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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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第二天,江一明和小克到長安醫院看望柳怡英,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跟被子一樣蒼白,滿臉倦容,渾身無力,精神萎靡不振,彷彿大病了一場,她閉着眼在養神,外圍組的畢起飛在保護她。

他們走進病房時,畢起飛站起來對江一明說:“江隊,她剛剛睡去……”邊說邊側過頭看柳怡英。

“我沒有睡,我滿腦子都是那個推我下水的歹徒。”柳怡英忽然睜開眼睛,輕聲對着江一明說。

“柳女士,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呢?如果沒有小克救你,你現在已經躺在太平間裏了。”江一明不滿地責問。

“首先我要感謝您派人保護我,但是,我這樣做,至少能對你們敲響警鐘,引起你們的重視,重啟偵查程序,這樣我就死無遺憾了!”她還是那麼剛強,那麼勇敢,可見她對尤志的愛何等深切!

“你用這種方法給我們敲警鐘是不對的,我們不願意讓你的孩子失去爸爸之後再失去媽媽,你的生命不是你一個的,你屬於你父母、孩子和兄弟姐妹的,包括你的朋友和領導。”江一明語調輕緩,但卻絲絲入扣。

柳怡英聽了之後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己錯了,心急了一點,如果她不獨自前往青河的老碼頭,而是選擇打電話給江一明,那麼,重案組會埋伏在老碼頭旁邊,讓歹徒自投羅網。

歹徒肯定是主謀派來殺害柳怡英的,只要抓住了歹徒,順着這條線,就能把主謀抓獲,可惜因為柳怡英意氣用事,急功近利,導致這條價值連城的線索斷了。

“江隊,方局同意重新偵查了嗎?”柳怡英問,顯然她最關心的還是案子,而忽略自己病情。

“方局同意了,所以,我們今天下午來見你,有些問題想問你,你一定要實話實說,否則會讓我們走許多彎路。”

“這太好了!我一定配合。”她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彷彿吃興奮劑,一下子來精神。

“你看見把你推下青河的人嗎?”

“沒有,當時我面向青河,他突然從我背後衝出來,把我推到河裏,他的力度非常大,我整個人幾乎是飛出去的。”

“你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嗎?”

“沒有,當時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尋找信上,但是,在我墜入青河的那一瞬間,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那裏,可惜他的臉蒙上了一個面罩,我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有沒有看到他穿什麼衣服?”

“好像是黑色的運動服,不過,我不能確定,畢竟只有半秒鐘。”

“小克說你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騎車向老碼頭趕去是嗎?”

“對,他要我去老碼頭拿信,說信中詳細說明了我老公被殺的原因和幕後主謀是誰,我想都沒想就趕去了。”

“你的手機還在嗎?”

“在衣服的口袋裏,但是被河水浸透了,開不了機。”

“你記得那個號碼嗎?”

“好像是1707765……後面的數字我記不得了。”

又是170開頭的手機號碼,真是萬惡的號段,好幾起案子都是由它造成的,江一明一聽說這個號段的號碼,就感到頭疼,嫌疑人早已設置重重障礙,絕對不那麼輕易把他揪出來的。

他們在現場提取了嫌疑人大量的鞋印,雖然這些鞋印沒有任何花紋,但是,知道他的形狀和碼數,吳江對鞋印進行了初步的分析,判斷出它是1999年生產的耐克男士運動鞋。

離現在已經18年了,廠家已經不生產這種型號的鞋子,這應該是嫌疑人從路邊揀來的,也可能是從揀垃圾的人那裏買來的。

鞋印為42碼,根據鞋印踏進泥土的深度和寬度來分析,判斷出嫌疑人身高在175厘米到178厘米之間,體重75到80公斤左右,體格健壯,力氣過人。

通過步態分析,嫌疑人像是個軍人,或者特殊職業者,比如運動員、警察、保安等,有了這些證據之後,雖然不能從中找出嫌疑人,但是,可以縮小範圍,以後在法庭可以作為證據來指控嫌疑人。

