我有些自己的問題想要諮詢一下。”

白薇微笑:“可以另外收費嗎?”

舒窈也笑起來,氣氛立刻輕鬆下來,她不經意地問了句:“你會和傅亦寒說嗎?”

“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有職業道德,我一般不會說細節。”

也就是說對方問的話,她還是會說,只是不會說得太細緻。

舒窈點頭:“如果我要求你不告訴他呢?”

“你們本就是一個共同體,我不說他也會知道。”

舒窈抿着唇,她確實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傾訴,再次沉默兩分鐘之後,她還是開口說了自己的問題。

“我自己偷偷查了一些北加韋的新聞,有個本子,每次事故死多少人我都記下來。”

她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這種話讓她覺得不堪,她不想對視白薇的眼睛,這有一種被侵犯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看到舒窈出現逆反心理,白薇聲音低柔:“我也有一個名單,從我來到基金會到現在,基金會一共救助了八千三百名兒童,幫助十八家企業落戶北邊,帶來的就業機會超過一萬人次,落實了三所高校,收了四萬三千名大學生,推動的旅遊人次超過兩千萬,而我來這邊才只有兩個多月。”白薇緩緩說著,目光柔和地盯着舒窈,只是舒窈沒有任何反應。

“在此之前,那邊的就業率是百分之二十六,傷殘比例高至百分之三十,兒童死亡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幸福指數是負數,和之前相比,他們像是生活在兩個世界。”

舒窈動了動手指,目光直視白薇:“你早就知道了?”

白薇並不否認:“是的,我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現在處處都表現得和正常人無異,但是你的心理狀況有些問題,只是你自己沒察覺。你背負着不屬於你的錯誤,卻又總看不到自己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

舒窈並不逃避,只是直視白薇的眼睛:“嚴重嗎?”她知道自己有些問題,卻只以為是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沒想到會被人這麼直接地看出來,一時間心裏沒底。

白薇聲音輕緩:“不嚴重,不過需要你正視它,如你想的那般,你需要親自去檢驗下自己的成果,確定自己從未做錯過。用一句俗話來說,你現在只是在鑽牛角尖,出來就好了。”

舒窈鬆了口氣,她確實需要一個專業的人來確定自己沒多大問題,不過她還是笑着問:“不會是傅亦寒讓你這麼說的吧?”

白薇攤攤手:“我的職業素養可不允許任何人干涉,包括指揮官大人。”

兩人笑起來。

易園。

“我建議舒小姐能夠親自去北邊看看,可以加深她的認識。”在傅亦寒的辦公室里,白薇如是說。她沒說的是,這也是舒窈拜託她這麼和傅亦寒說的。

傅亦寒沒說話,目光淡漠地落在某一處,像是沒聽到她說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舒窈這輩子都不要再去北邊。

“舒小姐很清楚自己的問題,並不嚴重,只需要簡單地確認便可打消她所有的疑慮,您……”

“好,我會安排。”傅亦寒打斷她,冷硬的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按了通信器,很快有人打開辦公室的門。

“送白小姐出去。”傅亦寒簡單地吩咐。

白薇隨着楊粒離開,倒是第一次見傅亦寒如此不紳士,以前他至少會送她到門口,這次卻如此不客氣,只因為她勸他讓舒窈獨自去北邊看看而已。

就如……她從他身邊奪走了舒窈。

作為一個醫生,作為一個加韋公民,她比誰都希望舒窈沒問題。反倒是傅亦寒,對舒窈的重視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至少舒窈一直在努力,在用行動化解自己的問題,主動要去北邊,傅亦寒便不同了,他只是在為舒窈妥協而已。

這兩個人都不正常,愛得太過,自責得也太過。

讓傅亦寒沒想到的是,舒窈會用這麼輕鬆的語氣提起自己的問題。

這天他回鹿林有些晚,舒窈已經吃過飯在運動房練瑜伽,他進去的時候她正在做一個有些難的動作,他便幫她穩定了一下姿勢,舒窈立刻放下手腳站好看着他說:“白薇和你說了沒有?她覺得我心理有點問題。”

傅亦寒愣了片刻,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撒謊。

舒窈抬手打了他一下,又一下,漲紅着一張小臉:“她果然是你派去的!是不是?是不是?”

