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香山往事
第二百四十五章：香山往事
大長老沉默着。
不說話。
眼珠波光流轉。
是啊。
她，知道嗎？
不知道吧。
或許，知道吧。
作為父親，他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從她還在母親的肚子裏時，就離開了她們。
後來，那個山野女人難產死了。
他把她接到了姜家，送給管家撫養。
還好。
管家做得很好，把丫頭培養的很好。
丫頭從小就親唐宛如，早前姜墨白不阻止。
跟世上最優秀的女人學有什麼錯呢。
有這個機會在，不學才是傻子。
曾經無數次偷偷地趴在窗戶外，看着她慢慢熟睡。
那麼安詳。
那麼可愛。
他卻是連進去看一眼都做不到，只能遠遠的，躲在外面。
甚至還得讓管家把風，不讓旁人看見。
姜振南曾笑他說，“想女兒了就大大方方的去看，你是姜家大長老，看誰都沒問題。”
出於心虛，他還是沒有那麼做。
或許，是不敢面對吧。
三十多年，連一次問好的機會都沒有嘗試過。
只敢遠遠地，看着就好。
可沒想到，最後她還是死在了家族的迫害下。
她本來是那麼的優秀。
是父親的驕傲。
大長老的眼裏泛起了淚光。
是懺悔。
是可悲。
姜炎平靜的望着他，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你，那就是苗翠蘭了吧。”
“是她！這女人，她……”大長老忽然暴起，但轉瞬，強壓下去。
姜炎繼續望着他：“你該怎麼做？”
“維護家族的穩定，我義不容辭。”
“所以，你也要維護她是么？”
“我只知道，你來，會讓家族不穩定。”
漸漸地，大長老恢復平靜。
此時，距離入子夜，還有八個小時。
時間越來越近了。
“姜振南，不只是你唯一的目的。”大長老展動眉頭說道。
“我為你們所有人都準備好了棺材，想必，很快就到了。”姜炎輕笑着說。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大長老繼續道。
姜炎開始把手收回，“且看着吧，我還有事要做，先走了。”
他不打算繼續跟這傢伙糾纏下去。
時不我待，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大長老也沒有糾纏他。
只是，來看看。
沒想到，看過之後，更加震撼。
……
未名湖的“決鬥”
吸引了無數人。
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戰。
雖然還沒開始，但有人覺得，註定會載入史冊。
這兩個年輕人，同樣都是姓姜的，同樣都是不到三十的小年輕，同樣那麼優秀。
可是他們失望了。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時間慢慢的，這麼過去。
而姜炎呢，此時此刻，他站在香山，某顆參天大樹下。
大樹下有一個坑，是剛剛挖出來的。
坑裏已經沒有東西，裏面的東西被蔣飛雪拿出來，小心翼翼的擦拭。
“將軍，這裏有照片，還有一些玩具。哇，刀槍棍棒，怎麼全都是這些啊。”
“不過，好像都壞了，像是本來就壞了才埋在這裏的。”
蔣飛雪在身後喋喋不休的絮叨着。
姜炎卻不答話，默默地看着香山這一片林葉。
沒有因為冬天的緣故凋零。
但也不會因為春天的緣故盛放。
這一片，已經持續了十多年了。
從來都沒有更改過。
他曾聽聞，香山曾經也跟其他地方一樣，四季分明。
但自從母親出現在京都以後，這裏就永恆不變了。
保持着那紅楓葉永不凋零的模樣。
不凋零，卻也沒有紅艷的盛放。
十多年來，萬事更改。
其獨有此，從來不變。
比起所謂的海誓山盟，他更喜歡用不變的香山來形容。
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童。
母親和姐姐帶自己來這裏。
第一次，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在這裏擺上一張毯子，放上水果，坐在樹下，享受着這獨有的魅力。