“你為什麼經常去找吳小語呢?”江一明覺得她找吳小語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老公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從來沒有出軌過,我懷疑吳小語被人利用,來勾引我老公,從而了解我老公的生活規律,當然,她可能也是被蒙在鼓裏,真正的兇手不可能向她吐露秘密,她只是一個棋子,所以,我下決心要從她身上找線索。”傍晚的陽光從窗口照到她的臉上,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能看出臉上的茸毛。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一是尤志和吳小語去開房時非常清醒;二是林中石承認入侵了尤志的QQ空間,看到了尤志寫的日記,從中找出尤志的生活規律,為了證實林中石是否說謊,呂瑩瑩已經對尤志的電腦進行核查,結果發現確實是他入侵了尤志的電腦。”

“總之,我覺得肯定與吳小語有關,我的第六感是非常靈敏的,你們要相信我。”她誠懇地看着江一明。

“好了,我們相信你,現在我們已經重新立案,但是你要向我保證:絕對不再插手這個案子,出院之後,好好獃在家裏,我會派人保護你,你不要急,找到真相是遲早的事。”

柳怡英點點,心中充滿感激,她非常清楚:如果1號重案組都無法辦到的事,她一個弱女子更不可能辦到。

江一明和小克重新提審林中石,呂瑩瑩對他進行了測謊,結果證明他說謊,這又給這個案子加大了疑問,當然,測謊不是萬能的,但是,至少給大家指明一條路。

“林中石,你很不老實,我們的測謊師對你進行了測謊,證明你說謊了,你為什麼要說謊?”

“我沒有說謊,是測試儀欺騙你們。”

“你說話都不用腦子,到目前為止,全世界還沒一台測試儀說謊過,否則製造測試儀的公司將會倒閉。說吧,你為什麼要殺尤志?”

“我已經說過了,不必再重複。如果你記不住的話,我建議你們重新看卷宗,上面有我的口供。”他冷冷一笑。

“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殺尤志的理由不充分,他和你是同道中人,你不可能同室操戈,否則,你所謂的英名將被萬人唾棄。”

“關於這事等我死後自有定論,你不必多說,從此以後,我不會跟你們說一句話!”說罷,他閉上眼睛,把頭向後仰,進入入定模式。

“如果你不說話,我們就這樣消耗着吧,我們有足夠的耐心對付你!”江一明把聲音提高了,但是,任憑江一明怎麼說,他就像一個死人,鐵嘴不開。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凌晨,除了吃飯,林中石就是鐵嘴不開,已經輪換了三班人,他仍然巋然不動。

江一明怕這樣消耗下去會使林中石心力交瘁而亡。第二天上班,江一明決定把他送到河東看守所去,當然,憑林中石的體力應該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但要以防萬一。

林中石連殺五個人,他難逃一死,除非重要國家領導人給他下特赦令,但是這好種事幾乎像冬天打雷一樣不可能。反正一死,他為什麼不把秘密說出來呢?他擔心的是什麼?

林中石沒有娶妻生子,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誰?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但是,不管是誰,都有父母,他會不會長大之後,去尋找自己的父母,並且找到了,而幕後主謀利用他父母來要挾他呢?

不,這應該不可能,以林中石的性格來分析,是不向任何邪惡的勢力低頭的,除非是和他有共同志向的人請他幫忙。

江一明覺得應該去林中石的孤兒院一趟,深入了解他的成長過程和社會背景。他叫吳江一起去。

林中石是在林芳孤獨長大的,林芳原來是個華僑,她在印尼做生意,改革開放之後,她回國捐款建了林芳孤兒院,後來,她陸陸續續在全省各地捐款建造了15個孤兒院,直到2003年她去世之後,才停止捐款。