傅亦寒捉住她的手,掐着她的腰將她抱到桌上坐着,目光和她平視,然後才承認:“是我。”

舒窈掐他的臉,掐得他五官變形:“你怎麼這麼壞?”語氣卻是笑着的,連眉眼都比平時放鬆了許多,更顯嬌美。

傅亦寒任由她蹂躪,開口,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委屈:“嚕嚕,你算下你有多久不和我說心裏話了?”

舒窈愣住,仔細想了想,竟然想不起上次和傅亦寒說心裏話是什麼時候,她確實太過於忽略他。鬆開手,她看着他的眼睛,永遠都深邃的黑眸中帶着認真和關切,還有委屈。她的語氣終於低落下來,低低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傅亦寒捧着她的臉,不讓她逃避他的目光,認真地說:“和我說說,行嗎?”

舒窈想抱他,可傅亦寒不允許,她嘟了嘟嘴,笑了:“其實我們都沒做錯,只是我心靈雞湯看多了,總是覺得人生本該有無數種可能,戰爭會連累許多無辜貧民傷亡,他們的生活就這樣被偷走似乎太過分,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我是應該阻止你的,可是對更多生活在水深火熱里的人來說又太不公平,取捨中總要有犧牲,可我就是自責。”

頓了頓,舒窈又說:“如果我阻止你的話,我會更自責,因為他們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才矛盾,總是把這些人的不幸歸結在自己身上,說明白些,我這是軟弱。你是不是會笑話我?”

傅亦寒正要說話,舒窈的手放在他唇上做了個禁止的動作,笑着繼續說:“我這樣是不是配不上你?你有遠見,心懷天下,我卻這麼小氣,還愛想東想西。可我已經很努力了,不給你拖後腿,還一直為北方做事,連白薇都說我為他們做了很多事,以後我願意把所有的時間奉獻給北邊,讓他們過得富足又幸福,這也是我後半生的目標。我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很努力了,我會站到你身邊,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們相配,所以……”

傅亦寒拉下她的手,只問了一個問題:“那我呢?”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眶紅紅的,讓人想要將她抱在懷裏柔聲地哄,絕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可舒窈一直是堅強的,她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大是大非,也知道該怎麼做,可她獨獨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他。

“你把後半生都想好了,我怎麼辦?”他又問。

舒窈被他問住,半晌笑出聲:“你呀,當然是寵我愛我喜歡我包容我,給我當好丈夫,給我的孩子當好爸爸,你的後半生都是我的。”她很少說情話,但是她願意讓傅亦寒更開心一些。

傅亦寒勾着唇笑,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我們再生個孩子吧,我會保護好你,也保護好他,上次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我發誓。”那個孩子的事情他們都沒有再提過,舒窈對小孩子的喜歡他看在眼裏,卻不敢提,如今她提起來,他才敢說,“我們的孩子會在和平的環境下長大,他會有最好的父母,最好的教育環境,會明辨是非,會懂善惡,會知道王者富民,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我會教給他對的一切,他會替你守護好你現在為之奮鬥的一切,他會和我一起保護你,永遠偏袒你,好不好?”

舒窈眼眶有些濕:“你怎麼知道一定生兒子?萬一生女兒呢?”

