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第9節
江一明把李青和錢來多的事交給2號重案組偵辦。他們很快就把錢來多抓捕歸案,並從中抓到配合錢來多買賣人體器官的兩個醫生。原來,李青已經兩次參與販賣人體器官。他說預謀竊取張進發腎臟的過程中,李青沒有發現他和可疑人交往。
因此,李青這條線索從此斷了。主謀應該知道張進發和李青交往,但是,他不知道李青的意圖,所以,他只能躲在在背後默默觀望,他的犯罪智商要比李青高超得多。
江一明只好另闢蹊徑。他認為張進發要毒殺伍雲榮和馮爾薇,主謀肯定是和他倆其中一人有仇,也許為了情,也許為了仇,或者為了錢。但是,他倆都很年輕,按照以前的案例來分析,年輕的死者一般是情殺。
馮爾薇不僅容貌和身材都非常完美,她的氣質也是上乘的,可以和明星相媲美,所以,她情殺的可能性更大。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馮爾薇家,她住在東郊的田美村,這裏離濱海大道很近,只需十分鐘的車程。晴朗的日子,站在高樓上可以看見三沙島,是2015開發的住宅小區,小區沿用原名:田美小區。
馮爾薇的父親馮百厚是江東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副書記,雖然沒有實權,但是,他為人真誠,工作熱情,待人接物懂得進退,同事們都很尊重他。他原來是局辦公室主任,寫得一手好文章,他的散文和新聞經常在市局內部報刊發表,自從當上副書記之後,他把業餘時間都用於寫散文。
但是,就在他認為人生將會一帆風順之際,卻遭遇喪女的悲痛厄運,讓他陷入無盡的悲傷之中,不僅如此,雪上加霜的是他妻子吳琪花因為悲傷過度,不能上班,天天在家裏說不着邊際的話。醫生說她可能會患上抑鬱症。
馮百厚擔心她想不開,向局長請長假,在家照顧吳琪花。江一明和周挺到田美小區時,看到馮百厚挽着吳琪花站在一棵櫻花下,吳琪花望着落英繽紛的櫻花出神,花瓣落滿了她一頭,她背影修長,容貌姣好,馮爾薇非常像她。
她的頭髮竟然白了一半,她才45歲,因為喪女,徹底把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給打敗了,無情地剝奪了她的美麗。江一明看呆了,不,應該說他因為心酸而走神了。
周挺扯了一下停下腳步的江一明,他這才如夢初醒,和周挺向他倆走去。江一明腳步緩慢地向前走,他在想要不要把馮百厚和吳琪花分開來,單獨詢問,沒想到馮百厚驀然回首看見他們。
“江隊,你們好。”馮百厚鬆開吳琪花的手,趨步上來,和江一明握手,他眼裏藏着深深的憂傷,只是他強顏歡笑,這是為了做給吳琪花看的,如果他也倒下了,誰來陪她走下去?
“您好,老馮,我們想去你家坐坐,請問方便嗎?”江一明想去他們家看看,最好能看到馮爾薇所用的東西,比如電腦和相冊。
“歡迎!歡迎!”他轉向樓道走去,這裏遠離市區,房子雖然很新,但是並不華麗,沒有安裝電梯。現在這樣的小區已經很少了,有的小區的樓房只有六層樓,都會安裝電梯。
馮百厚的家住在502房,他掏出鑰匙,打開大門,請江一明和周挺進去,客廳簡單裝修過,風格明快簡約,色彩鮮艷,可能是按照馮爾薇的意思裝修的,否則,一般的中年人不把房子裝修得像幼兒園似的。
馮百厚把吳琪花安排到卧室去,回到沙發邊給他倆泡茶,江一明叫他坐着別動,他來泡茶。馮百厚見他真誠,就讓江一明燒水泡茶。
“老馮,你女兒……她有沒有仇人,或者情敵之類的,這對我們破案很重要,請您仔細想想。”江一明在電磁爐上按下燒水開關之後,開始問馮百厚。
“我女兒生性溫柔、寬厚、善良,她不可能有仇人。”
“會不會在工作中得罪了人,而你和她都不知道。”
“她的職務是研發組組長的助手,沒有利害關係,成功她得不到很大的好處,失敗也不用背負責任,領導和同事對我女兒都很好,是不會得罪人的。”
“她在和伍雲榮談戀愛之前,交過男朋友嗎?”
“哦,有交過一個男朋友,名叫池寬,後來分手了。上大學時和誰交往過,我們不知道。”
“她怎麼會和池寬分手呢?”
“這我不清楚,我女兒性格比較內向,不愛和我們談這些,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池寬,只是聽她的女朋友伊依說過池寬,否則,我不知道她有這麼一個男朋友。”
“我們想看看你女兒的電腦,請問可以嗎?”
“可以,但是,我不知道她的開機密碼,聽說你們的呂警官可以輕易破解各種密碼,不如你把我女兒的電腦帶走吧。”
“好!謝謝您的支持!”
