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5節

第5節

小克和周挺找到了三個過路人,說他們確實看見當晚肖來功在小離的樓下等人,但是他們說不出準確的時間,這等於沒說一樣,過路人當然不可能說出準確時間,只能說大概時間。

他們繼續走訪,找到一個中年人,他是村委會的治安員,當時他看見肖來功戴着口罩,不斷地往樓上觀望,有點可疑,於是,悄悄地站在兩個巷子的交叉口,偷窺肖來功,說肖來功於當晚23:45把摩托車停在小離的樓下,直到24點整才帶着小離離開。

這證明了肖來功不在案發現場,從而排除了肖來功的嫌疑,也符合吳江仔細觀察肖來功所得出的判斷。

呂瑩瑩繼續追查和丁佳琪來信密切的人,發現一個名叫亞哥的人和她頻繁通話,大多是在夜裏,通話時間很長,丁佳琪微信的通訊錄中也有他名字。

呂瑩瑩很想入侵丁佳琪的微信,查看她和他的聊天記錄,但是,想想這是非法入侵和取證,便打消這個念頭。她查看了丁佳琪的微信相冊,沒有一張她和亞哥的合影,她沒有和任何男性的合影,合影的全部是女性,首先說明她害怕王先旺;其次說明她把來往密切的男性隱藏得很深。

呂瑩瑩和吳江來到丁佳琪上班的經典KTV走訪,老闆說不知道丁佳琪的私生活,但是,丁佳琪有個閨蜜名叫嚴慧,她也在公司上班,可以把她叫來了解情況,吳江同意老闆的做法,於是,老闆打電話給嚴慧,叫她來辦公室一趟。

一會兒,嚴慧來了。老闆叫嚴慧配合他倆調查,然後把門關上,出去了。

嚴慧是丁佳琪的同鄉姐妹,是她和丁佳琪一起來到長江坐枱的,當時是經典的媽咪帶人去她們的縣城招工,一起參加報名的11個同鄉姐妹當中,只招收她和丁佳琪,來長江后才知道是來坐枱的。

她倆非常憤怒,不願意上班,媽眯林婌紅把她倆關進地下室,叫人看守她,一天只讓她倆吃一餐,地下室里奇臭無比,沒有窗戶和廁所,她倆只能在不足10平方米的室內解決大小便,關了一星期之後,她倆終於向林婌紅妥協,願意當坐枱小姐。

然而丁佳琪還沒幹半年,就被王先旺包養,而嚴慧則一直在坐枱,是經典的老牌小姐,其實嚴慧長得不比丁佳琪差,只是她小學還沒畢業,許多歌不會唱,許多歌詞不認識。林婌紅罵她是扶不起的阿斗,要趕她走,介紹她去工廠打工。

但是,因為打工苦,收入只有坐枱的五分之一,加上平時吃喝玩樂慣了,她已經離不開紙醉金迷的生活,可又沒有人包養她,只能繼續在經典苦苦撐着。

她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有盡頭,因為在城市找不到好人家,更不甘願回鄉下嫁人,她經常在夜深人靜時反覆思考這問題,也許到人老珠黃的那一天吧。不是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嚴小姐,請問你和丁佳琪的關係好嗎?”吳江問。

“當然,我倆是發小加閨蜜。”她神情飄忽又頹廢,眼神不知聚集在何處,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這也許是多數墮落天使的共性吧?

“那你應該非常了解她吧?”

“對,她一晚上和男人做多少次都會對我說。”她微微得意中帶着一絲戲謔。

“嚴小姐,可以嚴肅一點嗎?”

“我很嚴肅啊,男歡女愛是正經事哦。”她嘟着嘴賣萌,好像幼稚的少女。其實她和丁佳琪同歲,又經過了三年風塵的洗禮,應該學會端莊才對,或許她習慣用自嘲和調侃來排解壓力?

