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節
吳江和小克在萊山上提取到和案發現場大小相似的足跡,但是,因為兇手穿着鞋套,沒有留下鞋紋,再加上連日陰雨綿綿,破壞了足跡,所以,難以確定是不是兇手留下的。
因為足跡比較新鮮,吳江對它認真地觀察,分析它很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吳江和小克一路沿着足跡追尋,但是,因為越往上走,萊山的雜草和灌木就越茂密,踩在上面很難留下足跡。經過了春雨的澆灌,被踩倒的雜草和灌木都重新挺起腰桿,所以,無法再追尋下去。
可惜當時沒有及時想到去萊山提取足跡,以致錯失良機,當然,這不是大家的經驗不夠,或者思維不敏捷,而是因為當時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天下沒有一步到位的神探。
呂瑩瑩從霍青青那裏得知吳亦俊的微信和QQ號,並破解了登錄密碼,對這兩個聊天軟件進行了查看,想從中找出線索,但是,結果讓她失望。吳亦俊不愛用微信和QQ聊天,也不愛發朋友圈。一個億萬身家的房地產老總忙得不可開交,哪有時間和親朋好友聊天?
但是,吳亦俊的手機通話卻很頻繁,平均每個月要用900元話費左右,可見他是一個講究效率而忙碌的人。
呂瑩瑩認為像吳亦俊這樣的成功男人,身邊一定有不少女人圍着他轉,甚至有情人或者二奶,但是,他的微信和QQ里沒有和任何女人曖昧的聊天。這出乎呂瑩瑩的意料之外。
這不太合理,當然,也許他不愛用微信聊天,更愛直接給親密的女人打電話,反正他不在乎電話費,也許他很謹慎,不用聊天工具聊天,就不會留下證據。
呂瑩瑩又對吳亦俊的郵箱進行解密,她很順利地打開了郵箱。她花了一天查看吳亦俊所有郵件,都是談商業事務,沒有發現線索,也沒有人發郵件威脅他。呂瑩瑩微微失望。
因為時間關係,她沒有把吳亦俊所有的聊天記錄和郵件看完,只看完最近一個月的,如果兇手通過發郵件到他手機里的方式,在吳亦俊的電腦里也能看到。
呂瑩瑩擔心兇手叫吳亦俊去藍色家園的郵件被吳亦俊刪除了,她利用技術把被刪除的郵件都恢復好,結果,發現被刪除的郵件是垃圾郵件和廣告,以及莫名的人寄來反政府的“內參”。
呂瑩瑩暫時放棄了微信、QQ和電子郵件這條線索。吳亦俊是在進入金鳳凰酒家之後被兇手叫走的,所以,追尋更遠的通訊沒有多大意義。
江一明和周挺走到市局門口,準備上車去走訪,這時,一個身材苗條的成熟女性走到他倆面前,停下腳步問:“請問,您是江隊嗎?”
江一明看她一眼,點點頭說:“對,我是江一明,你是?”
她身穿職業套裝,皮膚白得像蛋白,手指修長,指甲里沒有一點污垢,像白領麗人。她的微笑淺淺的,帶着一絲憂傷,不仔細觀察,看不出來。
“我是吳總……吳亦俊的秘書白巧巧。”她打開挎包,雙手遞給江一明一張名片,動作非常專業。江一明開始以為她是保險公司的推銷員。
“你好,你找我有事嗎?”
“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話?”她環視一周,發現很多人進進出出,似乎在擔心什麼。
“好吧,到我辦公室去,坐下慢慢說。”江一明知道她是為吳亦俊的案子來,所以,心情愉悅。江一明說完,轉身向辦公室走去,她緊跟在背後,周挺跟在她背後。
走進辦公室之後,白巧巧發現周挺跟進來,她感到不安:“江隊,能不能我們單獨談?”
“哦,他是我們的組員,只要談有關案子的事,都要記錄,而且必須兩個警察在場,這是規定。你放心,我們有嚴格的保密規定,泄漏機密是要受處罰的。”江一明請她坐在沙發上,然後去燒水泡茶。這幾年來,他已經養成泡茶招待客人的習慣,因為泡茶能讓來訪者放鬆,營造出像朋友之間談心的氣氛。
“好吧。你們為什麼不去走訪我呢?”
“哦,因為時間關係,我無法一一走訪俊傑公司的每個人,何況現在離案發時間才幾天,我們沒有那麼多警力投入。當然,如果案子遲遲沒破,我們才會做更深入的調查。”江一明露出歉意的微笑。
“我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但是,如果憋在心裏,又不好受,畢竟吳總對我非常好,他這麼年輕就走了,我猝不及防,所以,今天我終於鼓起勇氣來找您。”她是個淚點很低的人,還沒進入正題,眼眶已經潮濕了。
“你來找我是對的,如果你提供的線索,能幫我們找出兇手,吳亦俊在天之靈會非常欣慰。你覺得有值得懷疑的人嗎?”