“不,應該謝謝你們支持,我希望你們早日將兇手抓捕歸案,以此告慰九泉之下的女兒。”
“我向您保證,一定會將兇手抓捕歸案,否則,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馮百厚走進馮爾薇的卧室,拿出一部聯想筆記本電腦,交給江一明,說這是馮爾薇專用的電腦。江一明把電腦交給周挺,放進背包里,然後向馮百厚要來了伊依的手機號碼,走出馮百厚的家。
江一明打電話給伊依,把情況向她說明,問她有沒空,希望能和她見一面。她說在電子大廈上班,只有下班才有空,否則會被領導批評。
在凶殺案面前,所有的人都要為它讓路,江一明相信和伊依的領導溝通,他會同意伊依和他們談話的。江一明叫周挺把車開到電子大廈樓下,把車子停好,來到位於電子大廈1603室,這是江城電子公司的總部。
他倆走進去,前台小姐便上來招呼,江一明說要找她們的總經理。她說總經理出差了,找副總可不可以?江一明說可以。她把他倆帶到陳副總的辦公室里。
陳副總是一個見多識廣、成熟穩重的中年人,他知道江一明和周挺,因為他每月必讀《長江警情》,這是市局辦的刊物,每月一期,發行量六萬多,只在市內發行,大部分都是公安系統的單位或者個人訂。沒有想到陳副總竟然自己掏錢訂閱,這讓江一明感動。
江一明把情況向他說明,他非常支持,馬上把伊依叫到辦公室來,請她專心配合工作,他會安排別人去完成她的工作。說完之後,他離開了辦公室,順便把門輕輕關上。
伊依的美貌和身材不在馮爾薇之下,江一明想起那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伊依長着一頭飄逸的長發,濃密而烏黑,襯托她潔白如雪的皮膚恰到好處,可見她是一個有個性的人,換了別的女孩,早就把黑髮當成酒紅色或者棕色了。
“伊依,你和馮爾薇是閨蜜吧?”
她沉默不語,辦公室里靜得像深井,可見她的內心有多麼痛苦。最終,她抬起頭點一點說:“嗯。”她的眼裏含着晶瑩剔透的淚水,如春天裏剛剛融化的冰珠。
“我們知道你失去馮爾薇像失去親姐妹一樣傷心,但是,為了讓馮爾薇含笑九泉,你必須忍着痛苦,配合我們調查,早日把兇手抓捕歸案。”江一明從茶几上抽出兩張紙遞給她,讓她把眼淚擦乾淨。
伊依擦乾淚水之後,又是點點頭,陷入沉默之中。牆上的石英鐘在嘀嗒嘀嗒地走着,彷彿舊日時光又回來了,在這個喧囂的世界,已經很少有人會停下腳步來聽電子鐘的聲音。
“你是馮爾薇的閨蜜,應該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吧?”江一明打破沉默。
“我也不知道誰會狠心殺害……我姐是不可能被那個死人毒殺的,她跟他那個死人沒有任何交集……”她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不,那個向馮爾薇噴射毒液的不是主謀,他是精神病患者,也是被人利用的,所以,我們才要來找你。”
“啊?”她驚得目瞪口呆,好久才緩過神來,“這麼說,兇手不是自殺式襲擊者,而是另有他人?”
“對,那個自殺式的襲擊者只是主謀的棋子,利用完了,就得讓他去死,所以,他和馮爾薇一起死了……我們一定要把那個幕後操縱者繩之以法,因此,要請求你的配合。”
“只要能把真正的兇手抓捕歸案,你們要我幹什麼都可以!”
“我們只想知道:馮爾薇得罪了誰?誰對她有殺人動機?”
伊依輕皺眉頭,開始沉思,一刻鐘之後,她說:“我想了很多人,但是,沒有發現有誰會殺害我姐,唯一有動機的是池寬。”
“就是馮爾薇的前男友嗎?”
“對。”她點點頭,神情楚楚的。
“他為什麼要殺馮爾薇?戀愛分手的事時刻都在上演,不可能得不到她就要將她毀滅的。”
“池寬和我姐有點特殊。池寬在江南大道布料市場開了一個批發佈料的店鋪,他認識我姐時,像一個土豪,揮金如土挖空心思地追求我姐,他倆認識一年多,為我姐買各種衣服、包包、化妝品,還有各種吃喝玩樂,最少花掉了一百萬。
“他喜歡扮大款,做事不計良後果,後來,他因為沒把精力放在做生意上,虧損了好幾十萬。當然,我姐並不是因為他破產之後,才離開他的,而是因為我姐了解到他沒有事業心,很貪玩很虛榮才提出分手的。如果換作我也會提出分手,這種男人沒有一點安全感。
“說實話,這事我姐也有一點責任,就是她在不太了解池寬的情況下,迷迷糊糊地和他上了床,懵懂無知地花了他那麼多錢。我姐比大四個月,今年才23歲半,心智還未成熟,哪裏經得池寬的誘惑?何況,他長得也不差,走在一起很般配……”她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了,也許心堵了吧。
“池寬住在哪裏?他還在江南大道布料市場開店嗎?”