“無論生什麼我都喜歡。”傅亦寒並不介意孩子的性別,哪怕易園權力更替需要的是男性繼承人,可他們傅氏一族人口眾多,能者居上,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並非必須他的兒子才可以。

舒窈看着他,還在等他回復另外一個問題。

傅亦寒微微別開臉,似乎在組織語言,舒窈也有些詫異,因為她從未見過傅亦寒這樣。片刻后,她聽到他說:“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曾經有心理醫生對我做過測試,說我有輕微的反社會人格,我做事只看結果,總是忽略過程,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怕我。嚕嚕,你知道嗎?我只有對着你的時候才會心軟和心疼,只有對着你的時候才更像是個正常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只有對着你才會反思自己。你是我最後的善良,所以你很重要,一直都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才不敢去找你,我怕把你拉到地獄裏。這世上這麼多人,能將我從地獄裏拯救出來的人卻只有你。”

傅亦寒的性格舒窈多少了解一些,但是聽他親口說,她還是覺得心裏難受,一直都是她愛得比他少,這兩年她總覺得自己努力了便夠了,實際上卻遠遠不夠。

不管傅亦寒有多麼不願意,舒窈的這趟北行最終還是提上了日程。

基金會一半的人都參與了這次考察,有一個詳細的列表,細緻到每天每個時刻的行程,既有之前項目的現狀確認,也有旅遊景點,算是半遊玩的形式。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落實江綸在北方的落地,舒窈很重視,所以也願意親自去。

臨走的時候傅亦寒站在舒窈身邊表情不太好看,臉上寫着“不高興”三個大字,舒窈晃了晃他的胳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而且大家這麼多人呢。”

傅亦寒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下次帶你去。”舒窈保證。這次不是她不願意帶傅亦寒,只是他身份特殊,她是去工作的,帶他不合適。

況且,有他在,她無法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實情況。

這個事情兩個人談過三次,傅亦寒每次剛開始談的時候都很堅持,必須他陪着,但是最後每次都被舒窈動搖。連白薇都建議他不要去,事實上若不是白薇建議的話,他是肯定要去的。

此刻還沒出發,他便後悔了。

他不想舒窈離開他的視線,即便知道她去的都是和平地區。他害怕舒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發生危險,他卻不在她身邊。

“你不是都幫我安排好了嗎?那邊還有霍述在,不會有危險的。”舒窈聲音細細的,像是在哄人,事實上連去那邊的飛機都是傅亦寒幫她準備的。

傅亦寒依舊是高冷樣,任由舒窈說什麼都沒用。

舒窈踮着腳看他:“親我一下。”

傅亦寒認命地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抱住她,在她耳邊說:“只有這一次,以後不許離開我身邊了。”

“答應你了。”舒窈朝着他調皮地一笑。

傅亦寒又吻了她一下:“每天打電話給我。”頓了下又道,“有事沒事都打。”

“一個小時報告一次。”舒窈大方地答應了。

所有人已經上了飛機,只等舒窈,舒窈卻忽然捨不得走了,抱住傅亦寒:“你要每天都想我。”膩膩歪歪的人反倒變成了她。

“嗯。”傅亦寒自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聲音。

舒窈上飛機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情,她有些不好意思,讓大家等了這麼久。

大家都知道她是和誰一起來的,見她進了機艙便打趣她:“舒窈姐,和指揮官依依惜別這麼久?怎麼不讓他一起來?”

舒窈微赧:“下次讓他一起來。”說完不管大家說什麼,趕緊坐在了舒沄身邊,那是她幫自己留的位置。

韓琦伸出手:“我要小姨。”

舒窈將韓琦抱過去逗弄他:“你又不去上學呀?”他年歲還差幾個月,但是已經安排了幼兒園。

“不去,不去,我要去玩。”韓琦眼睛大大的,聽到要上學立刻表現出不開心,瞪大眼看着舒窈,樣子萌萌的,讓人心都忍不住化掉。

“那你想去哪裏玩呀?”舒窈學着他的語氣逗弄他,語氣軟軟的、柔柔的,帶着不易察覺的母愛光輝。

以前她對韓琦的身份是心存芥蒂的,但是隨着她對傅亦寒的感情加深,韓郅在她心中早已變成風吹的往事,加上韓琦可愛,又是舒沄的孩子,她便不自覺地越來越喜歡這小子。

有時候她問自己是不是把對沒出世的那個孩子的愛轉移到了韓琦身上,但是沒有答案。

“小姨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韓琦坐在舒窈腿上朝她賣萌。

“小姨去幼兒園你要不要去?”