記得一開始，是四個人。
後來，某一天開始少了，變成三個。
少的那個，再也沒來過。
原本的一家四口，其實早早地就變成只剩下三個人。
他，母親，姐姐。
而姜振南，早就脫離了他們。
在姜炎看來，那是背叛。
在唐宛如看來，他也是為了家族。
為了家族？
就可以拋妻棄子，然後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姜炎一直都耿耿於懷，一個男人要給家人安全感。
而他，從來沒有做到過。
“將軍，這裏還有一張照片呢。”
泛黃的老照片。
滿臉幸福的樣子。
“這個就是你父親啊，他年輕的時候還挺帥的呢。”蔣飛雪一陣欣喜，抬頭看向姜炎對比一下。
發現，父子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樣的英俊。
一樣的，眼裏有光。
“真是可惜了，這樣的男人，怎麼也會……”蔣飛雪神色一哀，卻也不敢往下說。
他知道，這是將軍的一個心結。
他從不願意提起這個父親，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逃避了。
那麼軟弱。
“一點也不可惜，他本來就是個軟蛋。”姜炎緊咬牙關，叱罵道。
他很少會控制不住情緒。
蔣飛雪嘆了口氣，痴痴地凝望着姜炎的面龐。
刀削一般的側臉，在斑駁的光線透過林間葉片下，是那麼的好看。
片刻后，就收回眼神。
“怎麼還會有他的照片，撕了吧。”姜炎忽然說道。
這種人，不配留下那張可怖的臉。
蔣飛雪十分不舍。
很難得的照片，裏面可都是回憶。
“將軍，要不還是算了吧。”她說。
“撕掉！”姜炎幾乎咬牙切齒，雙手重重握拳。
蔣飛雪無奈，急忙準備照做。
可就在她準備撕掉的一瞬間，這永不凋零的樹林，竟掉下了一片深紅落葉。
正好擋在姜振南的臉上。
反覆上天的某種指引。
蔣飛雪下意識的翻過照片，赫然看到上面留下一段話。
“小壞蛋，所有有姜振南的照片都被你毀了，可你不知道，我還偷偷的留了一張吧。”
“別恨他，他也是逼不得已的。畢竟，在那個位置上。”
“如果有一天，我們回到這裏。我一定會對你說，父子倆的血脈親情，怎麼也割捨不掉的，不是嗎？”
蔣飛雪原原本本的把這句話念了出去。
久久。
姜炎沉默着，沒有發話。
小小的照片，用娟秀的字跡，只寫下這麼一段話。
更多的，顯是寫不出來了。
這些，都是姜瑤精心準備的，一個叫回憶的東西。
回憶本來是沒有形態的，當它有了載體之後，卻形成了實質。
“混蛋！”
許久之後，姜炎總算髮話了。
一聲淬罵。
蔣飛雪滿臉苦澀的凝望着他，抿嘴深吸口氣。
“將軍……”
她輕呢的呼喚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拿着照片走到他跟前。
“其實我覺得，你姐姐說的不錯。”
“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再恨他，他不也還是么。現在，他都死了，人死為大……”
姜炎咬牙切齒，目光緊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后，他恨恨道：“天下間的父親大多數是好的，但也有人不配。”
“可你姐姐……”
“我什麼都可以聽她的，但唯獨這件事上，我堅持。”姜炎狠狠抓過照片。
蔣飛雪無法阻止。
只能眼看着他撕掉。
但很快，奇怪的是發生了。
饒是姜炎，用力之下，竟然也沒能撕掉那張照片。
“怎麼回事？”蔣飛雪一陣錯愕。
姜炎為之皺眉，咬牙道：“姐姐啊姐姐，你怎麼也給我添麻煩了！”
“將軍，看得出來，你姐姐真不想你那麼做。要不，你聽她的吧。”蔣飛雪再次出言相勸。
可姜炎有時候倔強起來，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堅持還是緊咬牙關，試圖將那照片摧毀。
直到一陣冷風盪來，一個悠揚的聲音，在山間傳響：“別折騰了，毀不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