後來,國家日益強大,民政廳把孤兒院收回來管理,納入省政府財政支出,但是,為了紀念林芳的巨大貢獻,孤兒院仍然沿用林芳的名字。

林芳孤兒院位於萊山腳下的老城區內,那裏大部分都是舊房子,因為遺存着許多古建築,文化部門與開發商進行了幾十年的鬥爭,最終使眾多開發商投降,因此,這片古老的建築被政府保存下來。

一走進這片土地,古典氣息撲面而來,幾乎每棟房子都有100年以上的歷史,有的甚至上千年,江一明覺得長江的文化人很有眼光,這片只有兩平方公里的老宅區,隨處可見白牆碧瓦的老房子,好像穿越到了古代。

林芳孤兒院在石板街12號,離江西路100米,江一明把開進狹窄的石板街,走進孤兒院。院長是一位民政局的退休幹部,名叫鄧一凡,今年已經70歲了,但是,他身體健康,精神矍鑠。

鄧一凡了解情況后,熱情接待他倆,讓他倆到辦公室邊喝茶邊說。

江一明看了孤兒院一眼,原來這裏是解放前蓋的陳氏祠堂,陳氏是當時的軍閥,橫行霸道整個省城,解放時期逃到台灣去了,他的所有房產被共產黨沒收,直到現在還保持着原貌,是一座完整的建築,這非常難得。

鄧一凡知道林中石,他說:“林中石是1982年冬天被人扔在孤兒院門口,當時他才五六個月大,是我們的老院長顧菲把他抱來養大的,一直到他14歲才離開孤兒院。”

“他沒有讀書嗎?”江一明問。

“有讀書,在江西區政府的救助下,他讀完了初中,後來考入市第一職業中學,讀計算機專業,直到19歲才畢業。聽說是以全年段第一的成績畢業的,畢業后被聘請到彩虹網絡公司,但是,沒幹多久就辭職了。”

“哦,您知道他為什麼辭職嗎?”

“好像是彩虹網絡公司轉讓給別人經營了,原來的老闆已經移民澳大利亞,公司轉讓之後,他立即辭職了,聽說要跟原來的老闆去澳大利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去成。”鄧一凡停下來倒茶了兩盞茶,分別遞給江一明和吳江。

“他的老闆名叫什麼?”江一明覺得林中石的老闆可能是他的恩師。

“這我不知道,林中石把顧院長當作母親看待,她可能知道林中石的情況,要不我打電話給顧院長問一下?”

“謝謝您,如果能問到當然很好了。”

鄧一凡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顧菲,顧菲今年已經82歲了,但是腦子依然清醒,她說彩虹網絡公司的董事長名叫蘇長春,已經於2009年移民澳大利亞,但是不知道蘇長春的具體住址。

“鄧院長,林中石在孤兒院裏有特別好的朋友嗎?”

“他性格孤傲,和誰都玩不在一起,但是,他對葉青青卻好得像兄妹一樣,只要葉青青被人欺負,哪怕對方再高大,他都會奮不顧身去揍他,直到自己被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為止,我經常批評教育他,他當面是認錯的,但是,過後依然我行我素,就是我們常說的:接受批評,堅決不改。”

“哦?葉青青多少歲?現在葉青青在哪裏?”

“葉青青是1985年出生的,現在在瑞士讀研究生,學的是生命科學,聽說她非常出色,瑞士皇家科學院準備等她畢業后,聘請她去工作,她每年都會回來一次。”

“哦?”江一明想:給尤志匯款的人會不會是葉青青呢?她和尤志是什麼關係?林中石為了找殺尤志的借口而拜託葉青青匯款嗎?葉青青會不會是林中石的幫凶呢?“葉青青為人怎麼樣?”

“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孩,美麗、堅強、知性、刻苦、勤奮……幾乎所有美德都集中在她身上,雖然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是,她的心靈是完美的。”

“她嫁人了嗎?”

