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蛟龍出海
清明,一個不適於走訪親戚的時節,在李大爺那座破敗小屋前卻擠滿了從剛斷奶到十六周歲的孩童,夜幕之中,放入老天也看懂了此時大家歡聚的情形,在傍晚之時便止住了那淚汪汪的雙眸。“阿水哥哥,我要吃魚眼,阿爸說,多吃魚眼下了河也能看的清楚,好不好。”一個只到阿水胸口高的孩童拿着一個釉面早已看不清紋理的小碗朝着阿水說道。
傍晚之前,阿水拎着三條約莫着足有二十五六斤的幾條大魚來老老李家,原本還打了一個大王八,可想到真要拿着這傢伙去,老李那三斤豬肉就算從胃裏扣,他都要給他摳出來給他,想到這才將那個大王八放回了河裏,回家換了身乾淨的衣衫來到老李家開火殺魚。
“老李,你說那個官老爺給你的銀子讓你找個誰?你要是沒找到,他們會不會把那銀子要回去啊。”張大娘抱着一個只有五六歲模樣的孩子,扯着她那大嗓門問道。
老李卻嘿嘿一笑說道“哪能啊,這以後我給他們留意着便是了,再說,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真能走幾十里地給他們找人去,人吶,到了我這個歲數,多吃一口肉,多喝一碗湯,那就賺了。”說完,老李用一個用小葫蘆做的瓢舀起滿滿一碗肉湯,其中還帶着一塊肥瘦適中的白肉倒到了一個孩子的碗裏。
阿水望着那剛拿到肉湯的孩子,看他紅撲撲的臉上笑開了花,朝着李老說了句“謝謝李爺爺”後轉身往自己家屋子跑去。
街坊鄰里都坐在老李屋前的場地上,拉着家長里短,當孩子們都分到一晚熱湯之後,剩下的一些李老也讓阿水給一些年邁的老人送到家裏去。
當大家吃的熱火朝天,阿水又端出一大鍋的魚湯之時,所有人都激動的朝着李老和阿水致謝,平日裏流里流氣的阿水在此刻滿臉佈滿了寒霜,任憑張大娘趙大哥如何感謝和詢問,他依舊雙眼望着那口鍋子,而手上,卻不停的加持着力道。
“山柱,你來給大家分湯,我肚子疼,要上個茅廁。”說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阿水扯了扯嘴角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之中,而山柱接過的那瓢,在頃刻之間碎成了粉末。
這是所有人在認識阿水的三年中,第一次見到他露出如此神色,但誰沒有個不好言說的故事,隨着一碗碗的魚湯分達到所有人碗裏,大家也很快的忘記了這個小插曲。
小鎮東三里地外,一道身影腳不沾地,泥濘的地面之上隨着身影的極掠而去,伴隨着月光,泛起了無數的晶瑩。
當那道身影止住腳下的動作,身前離他七十步開外,有着披着重甲的數十騎與他面面相覷。
為首一人與其他所有人穿着不同,其餘人一身黑甲,連戰馬都包裹的嚴嚴實實,而他卻只穿了一件長衫,夜光之下,那件白色的長衫掛到站馬腹部,手上纏繞着一根紅繩,紅繩的另外一頭,一隻長有一對明亮雙眸的雪貂正趴在男子肩頭,不停的嘶鳴與掙扎着。
“你這已能辨千味的雪貂真不愧是雪嶺的神獸,莫離岸,三年不見,你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若不是雪貂嗅到了那老人身上帶着你的一絲味道,我怎麼都想像不到,你會在這個鬼地方坐足了三年。”男子氣質陰柔,手上的紅繩還不時的扯了扯,三下過後,更是將那脖子繞着紅繩的雪貂凌空提起,那小傢伙則嫻熟的後腿向上一翻,緊緊拽着繩子,不讓繩子勒緊它的脖子。
被叫做莫離岸的男子在見到這一群人開始,到男子當著他的面虐待他養了五年多的雪貂,他依舊一言不發,眼神冰冷的望着眼前那人的一舉一動。
