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第3節
旭紅一下飛機就給小克打電話,說想去法醫中心辨認屍體,這時已經深夜11:30,小克沒有法醫中心的鑰匙,他叫她第二天來,但她不同意,小克只好把羅進的手機號碼發給旭紅,讓她找羅進商量,結果羅進不知使出什麼辦法,徹底說服了旭紅,讓她第二天去認屍。
第二天上班,小克來到羅進的辦公室,問:“羅進,你用什麼辦法說服旭紅的?”
“女人最怕鬼吧?我說晚上11點過後,解剖室里經常鬧鬼,她就不敢來了。”羅進得意地說。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鬼?”
“現在鬧鬼的小說和影視無處不在,在它的潛移默化下,即使沒鬼,也有人相信真的有鬼。戈培爾說過:‘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多看效應也證明了這點。”
“不,我不認為一個38歲的少婦會因為怕鬼而不去看死去的丈夫,可能她對王先旺的感情不深。”小克反駁着。
這時一個女人出現在羅進辦公室的門口,小克在戶籍上看過旭紅的照片,一眼就看出她是旭紅,他對羅進說:“說曹操曹操到。”
旭紅身穿大紅連衣裙,外面披一件綠色的披風,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來辨認丈夫的屍體時應該穿端莊一點,比如黑色的套裝,或者暗色的衣服,表示對死者的敬畏,她卻穿着大紅大綠的衣服,確實與氣氛不協調。
她有一種妖艷的美,臉上還化了淡妝,皮膚白皙如蓮藕,身材凹凸有致,眼裏流露出焦慮,但不悲傷。她走上前來:“請問您是羅法醫嗎?”也許因為羅進穿着白大褂,她才問羅進。
“我是羅進,你是旭紅吧?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解剖室辨認屍體。”羅進站起來,向外走去,旭紅尾隨羅進,小克走在背後,來到解剖室。
羅進緩緩地拉開冰櫃,一陣白霧升騰起來,屍體是用裹屍袋包裹住的,羅進打開冰櫃邊雪亮的燈,拉開裹屍袋的拉鏈,王先旺的蒼白臉露出來。他的頭髮被剃光,因為顱腔被黑色的醫用線縫上,像一條長長的蜈蚣盤桓在頭上,加上嘴唇發青,樣子非常嚇人。
旭紅一看,瞬間覺得天旋地轉,雙腳軟得像棉花一樣癱在地上。羅進沒想到她會這樣,趕緊把她抱到鋼製的沙發上放平,去號她左手的脈搏,發現脈搏跳得比較微弱。然後又拿出聽診器,去聽她的心跳,發覺心跳也很微弱。
羅進認為她沒有生命危險,為了保險,他給她注射了強心針,一會兒,她的眼睛就睜開了,迷迷糊糊地問:“我這是在哪裏?”
“不要怕,你在市局法醫中心,喝一杯開水吧,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羅進遞給她一杯溫開水,她望着羅進,感激地點點頭,然後一口氣把開水喝光,隨着長長地吐一口氣,蒼白的臉上頓時有了血色。
小克拿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面問:“旭女士,請問死者是你老公王先旺嗎?”
她點點頭:“誰會那麼狠心殺害我老公?”
“這點我們正在調查,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要相信我1號重案組的能力,但是,這需要你配合。”
“我一定儘力配合。”她誠懇地說。
“你老公從事什麼職業?”
“他從事醫療器械銷售,開了個名叫萬健醫療設備公司,公司設在山海大廈605室。”
“你老公是在常田村鼓點巷口被人殺害的,他應該想去常田村辦事,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常田村嗎?”
“不知道。”
“他在常田村有朋友嗎?”
“據我所知他在那裏沒有親友,除非他不告訴我。”
“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經常去常田村?”