“你要好好配合我們調查,你們都是遊走法律灰色地帶的人,要找你麻煩是很容易的。”

“好,我服你了,警官,你想什麼儘管問,我使盡洪荒之力配合你們!”“洪荒之力”是今年奧運會從傅圓慧口中說出來的,一夜之間,像輻射電波一樣在大江南北迅速流行,但丁佳琪說這句話依然有濃重的幽默。

“丁佳琪除了王先旺之外,還有別的男朋友嗎?”吳江嚴肅地問。

她這才收回眼神,看吳江一眼:“警官,能給我一支煙嗎?”吳江掏出一支香煙遞給她,她示意吳江給她點煙,呂瑩瑩看了有點惱火,想斥責她幾句,被吳江的眼神阻止了。

吳江掏出打火機為嚴慧點上煙,她深深吸了一口,嘴巴往上一翹,吐出一串長長的白煙,傍晚的金色餘暉從窗口斜射進來,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她似乎在回首往事,神情飄浮在渺渺太空,神情別有一種凄美……

“我有個男朋友名叫關亞,他開始對我非常關心……”

“哎,我們不是問你男朋友,是問丁佳琪的男朋友。”呂瑩瑩聽她答非所問便插了一句。

“……可是後來他成了丁佳琪的男朋友,這不是答非所問吧?這位警花,你沒有戀愛過吧?凡事有個鋪墊,我就討厭沒有前戲的男人,你不要急嘛……”她瞟了一眼呂瑩瑩,對她很不滿。

“好,你接著說。”呂瑩瑩服了她,她走訪過上千個女人,極少有人用這麼輕漫的眼神看她。

“後來,我男朋友和我交往一段時間后,竟然看上丁佳琪,我當時想一刀捅死他,可是想想捅死他之後,一輩子要在黑暗潮濕的監獄裏度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不怪丁佳琪,只怪關亞,三條腿的鴨子沒處找,三條腿的男人滿世界都是,何必一棵樹上弔死……”

“哪有三條腿的男人?你自欺欺人吧。”呂瑩瑩不解地問。

“就知道你沒戀愛過,我們姐妹中間流行一句陪客人跳舞時的話:‘男人跳出三條腿,女人跳出礦泉水’所以,我們都叫三條腿的男人。”

呂瑩瑩一聽,感到臉頰發燙,沒想到嚴慧什麼下流話都敢說,呂瑩瑩出身軍人世家,不敢相信小姐們的話那麼粗魯。

“丁佳琪和關亞的關係發展到了什麼程度?”吳江問。

“不僅僅上床睡覺,而且到了談婚論嫁了,我不想和丁佳琪翻臉,畢竟我們是同村長大的,情同姐妹,她比我大五個月,是我姐姐,我當然要祝福我姐姐嫁個好姐夫啦。哈哈,自己的男朋友成了姐夫,這故事是不是很悲催?”她微微轉過頭問呂瑩瑩。

“接著說,我現在有足夠的耐心聽你講故事了。”呂瑩瑩懷疑她對關亞只是一廂情願。

“也沒什麼好說的,慧劍斬情絲是最好的選擇。”

“關亞不知道丁佳琪和王先旺的關係嗎?”

“當然知道,但是他不在乎,正是他這點讓我看不起,所以,把情絲斬得更快更堅決。”

“王先旺知道關亞嗎?”

“丁佳琪何等聰明,她能讓王先旺知道嗎?”

“這麼說丁佳琪正在表演吃東家飯睡西家床的劇情了?”

“也不完全是,丁佳琪是同時吃睡東家和西家,其實她聰明過頭了,這次不是玩出人命了嗎?”

“他倆有沒可能合謀殺害王先旺?”

“這我可不知道,如果丁佳琪這話都敢跟我說,那她的把柄不是一輩子被我抓在手裏嗎?不過,有一次我在丁佳琪的家裏睡覺,關亞找上門來,丁佳琪趕緊跑去開門。關亞闖進來,他倆在客廳里吵了起來,丁佳琪要關亞趕快走,別讓王先旺撞見,關亞就是不肯走,他大聲說如果王先旺敢惹他,他就把他幹掉,因為關亞長得高大威猛,年輕力壯,王先旺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嚴慧說到這裏停下,好像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後來呢?”