孩子的反應最真實簡單,舒窈看着韓琦瞪大眼睛一副要哭的模樣,忍不住將他抱在懷裏哄:“不去不去,小姨帶你去玩。”

兩個人又玩了一會兒,舒沄將睡着的韓琦抱過去:“你都把他寵壞了。”

“小孩子就是要寵着,長大一些每天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哪裏還能享受家人的寵愛。現在的孩子三歲要上幼兒園,這學一上便是二十年,終於畢業踏入社會,又要開始工作,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是他什麼都不知道的三歲之前,你還不讓他幸福一點?”舒窈不是歪理,是真這麼認為。

“人家都說三歲看老,從小就由着他的性子來,以後誰還管得了他。”舒沄才不接受她的歪理。

“你管你的,不用管我。”兩人各執一詞。

到了北邊,舒窈也將自己的方針貫徹了始終,只要韓琦想要,她便給,處處都帶着他。

基金會雖然是她成立的,但是對外的負責人並不是她,所以在外人看來她只是基金會的一員,對她並無優待,也讓她真實地看到了北邊的情況。

江綸前期已經派人在輝城開辦了辦事處,因為有政府的支持,工業用地也已經劃分好,正式動工之前還邀請政府和薇慈一起舉辦了一個動工儀式,舒窈也一起去參加。

政府劃分的辦公用地在新區的中心,工廠用地是在郊區偏遠的地方,從長期規劃來說是很合理的,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工廠那邊的開工儀式,報道出去面子裏子都好看一些。

輝城之前是加魯的行政中心,舒窈以前沒來過,到了之後還是有些出乎意料,街上三五成群、有說有笑走着的人,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正在建設的高樓,所有的一切都帶着生機,和她往日對加魯的印象完全不同。

以前加魯是黑暗的、無法喘息的,現在是生機勃勃的。

白薇跟在她身邊:“這邊要建一個新的科技園,機械人、無人駕駛汽車、生態手機,那邊有一座生物樓……”

舒窈看了她一眼,無論任何地方,生物化學永遠是敏感問題。

白薇立刻解釋:“藥物類管制比較嚴格,這邊的醫藥行業又相對弱勢,這一塊政府已經出台了政策,引了專家過來,醫療體系也會慢慢完善。”白薇解釋。舒窈知道自己多疑,白薇再解釋什麼的時候她便不再多問。

到了郊區,下車之後舒窈遠遠地便看到了林東,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沒走幾步他便迎了上來:“舒小姐,您來了。”

舒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時候北邊的天氣還有些寒,郊區的風也大一些,林東五十多歲的人雖然穿着得體,但是因為冷麵色都有些青,還要和她寒暄,她心中有些不忍:“怎麼不在車裏坐着?”

“我們也是剛到。”林東立刻接話,一點不讓舒窈難堪,“五分鐘都沒有呢,舒小姐真準時。”他一邊說一邊引着舒窈往前走。

這邊的政府官員並不知道舒窈的身份,只以為是江綸的合作方,幾方人簡單地打了招呼,還有人和林東開玩笑:“老弟,這可是八百畝地,你們有四十年使用權呢,可得好好發展,積極帶動本土發展啊。”

林東是生意人,最會左右逢源,連連點頭:“必須的必須的,為人民解決就業問題是我們的第一要務。”

對方哈哈大笑,說起了江綸的廣告語:“你們的第一要務不是用科技改變人民的生活方式嘛。”

眾人大笑。

林東也笑:“人民不得先有生活嘛。”