長衫男子揮了揮衣袖,彷彿厭煩了那隻“吱吱”不停的雪貂,索性一提紅繩,任憑雪貂如何掙扎,將它整個身子倒提了過來,在空中輪起了一個圓弧后,丟到了莫離岸懷裏。
“千覺貂還你,這三年吃了我不少好東西,奧對了,你的那柄雪域淵,樓主令我已經替你找回來了,至於那個師姐。”男子聲音一頓,神情憤恨,轉瞬之間又恢復如初,“天下名劍魁首,雪域淵已經實至名歸,就差你這個天下用劍第一人了。”男子輕輕彈了彈腰間的配件,語氣也再次變得戲謔說道“我也希望你不要回去,這樣我和我的無飍劍還能再樓內有一席之地,莫離岸,你只差三個人,殺了那三個人,樓主就會給你自由,而我,就可以明正言順的坐上滄海樓用劍第一人的位置。”
長衫男子迎着月光抽出腰間的那柄被叫的細劍,劍體通黃不帶一點鋒芒,男子陰柔的臉上露出了許些無奈說道“我們是兄弟,你失蹤了三年,我找了你三年,要是今天沒在這見到你,哪怕十年,我也會找下去。”
莫離岸輕輕一笑,撫了撫毛髮倒立,顯然收了驚嚇的雪貂,聲音猶如南海冰山,不帶一絲溫度的說道“那三人,我不殺,也殺不掉。”
長衫男子腳尖一點馬鞍,身子飄然而下,踏出兩步走進了幾米和莫離岸面面相覷道“你殺了那三人,你就是江榜前五人了。”
莫離岸聽到江榜前五人,整個人的氣息變得尤為的冰冷,語氣更是沙啞的說道“前五中,永遠有墨紅塵這個名字,而不是我。”
“墨紅塵已經死了!死了三年了!你醒醒吧!她就是死在那三人手裏的!你真不想殺了那三人給她報仇!?殺了那三人,你就是第五,你還能獲得自由,而我,也能擺脫湖榜,順利踏入江榜前十!就算我求求你,只要殺了那三人,我就去和義父求情,讓你永遠歸隱,好不好。”長衫男子長劍唰的一聲沒入劍鞘,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這個排名,真的對你這麼重要嗎?顧千柳,我和你紅塵師姐聯手都敗了,練了十幾年的劍,到頭來連雪域淵都握不住,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挑戰那三人,江湖江湖,雖然江字在前,但若少了那個湖字,那還算是完整的嗎?你醒醒吧,第五如何,哪怕做了第一又如何,入了江湖,遲早要淹死在其中,還不如早日離開,也算能落個善終。”
莫離岸用腳尖在泥濘的地面上畫出一個大圓,兩腳踩在其中繼續道“就像我現在,這個圓就是你口中的江湖,而我哪怕站滿了整座江湖,那相比圓以外的呢?江湖雖好,可以就只是大好河山的一角,這三年,我體會到了之前十幾年從未有過的快樂,這才是我想要的,而且,紅塵死前說過,誤入江湖一尺,則用一生來還,不值。”
說完,莫離岸解開了雪貂脖子上的繩子,拍了拍小傢伙的背,在它就別主人三年之後的今天,它習慣的鑽入莫離岸的衣領,用力的蹭了蹭,再也沒有露頭。
顧千柳感受着腳底下那粘稠的軟泥,抬了抬腳譏笑一聲說道“那你怎麼不看看我,踏入了這座江湖,想要掙脫,也要廢了這一雙鞋,更何況是你。”
莫離岸沒有理會對面的顧千柳,踩着爛泥,轉身便要往村子走去。
“要是今日我不放你走呢!”顧千柳大喊。
莫離岸止住步伐扭頭說道“就算我沒有了雪域淵,拼上一身修為殺了你們,我相信我還是可以做到。”
顧千柳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望着漸行漸遠的那道身影大喊道“我一輩子都在追趕你啊,莫離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