“後來丁佳琪跪在地上求關亞,整整跪了半小時,關亞才無可奈何下地離開,丁佳琪哭着跑回卧室向我訴苦,說關亞性格固執任性,像長不大的孩子,其實關亞已經28歲了。我這才明白我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一個任性的男人是沒有智慧的,我不喜歡這種男人。”但是她說起關亞,臉上帶着不易覺察的甜蜜,可見她在自我安慰。

“關亞是幹什麼工作的?”

“在江南區平安保安公司當業務員,因為他能吃苦耐勞,對客戶彬彬有禮,細心周到,業績還不錯,但月收入不到一萬,這樣的收入想在長江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是不可能的。所以,丁佳琪想再過兩年,掙到足夠的錢后再和關亞結婚,她覺得最少還可以出賣五年的青春,從王先旺那裏撈到兩百萬,但關亞不同意。”

“關亞是哪裏人?”

“是我們畢節市的,我和丁佳琪在鄉下,他在市裡,相距180公里,我們算是老鄉。”

吳江覺得問得已經夠多了,於是,給了嚴慧一張名片,叫她想起有用的線索時打電話給他,她點點頭,送吳江和呂瑩瑩下樓,送到門口時,嚴慧突然靠近吳江說:“警官,我就喜歡你這種熟透了的男人。”

吳江當作耳邊風,不理她,走到警車邊,打開車門,坐上去,啟動車子向江南區平安保險公司馳去,要找關亞問話。經理說關亞請假沒來上班。吳江問經理關亞請了多少天假,他說請了一星期假。

吳江叫經理把關亞的請假條拿來看,經理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了請假條遞給吳江,吳江看一眼請假條,原來關亞於案發的第二天就請假回畢節了,理由是母親生病住院,他要回去照顧。

吳江叫經理給關亞打電話,經理從手機中調出關亞的電話號碼,撥打出去,結果系統回答:您所撥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吳江有點不安,怕關亞從此魚入大海。

吳江想了想,覺得應該找丁佳琪,證實一下關亞是不是她的男朋友,然後再想辦法去找關亞,於是,他把車掉頭,和呂瑩瑩再次來到丁佳琪的家裏。

已經快天黑了,丁佳琪還在酣睡,好像得了嗜睡症似的,怎麼也睡不夠。這次丁佳琪沒有穿睡衣會見他倆,而是穿了一件黑呢連衣裙和一雙長靴,站在門口迎接他倆。

呂瑩瑩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突然想起了愛穿黑色衣裙的安娜·卡列尼娜,頭髮高高地盤結在腦後,顯得卓爾不群,高貴典雅,和初次見面完全換了一個模樣……難道她會讀心術,讀懂了呂瑩瑩對她穿睡衣的反感?

進門之後,丁佳琪拉開陽台的玻璃門,讓微帶寒意的風吹進來,門正對着車水馬龍的前進街,冬天黑得快,外面滿天彩霞與華燈交相輝映。客廳里沒有煙味和香水味,充滿了淡淡的花香。

呂瑩瑩看見電視櫃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把姜花,正在怒放,一枝姜桿能開出五、六朵潔白泛黃的花兒。每朵有三片花瓣,宛如翩翩起舞的白蝶,聚集於翡翠般的枝頭,從朝到暮,噴放着源源不斷的清香,有人把它稱為“蝴蝶百合”。它象徵著純樸,丁佳琪想以花喻己嗎?

也許上次她認為對付片警可以隨便一點,而今天知道他們來,馬上選擇穿端莊的黑色呢裙?