“從來沒有說過。”她肯定地說。
“通過我們調查,他的廣本車經常停在黎明小區裏面,保安說經常看見他去常田村。”羅進不知什麼時候拿來一本筆錄本,在旁邊記錄著他們的對話。羅進心細如髮,對工作勤勤懇懇,除了工作,他沒有什麼興趣,女同事稱他為刑警隊的一號暖男,可是這個暖男32歲了,還沒有女朋友。
“你老公有沒有得罪過人?”在詢問中,最好不要對對象同時詢問幾個問題,尤其是死者的親屬,他們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神來,同時問幾個問題會擾亂他們的思路,這個詢問技巧小克掌握得非常熟練。
“我不知道,我老公沒有和我說過……我想在最近幾天把我老公拉去火化,擇日安葬,請問可以嗎?”她似乎不想在解剖室待下去,但又不好拒絕小克的詢問。
“這個不行,我們有規定:案子沒有偵破之前,不能火化死者的屍體。”
“如果案子十年八年或者永遠無法偵破,那麼我老公就要永遠躺在冰冷的冰櫃中嗎?”她有點急。
“不,一般不會超過兩個月,除非特殊情況,你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在兩個月之內偵破此案的。”小克自信滿滿地說。
“我可以走了嗎?”她的眼睛望着一排排閃着冷光的冰櫃,那裏面冰凍着好幾具屍體,大部分都是死於街頭,無從認領的屍體。
“好吧,你先回家吧,如果你想起什麼就給我們打電話,哪怕一個小小的疑點,對我們都很重要,我們也會持續和你保持聯繫,一定會讓你老公早日安息。”小克站起來,把旭紅送到市局門外,目送她坐上一輛帕薩特轎車遠去,開車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的眼神對旭紅充滿憐愛。
呂瑩瑩在查看案發當晚的交通監控錄像,一般情況下,兇手應該是用交通工具跟蹤王先旺,看到他哪裏下車,然後先進入鼓點巷,埋伏在路邊,等候王先旺走到巷口時,衝出來把王先旺殺掉。所以,查看當時的交通錄像非常重要。
錄像顯示:王先旺是從海星娛樂城走出來,身邊一共有三個男人,出門時,有兩個小姐送到門口,和他們揮手告別,送別之後,兩個小姐轉身回去了。其他三個男人都各自駕車往江東路的方向駛去,唯有王先旺的車從江南大道南往江南大道西駛去。
王先旺的車開得很慢,他沒有靠在車座靠背上,而是微微前傾往前看,不知道他是在觀察有沒交警查車,還是擔心有人跟蹤?呂瑩瑩判斷他應該是擔心交警查車,如果他發現有人跟蹤,肯定會往安全的地方開,絕對不會開往魚龍混雜的常田村。
當晚風雨如晦,寒風凜冽,街上車輛稀少,這對排查帶來方便。王先旺的車從海星娛樂城開上江南大道南時,他的前面500米只有三輛車駛過,一輛是皮卡車,兩輛是轎車,但是,這三輛車並沒有停下,一直往北駛去,可以排除嫌疑。
在王先旺的車後面500米,有五輛車跟隨,其中四輛是轎車,一輛摩托車,四輛轎車在行駛中都超過王先旺的車,一直往北駛去,也可以排除嫌疑,當然,如果其中有一輛車在江北路掉頭回來除外。不過,兇手一般不可以這樣做,因為這樣會失去絕好的殺人時機。
一輛摩托車從江南大道南起,時遠時近地跟在王先旺的車后,開摩托車的人戴着一個灰色的大口罩,長江的初冬並不冷,當晚的溫度在13度左右,這種氣溫是不需要戴口罩防寒的。
當王先旺的車打左轉向燈要拐進黎明小區的時候,摩托車超過了王先旺的車,拐進了鼓點巷,兩分鐘之後,王先旺從黎明小區走出來,向巷口走去,又過了兩分鐘之後,王先旺被殺了。
呂瑩瑩說摩托車主非常可疑,但是,他的摩托車牌模糊不清,應該是故意用黃泥水把車牌遮住,以防重案組把他從中找出來。呂瑩瑩把錄像截圖,用軟件把圖像處理清晰,希望看出車牌號碼,但是,她處理了很久,都無法判斷車的號碼,可見兇手把一切因素都考慮到了。
呂瑩瑩把情況跟吳江說明,吳江想了一下說:“我們重新去查看錄像,看摩托車是從哪裏出來的,然後去實地走訪。”
呂瑩瑩又重新輸入密鑰,打開交通監控系統,進行查看,發現摩托車是從海星娛樂城下面興陽路口開始跟蹤王先旺的,離海星娛樂城100米左右,顯然,他在遠處看見王先旺上車之後,才發動摩托車,開始跟蹤王先旺,如果能把他找出來,離案子偵破應該不遠了。
吳江和呂瑩瑩來到興陽路口,興陽路是從關下村插入江南大道南的,全過程只有一公里,是關下村通往市中心的主幹道,關下村和常田村一樣出租屋林立,住着兩萬多的外來人口。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興陽路口站着許多攬活的民工和幾輛攬客的摩托車。吳江向一個年近五旬的民工走去,把嫌疑摩托車和車主的錄像截圖遞給他看,問他是否認識這輛摩托車和車主,他搖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建議他倆去問一個摩的司機,因為他在興陽路口攬客已經五年了,對這個情況比較熟悉。
他倆向一個30歲左右的摩的司機走去,吳江把截圖遞給他看,問是否認識摩托車和車主?
他看了一下說:“他應該是貴陽仔。因為他的摩托車牌是假的,所以經常用黃泥巴把車牌遮住,以逃避交警的打擊。”他不屑一顧地嘲笑着他說的貴陽仔。
“師傅,你知道他是哪裏人嗎?住在哪裏?”吳江問。
“不知道,他只說他是貴陽人,我們就叫他貴陽仔,他住在關下村,但是具體什麼地方我不知道。”他帶着歉意地說。
“他是幹什麼的?”
“跟我一樣也是摩的司機,不過我白天和晚上都在路口攬客,他只能晚上攬客,一直攬到快天亮,那個苦我是吃不了。”他驕傲地說。
“7日晚上11點你在這裏攬客嗎?”
