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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直播回到家,蘇好為下節目后小秋提出的要求糾結着,她想讓自己做一檔關於如何着裝的節目,所請嘉賓卻是小秋的朋友,他是一家高檔時裝屋的老闆。
小秋曾拉她到他店裏買過衣服,與他有過簡短的交談。那個人的眼珠子像粘在她臉上,雖然精於生意,但給人的感覺品性不是太高。小秋拉他上節目,這是心知肚明的事。一定是她收了對方好處或拿了對方衣服不付款,想在欄目里替他做免費廣告還對方人情。
小秋沒少跟商家暗度陳倉,並把《午夜傾情》欄目當成她中飽私囊的陣地。有的同事以為是蘇好的個人行為,令她有口難辯。以做節目為由打廣告宣傳的擦邊球,在業內是常態,蘇好理解,為了不傷同事和氣,請來的嘉賓也要像那麼回事,否則,把自己精心樹起的品牌砸了,事就大了。
拒絕小秋的要求,她一定懷恨在心,若做了這個節目,和那個服裝商人面對面的那一個小時,既為難自己也為難聽眾。蘇好思前想後,想不出個萬全之策。
午夜2點,電話響了。
這麼晚了,誰會來電話?看到顯示的是喬陽的號碼,蘇好有些疑惑,這麼晚他會有什麼事?那天見過一面,他又來過一次電話,說如何如何忙,都沒時間跟她說說話。
“好兒啊,我沒喝多,沒多!”按下接聽鍵,喬陽的聲音和着濃重的氣息傳了過來,“有些話,還是趁着酒勁說出來吧!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我愛你啊,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我不能沒有你!”
句句掏心的話,像一塊塊巨石投入蘇好的波心,漣漪一圈一圈地泛開,她難以在情緒的旋渦中平靜下來。她怎麼聽,怎麼覺得這些話像當年朗兒說的,眼睛一下子濕了。好像自己之所以失眠,就是一直等候他在深夜發出的召喚似的。
“你怎麼不說話?在聽嗎?”喬陽的問話被風聲一口口吞掉了很多。
“嗯!”蘇好的聲音聽上去更像抽泣,事實上她已經淚眼凝噎了。
“好兒啊,後天我就要飛走了!可是,我的心卻留下了,心裏都是你!”
“你喝多了!明天清醒后你就知道該說什麼了,”蘇好艱難地說,“外面天冷,你快回賓館吧!”
“不把話說出來,我怕以後再沒有機會了!明天上午還有半天會,後天我就要回美國了。可是我真的想跟你一直走下去,捨不得離開啊!”
“這樣吧,”在一種無法按壓的柔軟的情緒感召下,她抑制不住地說,“明天,明天我專程去看你,為你餞行!”蘇好聽到自己的話一愣,轉而一想,也許正是天意。
“好兒啊,我的好兒,我好愛你!”喬陽的話被氣息吞沒了。
掛斷了電話,可“好兒——好兒——”的呼召一直低回在她的耳際,屋子裏蕩漾的都是他“若不說出來,我怕再沒機會了”的聲音。她的眼睛濕了又干,幹了又濕。
少女時代喜歡的歐陽江河“可以,死於一夜蕭邦,然後慢慢地、用整整一生的時間活過來”的詩句,為她的這個未央夜,做了最摯情摯意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