“丁小姐,請問你和關亞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特殊關係,只是老鄉,逢年過節,或者老鄉聚會時一起吃吃飯、唱唱歌而已。”她不動聲色地回答。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們的關係非常密切,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你何必隱瞞事實呢?”吳江望着她,希望她能真誠相待。

她把目光移開,看着姜花說:“我們是曾經在一起睡過,但是,那只是寂寞時做一個好玩的遊戲而已,我和他不是同一類人,性格也合不來,他任性而固執,我需要的男人是成熟而寬容的。”

“你覺得他會為了你而殺掉王先旺嗎?”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不,這絕對不可能,我又不是他的誰,他憑什麼殺我老公……”她突然意識到叫王先旺老公不對,趕緊打住。

“可是有人說他曾經在你家客廳揚言要殺掉王先旺,這不會無中生有吧?”

“可惡的嚴慧!肯定是她追不到關亞懷恨在心,從而在你們面前搬弄是非,栽贓我和關亞,合謀殺害……”她不知道用老公好還是王先旺好,又打住了。

“嚴慧可沒有說你和關亞合謀殺害王先旺,你別誤會,她在我們面前處處維護你,說你們情同姐妹……知道關亞去了哪裏嗎?”

“不知道,他沒在公司上班嗎?”

“對,他請假了,打他電話無法接通,你有辦法找到他嗎?”

“我說過我們只是一夜風流,過後互不相欠,怎麼知道他的去向?”

“丁小姐,如果我們查出你在他請假之後有跟他聯繫過,我們再來你家就不是走訪,而是傳喚,傳喚時間可以從12小時延長到24小時,如果在這段時間找到你的嫌疑證據,可以轉為拘留,你要想好了再說,你不希望有這種結果吧?現在我們和你的關係是朋友,到傳喚時,就成了警察和嫌疑人了。”吳江覺得應該把話說重一點。

“對不起,我想起來了,他在11月8日在回家的動車上給我留微信,說他要回家看媽媽,因為他媽媽住院了,我沒有回答他,因為王先旺死了,我怕警察和他老婆找上門來,同時也為自己失去一座靠山而傷心,所以,我早就把他的留言給忘記了。”

“他手機為什麼打不通,你知道嗎?”

“我猜想他可能換了當地SIM卡,他是一個極其節儉的人,怕付長途漫遊費吧。這點他和我相同,錢有時能救命的,我爺爺就是沒錢交給醫院,錯過了搶救時間而死的。”她的眼淚瞬間溢出眼眶。

“時代不同了,現在有了新農合,醫院首要的是搶救生命,而不是看錢動醫……如果你發微信給他,讓他提前回來,他會回來嗎?”

“沒有意外的話,他肯定會回來,他視我為生命,這點讓我感動。不過,你們不是說他請了一星期假嗎?明天他就回來了,何必差那24小時呢?”

“不,你試試看,一是試試他對你有多麼真心;二是早點回來跟我們說清楚,好早日排除他的嫌疑。”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丁佳琪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給亞哥寫信息:“亞哥,在嗎?”

“在,我在畢節人民醫院陪我媽呢,想我了嗎?”

“嗯,你可以提前一天回來嗎?我真的想你了。”

“現在買不到車票了,只有明天的車票,我明天早上就去買票,你在家乖乖等着我呵。”

“嗯。”她把手機遞給吳江,讓他看他們的對話,吳江這才稍稍放心,但是,沒有看到關亞,不能肯定他會回來,更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呂瑩瑩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向亞哥發了位置共享,亞哥立即同意,微信顯示他的位置的確在畢節第一人民醫院,位置共享是很難作假的,除非網絡高手,但是,如果關亞有這麼高的網絡技術,他不會委身在保險公司。而會去當紅客、白客或者黑客,收入將翻幾番。

走出丁佳琪樓下,呂瑩瑩說:“丁佳琪和關亞的關係絕對不是她說的那麼簡單,他倆為了擺脫王先旺或者吞吃王先旺的財產,可能合謀殺害王先旺。”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這事急不來,等明天關亞回來再說。”吳江回答。

“我擔心我們走了之後,丁佳琪打電話叫關亞逃跑,如果這樣就難辦了。”

“別擔心,小丫頭,現在中國的影響力無處不在,哪怕他逃到世界盡頭,也要把他抓回國。何況現在他還在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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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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