舒窈也跟着笑起來,林東這個人還挺有趣的。

對方官員點頭,似乎很肯定他的話:“北邊確實是回歸之後才有了正常生活,經濟上卻還是要靠南邊來帶動,所以還是要多辛苦你們這些做企業的。”

林東順從地點頭:“不辛苦,這是我們該做的,而且政府已經給了我們這麼多優惠,我們也應該多多回饋社會,以後我們會和薇慈基金會有專項合作,專門拿一筆錢出來用做北方的慈善工作。”

那些官員簡單地和舒窈這邊的人打了招呼,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熱情,只以為林東對舒窈這邊的人態度恭維是因為商人的常態。

舒窈並不介意,一行人開車沿着圈佔的土地繞了一圈,到了其中一處地基的地方,所有人都下車放鞭炮,舒窈被圍在人群中,待到放完,林東特意將舒窈請出來請她單獨點一掛鞭炮算是祝福也算是喜慶。

舒窈自然沒有拒絕,不過那之後一群人看她的眼光便有些不一樣了,總在她和林東身上來回穿梭,眼神曖昧。

一個企業家專門請一個做慈善的來,又給錢又給態度,對方又長成這個樣子,讓人不得不往這邊想。

不知誰看着舒窈說了一句:“林總好福氣啊。”

舒窈沒急,林東倒是急了,一點不給對方臉:“胡說什麼呢!舒小姐為北方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我一直都是她的忠實擁躉,絕不許任何人侮辱她!”

一時間所有人都下不來台,林東主動給舒窈道歉:“舒小姐,您別往心裏去,他這完全是胡說。”

舒窈不願意場面更難堪,阻止了身邊要說話的基金會的人,語氣溫和道:“我們繼續往前看看吧。”

因為這個小插曲,一直到正式動工儀式氣氛都有些僵硬,林東安排了媒體進場,一群人還拍了一張大合影,因為林東說想掛在辦公室里紀念一下。

臨到結束的時候,林東主動和舒窈說:“一年後舒小姐再來看,這片土地必定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林某先為這裏的人感謝舒小姐了。”

舒窈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拆穿:“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你可以和我們這邊的工作人員溝通。”算是承諾了他。

事實上已經有了一些困難,有些文件一直被卡着下不來,任何地方的潛規則都一樣,這裏也不例外。

不過林東沒說,如果現在就說的話,吃相未免太難看,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擔憂的問題第二天便有人主動聯繫了他,他要解決的文件一天便到位了。

林東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土地上想了許久,五十多歲的人竟然迎着風傻笑起來。那天他明明只是下意識地維護,哪裏想到傅亦寒會這麼報答他啊。

真是……歪打正着!

解決了江綸的事情,舒窈一行人連續走了三座城市,每一座城市都如新升起的太陽,帶着生機勃勃的朝氣,彷彿過去那些對這片土地的傷害不曾存在過,走過的地方多了,舒窈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有些問題,結果確實比過程更重要。

又走過兩座城市,他們去了行程中早已安排好的一站,天石。那邊有一座山,叫麗山,最近炒得比較火,因為這座山從山下到山頂可以讓遊客感受到一年四季的景色和天氣,在山下的時候明明是艷陽天,山頂可能是暴雪,而且每一處景色都不同,所以吸引了大批遊客。

大家都躍躍欲試,連舒窈都有些心動,她原本就喜歡登山運動,只是不知道霍述派來跟着她的保鏢肯不肯,她先答應下來,若是他覺得有難度的話會讓人和她說。結果到了第二天大家出發的時候都沒有任何人前來警告,看來是安全的。

從山腳下到山門走了半個小時,剛開始舒窈還抱着韓琦,到後面累得不行,便讓他自己走,行程不自覺慢下來。

周圍人很多,更多的人是有意無意地跟隨在他們的隊伍里隨着他們慢慢前行,舒窈知道那些都是保鏢,她心裏有些歉意,因為自己要來,就要麻煩他們這麼多人。

韓琦走了沒一會兒便張着手要舒窈抱:“小姨,小姨,抱抱!”