“沒有,她不想考慮婚姻問題,她覺得單身更能把精力投入在科學研究上,她的理想是讓人類活到150歲,雖然有點幼稚,但是,精神可嘉。”他似乎有點得意。

兩天之後,葉青青放假回國看望顧菲和鄧一凡,準備在林芳孤兒院裏陪全院的孤兒一起過春節,葉青青一回到孤兒院,鄧一凡就打電話江一明,叫他們前去與葉青青見面。

葉青青果然是個大美女,她的皮膚白裏透紅,五官精緻,典型的鵝蛋臉,她把長發盤結在頭上,像一個少婦,她微笑很淺,不輕易笑出來,氣質內斂優雅,那是被書本熏陶出來的特有氣質,不是一般女孩可以擁有的。

江一明和吳江去林芳孤兒院拜訪她,她住在簡陋的房間裏,床邊放着一個特大的行李箱,江一明與她握手寒暄,她說:“久聞1號重案組的大名,今日見到兩位英雄,特別開心,強大的祖國有你們保一方平安,是我最大的安慰。”

“您過獎了,我更欽慕偉大的科學家,你們為人類做出的貢獻是巨大的,我們哪能與您相比。好了,我就不說客氣話了,開門見山吧……請問你和林中石是什麼關係?”

“好朋友而已,不,更確切地說我把當作哥哥,我在瑞士得知他是連環殺手,被你們抓獲,關進了看守所,心痛得無法呼吸,能不能請江隊行個方便,讓我去看他一眼?因為我下次回家,他可能已經化作一盒骨灰了。”她黯然神傷地望着江一明。

“對不起,案子還沒有了結,除了律師,任何人不得會見。說回我們的問題吧,您應該非常了解他吧?”

“我了解他的性格,但是,不了解他的行為,我無法想像他怎麼會變成連環殺手,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

“鐵證如山,絕對不會搞錯,你要相信1號重案組,自從成立以來,從來沒有偵辦過冤假錯案,我們的證據非常紮實,每件案子都有一條完整的證據鏈,是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否則,我們早就下崗了。”

“我哥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他殺的人和他他沒有任何仇恨,他想當現代的俠客,想當法外之法的大法官,也許他想流芳百世,其實是遺臭萬年,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所以,想向你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五年前我就去瑞士留學了,這五年間,我每年只見過他一面,每次都很匆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她的聲音雖然哀怨,但卻有一種魔力,讓人聽了很舒服。

“你們平時經常通電話嗎?”

“沒有,我的學業非常繁重,每天學習加實驗最少10個小時以上,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任務,他偶爾會打網絡電話給我,我們聊天不會超過一刻鐘,大部分都是他在說,我在聽,他每次都和我說他的遠大理想,就是要做一個俠客,打抱不平,為民除害,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付諸行動。”

“你有沒有在瑞士往尤志的賬戶匯去10萬美金?”通過對裴天諾調查,他不承認給尤志匯過10美金,而且和尤志只有一面之交,這說明林中石為了保護主謀而拿裴天諾當擋箭牌。

“沒有!尤志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林中石沒有拜託你在瑞士給任何人匯款嗎?”

“沒有,我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甚至有強迫症,犯法的事我絕對不幹,我還有遠大理想沒有實現,我不會冒任何風險,哪怕我親生父母叫我干違法的事,我也不幹。”

“好吧,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裏,我希望您能學成回國,為祖國作貢獻,我提前向您敬禮!”江一明站起來,向葉青青行軍禮,他極少向別人行禮,除非是領導。

“謝謝您,應該我向您敬禮才是。”她激動地說。

江一明搖搖頭,向她告辭,她送他倆到孤兒院門口,江一明叫她回去,外面的風很大,快過年,別感冒了。說完便啟動車子,向市局駛去。

“江隊,你認為葉青青的話可靠嗎?”吳江問。

“當然可靠,她和林中石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她有遠大的理想和美好的前程,更不會為情所困,所以,她不可能幫林中石在瑞士往尤志賬戶匯款。”江一明說完,進入沉思冥想:到底誰是幕後操縱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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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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