“不知道,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過他,我姐和他分手差不多半年了,我姐把他的電話拉進黑名單。因為分手之後,他每天都打十幾次電話去騷擾我姐。”
“好吧,我們暫時談到這裏,請你把池寬的手機號碼發到我手機上。”江一明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伊依。
伊依看了看名片上手機號碼,把池寬的手機號碼調出來,發到江一明的手機上,江一明收到之後,勸她不要太過悲傷,把身體搞垮了。然後走出辦公室,伊依也跟着出來。
江一明給池寬打電話,他說他正在家裏睡覺。江一明說要去找他,他如夢初醒:“找我幹嗎?我又沒有犯法。”他的口氣非常不滿,好像他破壞了他的好事。
江一明叫他在家裏等着,如果他逃跑了,找不到他,將會在網上通緝他。江一明辦案歷來很文明,但是,面對池寬這種對警察不滿的人,他必將會以硬碰硬。池寬只好說會在家裏等他們,並把門牌號碼報給江一明。
池寬的家住在芳村明理路38號,是池寬父母蓋的房子,一共有五層,他住在頂樓。芳村是經過村委會統一設計建造而成的,所以,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空隙比較合理,街道和巷子都比較寬。
池寬在五樓的客廳里等他倆,江一明走進客廳,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熏得他鼻子發嗆,他和周挺都會抽煙,對煙味不應該如此反感才對,可是,滿屋子騰起的濃煙讓他倆受不了。
池寬穿着拖鞋,懶散地半蹲半坐在沙發上,滿臉的鬍鬚,好像一年沒刮過,臉色蒼白,表情頹喪,眼角掛着眼屎,根本不像是個28歲的青年人,而像個邋遢的老男人,這哪像伊依所說的帥哥?
“渴了的話,你們自己倒水喝吧。”他在玩手機,看都沒看他倆一眼。
“看來我們要把你帶到刑警隊去詢問,你才會有精神,走吧。”周挺看到他輕慢的樣子,有點生氣,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肘兒,一下把他提起來。
他大吃一驚:“哥們,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手動腳的?我正在玩遊戲呢。”
“請你把手機放下,把臉洗一下,再把睡衣換掉,我們等你。”周挺盯着他說。
他用異樣的眼神看周挺一眼,又看看江一明,他倆都站着逼視着他,給他壓力非常大,他只好走進浴室去洗漱,不久,便傳來了他放水的聲音。
一刻鐘之後,他鬍鬚刮掉,穿上了筆挺的黑色西裝,坐在沙發對面,依然沮喪地看着周挺。江一明和周挺都穿便衣,他不知道哪個人是頭。
江一明看他轉眼之間變了一個人,便沉下心來問:“請問你認識馮爾薇嗎?”
“當然認識,一個下賤的女人,說白了不過是個援交女而已。”
“你有必要這麼損你的前女友嗎?世間的愛情不過是分分合合,婚姻也是擇優而定。”
“可是,她花掉了我一百多萬,把我的錢財揮霍一空之後,就拋棄了我,這算是什麼東西?”他幽怨地看着江一明,好像江一明是馮爾薇似的。
“根據我們了解,情況不是這樣的,而是你在她面前扮大款,帶她吃喝玩樂,什麼都要最好的,所以,才導致你今天的結果。誰願意嫁給一個沒有事業心,但又揮金如土的男人?”
“你們去問一問我朋友,在沒有認識她之前,我是這樣的男人嗎?”
“所以,你恨不得她去死?”
“這是肯定,是她害得我人財兩空,我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他咬牙切齒地說。
“所以,你就設計把她和她的新男朋友給毒殺了?”
“你說什麼?殺他倆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是我乾的?”他十分驚訝,瞪着一雙大眼,不可思議地望着江一明。
江一明覺得他的表情有點誇張,好像是在演戲,目的是把自己裝成很無辜,以此洗脫嫌疑。
“請問案發時間你在哪裏?”雖然主謀是在遠處遙控張進發殺人,問他案發時間沒有什麼用,但是,如果案發時,主謀當天應該會給張進發打電話,指揮他上公交、下地鐵,甚至可能一路跟蹤觀察,否則,他無法保證張進發能謀殺成功,畢竟他是間歇性精神病人。
“案發時間我在紹興市柯橋鎮進貨。”
“住在哪家酒店?”
“皇家大酒店。”
江一明不太相信他的話,因為他回答得太快,好像早已想好似的。但是,沒有去調查,不能證實他是否說謊。按照伊依的說法,池寬和馮爾薇分手不久,他就破產了,3月1日那天不可能去科橋進貨,除非他幫朋友進貨。
江一明叫池寬在周挺所做筆錄上摁拇指印,他猶豫着不想摁,因為,江一明已經告訴他,如果他說謊,他們有權拘留他。最終,池寬在筆錄上摁下了拇指印,但是,他的表情卻忐忑不安。
江一明覺得必須深入調查池寬,他不僅有殺人動機,可能還在偽造不在場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