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匪“沙里飛”

第13章 馬匪“沙里飛”

初夏的早晨,已經赤日炎炎,離吐魯番幾十公裡外的火焰山下,一隊騎士正在戈壁上飛馳。“啪—啪—”兩聲槍響過後,兩隻不長眼的烏鴉落在地上。領頭的騎士一把勒住了馬韁,戰馬停在烏鴉屍體前。

“老二,這大鏡面匣子用起來就是過癮。”領頭的騎士將兩把駁殼槍攤在掌心說道。此人一身黑色粗布衣,粗獷的臉頰猶如刀削斧砍般分明,一臉的鬍鬚讓人看不出年紀,外套是大羊皮坎肩,和其他的騎士並無兩樣。

“哇哈哈—”他身後一個一臉彪悍的年輕騎士夾着馬腹小跑過來,大笑之餘,一臉的嘚瑟,“大哥,那你也不看看是誰繳獲的,好歹他們的行蹤也是咱發現的,不是嗎?”說著他也從腰間掏出兩把模樣相同的駁殼槍,指着槍身金黃色的扳機和一個大環圓孔的擊錘說道,“這東西叫‘金雞圓眼盒子炮’,正宗的西班牙貨,二十響連發。”

駁殼槍,在中國也叫盒子炮、快慢機、自來得手槍,而且根據樣子的不同有很多種區分,有長苗、短苗、大肚匣子、大腰鼓、大鵝頭盒子炮等稱呼。中國人對這東西不陌生,二十世紀上半葉的中國正處在水深火熱中,各派軍閥相互混戰,急需武器進行作戰,而當時的日本控制西方向中國出口軍火,但駁殼槍作為手槍則不在此列,因此駁殼槍成為各派武裝的首選。到“二戰”結束,德國和西班牙總共製造了大概一百多萬把駁殼槍,百分之六十流入了中國。

那年輕騎士將兩把駁殼槍塞回腰帶上,從馬鞍后側抽出一支長槍,遞給領頭的騎士說道:“再看看這個,德國的毛瑟九八式步槍,現今最好的槍。”

領頭的騎士擺擺手,示意不要,自己從馬鞍后抽出了一支一樣的長槍,雙手握着槍瞄向遠處:“這次收穫不小啊!”

年輕騎士得意地說道:“那是,這次劫的是沙俄的軍官,在歐洲也是響噹噹的軍火販子,專門來給蔡老么送軍火的。現在好了,咱以前的家當全埋沙窩子裏了,九個兄弟一人兩短一長。”

領頭的騎士唰的一下,調換了位置,將槍對準了另一邊的戈壁,“嗯,槍是好槍,不過要小心蔡老么報復。”說著他調起了標尺,繼續說道,“我們的那些傢伙,回頭全給金格送去,他那兒人多,傢伙少。”

“大哥放心吧,後面我去送。我們這次保險起見,沒打着咱‘沙里飛’的名頭,蔡老么沒那麼容易發現。”年輕騎士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再說‘沙里飛’怕過誰,蔡老么就是知道也不敢怎麼樣,難道他還想來打我們的主意不成?”

領頭的騎士也自信地點了點頭,“莫說是他,當年為闖出這‘沙里飛’的名號,我和你爹一夜殺了一百多馬匪,那時候你還不到十歲,我也才剛滿二十。可惜你爹了,響噹噹的一條漢子,就那麼一場高燒,人就沒了。”說完他嘆息了一聲,將槍口瞄向一塊半風化的岩石,“咦,那裏有人,過去看看!”

一行九人打馬飛奔到了岩石邊上。年輕騎士跳下馬,將岩石后一個背着木匣昏倒在地上的少年翻了過來:“這不是小龍子嗎?大哥……”

本來端坐在馬背上的領頭騎士聽了他的話,敏捷地跳下馬背。他探手摸了摸鼻息,對着年輕騎士喊道:“快,給他喝口水!”

好半天,被灌了幾口水的少年才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了周圍的人,也看見了領頭騎士,“大師兄!”那少年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猛地翻身撲了過來,抱着領頭騎士的腰哭道,“師父死了,廟被炸了……”

領頭騎士猛然聽到那少年的話,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倒。他緩過神來,抓着少年的雙肩:“誰幹的,誰幹的!師父武功高強,一般人近身不得……”

那少年咳嗽了幾聲,才說道:“是洋人,一群藍眼睛高鼻樑的洋人,還帶着嚮導。他們搶光了廟裏的東西,連山上洞裏的那些佛爺都不放過,把頭鋸了下來,還讓師父交出什麼木簡、地圖,師父寧死不交,和他們打了起來。那些洋人打不過師父,死了好幾個,剩下的人就開槍把師父打死了。”說完,那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領頭騎士聽了少年的話,虎目圓睜,幾乎站不穩身,好半天後仰天長嘯一聲,飛身上馬,向火焰山奔去。

其他騎士也不敢怠慢,年輕騎士把少年扶上自己的馬背,一行人追着領頭騎士就進了火焰山。

話說領頭騎士,此人姓楊,名長清,是行走於吐魯番到哈密之間的馬匪,手下八個兄弟,人人一身好武功,外加好槍法,在這片大漠上劫富濟貧,專殺貪官污吏、無良商賈和地主惡霸,人送匪號“沙里飛”。