“哦,那天太冷了,我躺在被窩裏抱老婆呢。”他謔笑着,笑聲響亮而爽朗,是一個樂觀而膚淺的人。
“請問你有他的手機號碼嗎?”呂瑩瑩問,如果有貴陽仔的手機號碼,就能通過定位系統找到他。
“有是有,不過我從來沒有打過他的電話,都是他有事求我時打電話給我的,我查一查看看。”說完,掏出一部華為手機,在通訊錄上把貴陽仔的號碼找出來,然後把手機遞給呂瑩瑩看,呂瑩瑩看了兩秒,就記下號碼。呂瑩瑩的記性超級好,她能記住100個親友的電話號碼。
“這幾天他有沒有來這裏攬客?”
“沒有看見,可能在這裏招攬不到生意,去別的地方了吧?”
吳江擔心他已經畏罪潛逃,那就非常棘手:“他多大年紀?脾氣凶嗎?”
“和我差不多大,可是他都叫我大哥,沒什麼脾氣,平時是個悶不作聲的人,像個癟三,沒啥子用。”
吳江覺得他小看貴陽仔了,大部分凶殺案都是性格內向的人乾的。尤其是連環殺人案,或者滅門案:“你有他的照片嗎?”
“沒有,誰會和他合影?哦,我想起來了,有一天晚上,他請我和‘野牛’吃飯,他和‘野牛’合影了,是我用‘野牛’的手機幫他拍攝的,‘野牛’的手機上可能有他的照片……野牛——”他衝著五米外的一個高大粗壯的人喊着,並向他招手,叫野牛的人趕緊跑過來。
“你手機上還保存着貴陽仔的合影嗎?”吳江問野牛。
“哦,我把所有照片都保存在相冊管家的雲端里,我調出來給您看。”野牛名叫馮牛,因為長得五大三粗,有一股蠻勁,人們都叫他野牛。
一分鐘之後,馮牛把手機遞給吳江:“我右手邊的人就是貴陽仔。”
吳江看幾秒之後,把照片傳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後把手機還給馮牛:“你知道貴陽仔住處嗎?”
“不知道,我和他很少來往。”
“謝謝你,我們想請你倆幫我們打聽貴陽仔住在哪裏,如果能找到他,我們有獎勵。”
“這還不容易嗎?我打個電話,他肯定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馮牛調出貴陽仔的電話撥出去,結果對方關機了,“這小子怎麼關機呢?他不用做生意嗎?”
吳江早已預料到會這樣,他叫他倆想別的辦法,一發現貴陽仔,立即給他打電話。說完和呂瑩瑩一起回隊想辦法。
呂瑩瑩通過移動公司的定位系統,找到了貴陽仔所在的位置,手機還在關下村米斗巷47號到50號之間的房子裏,吳江打電話給片警了解情況,一會兒片警打電話給吳江說:47號的房東說是有個名叫肖來功的貴陽人住在他家5樓。
吳江叫上小克和周挺,一起去找肖來功,為了防止肖來功反擊,他們都帶上了手槍,並得到江一明的同意,但是,江一明在西岩市開會,沒辦法一同前往。
他們到那裏時,片警和房東已經在樓下等候,房東說肖來功可能還在睡覺,此時已經傍晚,他怎麼還在睡覺呢?
吳江叫房東把肖來功的房門騙開,房東有點怕,小克向他保證他毫髮無損,否則他就主動辭職,房東這才很不情願地同意。
吳江問房東5樓除了大門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出口,房東說防盜網上有個逃生窗口,但是鑰匙已經被前面的租客弄丟了,出不去了。
吳江覺得他和片警在樓下蹲守比較穩妥,因為小克和周挺有足夠的能力對付肖來功。
房東打開大門,小克和周挺先上樓,房東跟隨在後面,到了5樓的門口之後,周挺把手槍的保險打開,埋伏在門邊,小克示意房東去叫門。
房東用手輕輕拍着門問:“肖先生,在嗎?”
“在啊,房東嗎?請問有什麼事?”裏面傳來睡意朦朧的聲音。
“你家的廁所漏水了,4樓的租客請來了修理工,請開一下門好嗎?”
“好的,來啦——”裏面的木門被打開了,接着肖來功拉開了外面的鐵門,小克和周挺迅速衝進去,小克抓着肖來功的左手,周挺抓着右手,把肖來功整個人提起來,肖來功驚呼:“你們幹嗎?打劫嗎?”
“我們是警察,不是劫匪!”小克大聲說道。這時肖來功的雙手已經被扭到背後,像鐵鉗般牢牢地攥住。
“警察就可以隨便抓人嗎?我犯了什麼法?”肖來功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不知道是不是被從天而降的警察嚇壞了,連聲音也非常弱小。
小克意識到可能對他採取了過激行為,於是把聲音放輕:“你是我們的殺人嫌疑人,請跟我們去市局走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走就走唄,用得着這樣大動干戈嗎?”
小克和周挺被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們認為肖來功有重大殺人嫌疑,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採取這樣的措施沒什麼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