“小姨抱不動,你自己走好不好呀?”舒窈哄着他,向舒沄求助。

“你自己非要帶他來的,你抱吧。”舒沄在一旁袖手旁觀,好笑地看着她。

“寶寶走不動啦!”韓琦開始鬧脾氣。

“好了好了,小姨抱。”舒窈妥協。

“舒小姐,我來抱吧,我力氣大。”基金會裏的一個男孩子走到她身邊說道。

舒窈彷彿看到救星,那些保鏢都秉持不打擾她的原則,她不開口他們不會主動幫忙,倒是自己的人靠譜:“這小子沉得很,還要麻煩你。”她記得這個人,叫李磊,是個熱情開朗的小夥子,能來她這裏工作的人都是調查過背景的,據說他家裏都是高知分子。

年輕的男孩子一身運動裝:“沒關係。”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韓琦扭着身子朝舒窈伸出手,示意她抱:“小姨!小姨!”

舒窈無奈地看着他:“哥哥抱可以去坐車車,你要不要坐車車?”她說的是觀光纜車。

韓琦一臉糾結。

舒窈再接再厲:“小姨抱的話不能坐車車了哦,然後別人都坐車,只有我們兩個要走路。”

“坐車車!”韓琦嘟着嘴,又要坐車又要舒窈抱,舒窈一直跟在他身邊同他說話,李磊偶爾會扭頭看舒窈,她平時除了工作很少說話,因此她這麼說話的時候有一種溫柔的魅力,有一瞬間無法讓他別開眼。

過了半個小時、四十分鐘、五十分鐘,舒窈去觀察李磊,因為半山的天氣漸漸涼爽,他臉上沒有一滴汗,步伐穩健,表情輕鬆,她收回目光,頓時明了他的身份。

“你當兵幾年了?”舒窈開口。

李磊正要回答,猛然轉頭盯着舒窈,片刻后才緩緩開口:“舒小姐說什麼?”

“很難猜嗎?”舒窈笑了一下,並不覺得反感,傅亦寒對她的安全問題看得很重,無處不滲透着他的人。

李磊收回目光,腳步穩健地往上走:“我上的少年軍校。”

這個舒窈是知道的,加韋有幾座比較隱秘的少年軍校,小孩子五六歲便送進去,學習各種技能,然後派到各國去當特工,這些人有很多身份,每一個身份都很隱秘,若是他不說,舒窈肯定是猜不到的。

不過她沒有繼續問,而是看着趴在他肩膀上睡覺的韓琦說:“謝謝你了。”

“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榮幸。”

一路上舒窈又同李磊聊了許多,到了第二段山路的時候大家坐了纜車,很快便到了山頂,每人領了一件大衣,舒窈領到的和別人明顯不同,她領到的是新的,而且還帶着溫度。

山頂有終年不化的積雪,站在觀景台看出去,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舒窈原本便喜歡山景,看到這種景色更加開心,連續拍了許多張照片發給傅亦寒。

傅亦寒很快回復:“往東走有一處天然的水晶洞,你去選一塊做首飾。”

舒窈:“你怎麼知道?”

傅亦寒的電話很快便打過來:“我以前去過,那時候才十幾歲,被人追着跑,無意中闖了進去。”

舒窈看着遠景:“為什麼追你?”

傅亦寒笑,舒窈立刻懂了:“那你在山上沒事嗎?這上面這麼冷。”

“還好,沒待多久就離開了。”傅亦寒避重就輕地說,“那個坑洞現在已經開發了,不過不允許遊客私自開採,你有喜歡的讓人標記一下,回頭我讓人拿給你。”

“不要。”舒窈才不要這種特權。

“韓琦還在睡覺?”傅亦寒不多說,換了個話題,絲毫不避諱他讓人隨時報告她的行程的事情。

舒窈卻立刻從中聽出了他的深意:“有帥哥抱着呢,對他溫柔,還給他講故事,還能飛高高,一路上都睡三次了。”

傅亦寒低笑:“是啊,連我都羨慕他。”

舒窈面上訕訕的,正色道:“那以後我是不是連和人說話都要挑一挑?看誰不帥就去和誰說話?”一路上她都和李磊在一起談笑,傅亦寒肯定吃醋了。

“沒有。”傅亦寒說了兩個字就沒音了。

“再過兩天我就回去了。”舒窈低低地說,像是在哄人,“你這兩天是不是又抽很多煙?”