此人嘴裏說的師父叫龍行湘,本是湘人,乃當年左宗棠收復新疆時大將劉錦棠手下的頭號戰將。後來隨劉錦棠跟着左宗棠剿捻軍破西北回民起義,直到收復新疆,才幹了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一路南征北戰,殲滅阿古柏匪軍無數,立下赫赫戰功。後來龍行湘的名利之心淡薄下來,帶着還是孩童的楊長清出走,路過火焰山時見到柏孜克里克千佛洞,乾脆就在千佛洞住下來,每日研習那裏遺留的佛經,教導楊長清武功,一副火工道人的裝扮。

楊長清本是甘肅人,其父是左宗棠收復新疆時招募的運送馬料的馱工,後來給龍行湘做了隨從,在新疆娶妻生子。沒過幾年,夫妻雙雙病死,只留下一個孩童,就是楊長清。

楊長清二十歲那年,下山採買,在吐魯番出於義憤,殺了欺行霸市的當地官員,後來乾脆拉起杆子,做了馬匪。對此龍行湘也只是搖頭,並沒不滿,反而說,這世道是該有人管一管了。

後來楊長清每年總會在千佛洞住上一段時間,遇見難纏的追兵也會躲進千佛洞。兩人依然以師徒相稱,情若父子。

十幾年下來,楊長清“沙里飛”的名號越來越響,四方投奔來的江洋大盜、義士豪俠絡繹不絕,但他統統不用,全推薦給了自己的把兄弟金格。金格的隊伍越來越大,楊長清卻只保持九人,始終不變。

幾年後,龍行湘有一次下山收養了一個孤兒,取名叫龍本顏,意思是希望這孩子能永遠保持本色,不要被世俗感染。此人就是那個昏倒在戈壁上、被青年騎士叫作“小龍子”的少年。

年輕騎士叫劉尚德,是“沙里飛”的第二代了。父親早年隨龍行湘征戰,後來又隨楊長清闖出名號,可謂忠心耿耿,只是去世得太早。父親死後,劉尚德慢慢地取代了他爹的角色,成了“沙里飛”的二當家。

半天之後,一行人馬出了戈壁,在火焰山中穿行,一路上楊長清歸心似箭,倒是機靈的劉尚德已經抓着小龍子問清了事情。原來千佛洞七天前來了一夥洋人,十幾個人,說是什麼考古的,要在這兒研究山洞裏的佛像。龍行湘也沒多說,安排他們住下。

當晚見到壁畫和佛像,那些傢伙就露出真面目。他們帶來了許多布匹,想要抹上膠水后將壁畫粘走,又用鋸子鋸下佛頭。楊長清聽師父說過,那些佛像和壁畫都是北魏時期的產物,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了。

那個領頭的洋人,沒有管壁畫,而是盯上了殘存的各種佛經、文書,不過他最感興趣的還是一套木簡。他無意中看過一遍以後,就向龍行湘索要。龍行湘雖不明就裏,但也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又看見那些洋人開始粘壁畫、鋸佛頭,連忙用木匣裝了木簡,交給小龍子,讓他連夜出山。

那時,洋人已經有所發覺,氣勢洶洶地來要木簡。龍行湘大怒,拔出多年未用的寶刀,砍死四五人,卻難敵他們手中的大口徑左輪手槍,身中數槍而死。

小龍子憑着對地形的熟悉,趁着夜色逃過了洋人的追捕。他沒敢走大路,在山溝里穿行,用了七天時間才走出這火焰山,沒想到昏倒在了戈壁上。

洞外不遠處一座破敗的寺廟早已化為灰燼,那裏曾經是龍行湘的住所。石洞也一片狼藉,那些洋人用炸藥將石洞炸得什麼都不剩。楊長清端着雙槍第一個沖了進去,發現洋人早已離開了。

埋葬完龍行湘的屍骨,楊長清帶着人整理了千佛洞。那些珍貴的佛教早期壁畫也被粘走了,還有用各種古文字書寫的經書、手稿也都被搬空了。

望着被摧毀的千佛洞,楊長清又想起了龍行湘對着千佛洞說的話:“再過一百年,也許再過幾十年,這些東西就會變成國寶,人們會重視它的價值,把它保護起來,但現在只能靠你我這些有志之士了。”

是啊,中國的東西豈能落在外國人手裏?即使沒有師父龍行湘的血海深仇,也不能讓那些洋鬼子將中國的寶物帶出去。

楊長清將手下的兄弟都撤了出來,發誓要找到這伙洋人。同時,他自己也坐在廢墟上,打開了小龍子一直背在身後的木匣。

木匣里裝的正是法乾和尚從沙漠裏帶出的張普遺物,至於法乾和尚自己的遊記、地圖早已被洋人拿走了。石窟中藏書甚多,楊長清從小在這兒長大,卻從來沒仔細地看過,從來不知道還有份遊記和地圖,這些都是后話了。

看了張普刻在木簡上的文字,楊長清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更像是一篇神話故事,那個領頭的洋人為什麼會對這個有興趣呢?那些佛門典籍哪個不比這個重要?

三天後,劉尚德帶着消息回來了。那伙洋人出了火焰山後,去了吐魯番,此刻正在吐魯番的一家英國洋行里休整,領頭的是一個叫斯坦因的英國人,說是專門來新疆考古的,一共帶了十幾個洋人。

楊長清集合了各兄弟,揚起手中的毛瑟九八,喊了聲:“走!”一行人躍上馬背,向山外走去。隊伍最後還跟着一個瘦小的身影,也騎在馬背上背着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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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救隊異聞錄2:白玉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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