“沒有,聽您的吩咐一根也沒抽。”傅亦寒故意糗她。

“那你要保持,回去我要檢查的。”舒窈傲嬌又像撒嬌。

掛了電話之後舒窈看到李磊正朝自己這邊看,韓琦已經又是一覺醒來,吵着要再往前。

舒窈不想傅亦寒多想,便將韓琦扯回來去另外一個觀景台,下山的時候也沒有再讓他幫忙抱韓琦,纜車下到半山腰,有另外的人主動接過了韓琦。

韓琦短短不到一天時間倒是和李磊混熟,死活摟住他的脖子不撒手,舒窈看得笑起來:“沒事,還讓他抱吧。”算是解釋,自然沒人反駁她。

有一段山路要走路下行,一群人說說笑笑,沒走多久,便見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往上沖,舒窈下意識地拉着身邊的人靠邊,立刻有人擋在她面前,將她放在保護圈之中,不過那群穿制服的人沒有多在意他們,很快從他們之中沖了過去。

基金會裏有人好奇地拉住落在後面的人:“你們這是幹什麼去啊?”

“有驢友走野路子迷路了!”

“那有必要去這麼多人嗎?”

“山頂馬上要下暴雪了!”那人一邊往上跑一邊大喊。

往下走了一段,白薇到舒窈身邊解釋:“這種天氣若是禦寒設備不夠的話,很容易失溫而死。”

“什麼是失溫?”

“就是人還沒死,身體先失去溫度,導致人無法行走,一旦失溫,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了。”

舒窈點頭,她不是資深戶外運動迷,這些都不太懂,不過還是有些心驚,給傅亦寒發信息說了這件事。

傅亦寒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回復,無論他在做什麼。事實上他很喜歡這種交流,就像熱戀中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分享。

傅亦寒:“我再讓人關注下,你不要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舒窈:“你那時候在山上有危險沒有?”

傅亦寒:“有一點,不過我都能應付。”

舒窈:“不會覺得很害怕嗎?”

傅亦寒:“……”

難得地無語。

舒窈:“不會嗎?怎麼會有人不知道害怕?”

傅亦寒:“正確來說,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沒遇到害怕的事情。”

舒窈:“……”

一個男人,對全世界都冷漠,只對你溫柔。這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傅亦寒說起情話來可真是一點都不遜色。

到了晚上十點鐘,舒窈洗漱完畢準備睡覺,傅亦寒發來信息:“那些驢友全部救出來了,現在都在醫院,沒有傷亡。”

舒窈躺在那裏抱着電話笑,身邊的韓琦動來動去,白天睡得多,這會兒活潑起來:“他們是不是都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傅亦寒絲毫不客氣:“是的。”

舒窈笑出聲:“你在做什麼?”

傅亦寒:“床上躺着,和你聊天。”

舒窈敢肯定,若是他們的聊天截圖外泄出去,傅亦寒的高冷人設肯定要崩塌,全國人都想不到他們的指揮官大人會躺在床上玩手機吧?

兩個人一直聊到舒窈睡着,韓琦還在那裏玩自己的小火車,動來動去,偶爾還推一下舒窈,舒窈在他背上拍了拍:“乖乖,快睡覺。”

原本韓琦是和舒沄住一起的,但是今天他到了舒窈的門口便不肯再挪步,死活賴上她,舒窈也樂得他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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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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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直看雲,一世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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