“對,半個月前,吳總的妹妹吳亦雅到公司來找他,她是來向吳總借錢的,她一開口就要借50萬。吳總說沒有那麼多錢,最多只能給她一萬元。因為公司目前資金周轉不靈,吳總和各位副總都在想辦法融資。
“但是,吳亦雅說一萬元只是杯水車薪。說著說著,他倆大吵起來,吳亦雅把辦公桌上茶杯抓起來,扔到吳總的臉上。吳總一氣之下,摑了吳亦雅一耳光。吳亦雅捂着左臉哭着往外跑,邊跑邊罵吳總不得好死。吳亦雅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吳總呢?”她憤憤不平地說。
“吳亦雅多少歲?我們怎麼沒有聽說過他有個妹妹呢?”
“她今年29歲,是吳俊傑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吳俊傑死後,她媽媽才帶她來認親,想從中分到一些財產,經過法醫鑒定,吳亦雅確實是吳總的親妹妹,吳總當時給了吳亦雅一套房子和20萬元,並且雙方簽下協議書,吳亦雅母女從此不再向俊傑公司索要錢財。
“後來,吳亦雅高中畢業后,去肯德基打工。她媽媽嫁到台灣去了,吳亦雅20歲嫁給現在的老公旭日升。旭日升是靠炒股養家的,去年年初我國股市連續狂跌,旭日升以前掙的錢全部泡湯。
“不僅如此,他還把房產抵押給銀行,進行貸款,繼續投入股市,結果股市仍然不景氣,為了還銀行的利息,他向民間財務公司借高利貸,結果債務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也許旭日升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他長期失眠,一晚要吃好幾片艾司唑侖才能入睡。雪上加霜的是,他竟然查出得了腎衰竭,而且到了中晚期,只有換腎才能根治。吳亦雅借遍了所有親朋好友,並且向慈善機械救助,結果都是杯水車薪,所以才來找吳總借錢。
“旭日升大吳亦雅18歲,當時吳總反對她和旭日升結婚,吳亦雅不聽,說以後哪怕當乞丐也不會討到他家裏去。沒想到8年後,她自食其言,來公司找了吳總好幾回。每回吳總都給她幾千上萬元,結果吳亦雅不同意,於是他們鬧翻了。”白巧巧的口才很好,思路清晰,娓娓道來,不愧是當秘書的。
“所以,你認為吳亦雅有可能謀殺吳亦俊嗎?”江一明覺得兇手不可能是吳亦雅,因為兇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否則對付不了吳亦俊。而吳亦雅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沒財力買兇殺人。
“對,我看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可怕,像豺狼虎豹一樣兇惡,我每次看見她,禁不住顫抖起來。”
“你提供的情況很好,我們很快就會去調查,你還有沒有別的線索?比如什麼人和吳亦俊有仇?”
“難道您認為吳亦雅不可能殺吳總嗎?”她有點失望,甚至認為江一明在敷衍她,對她提供的線索不重視。
“你別誤會,我們覺得越多線索越好。”
“我不知誰跟吳總有仇,因為我來俊傑公司才兩年……江隊,您不要認為吳亦雅沒有能力殺吳總,她年輕又漂亮,很多小混混追求她,如果她要求哪個小混混去殺吳總,她就對他付出芳心,那麼,這個小混混是有可能替她殺人的。”她殷切地望着江一明,彷彿她是吳亦俊的妻子似的。
“好,我們一定會去調查的,你放心吧,把兇手繩之以法是我們的天職。”
“謝謝您,江隊,我等您的好消息哦。”她從江一明的語氣中聽出想結束談話的意思,於是,她站起來,扯一扯起皺褶衣擺。其實,她的衣擺沒有起皺褶,這只是她的下意識動作,可見她是一個多麼嚴謹的人,或者有強迫症。
送走白巧巧之後,江一明回到辦公室,周挺還在沙發上坐着,他問江一明現在應該怎麼辦?江一明說先去走訪吳亦雅,看看她怎麼說,她有可能對吳亦俊起殺心。
2009年8月,西岩市國土局的副局長一家三口被滅門,經過當地刑警半個月的偵查,把兩個兇手抓捕歸案,原來是陳副局長的外甥和侄子乾的。結果,兩個兇手都被判死刑。
他倆的殺人動機是這樣的:侄子的父親得尿毒症,要很多錢治療,向陳副局長借錢,陳副局長的妻子在當地經營金飾生意,資產好幾百萬,但是,陳副局長和妻子一分錢也不借給侄子。侄子全家人憤憤不平,但又無可奈何。
他侄子把這事跟他外甥說。他外甥也曾經向他借過幾次錢,但是都空手而歸,不僅如此,還被陳副局長的妻子狠狠譏笑了一頓。說著說著,倆人越來越憤怒,於是,商量着把陳副局長一家三口全部幹掉。
結果,他倆於8月16日,用仿製的鑰匙打開他們家的門,先把才8歲陳曦殺掉,陳副局長夫妻聽到響聲,從卧室出來查看,倆人都被亂刀捅死……這就是冷漠的親情帶來的惡果。所以,吳亦雅也有可能殺吳亦俊。
吳亦雅住在芳村的一個朋友家裏,因為他們的房子被法院強制拍賣了,幸好吳亦雅的朋友為他們提供了住所,否則,他們不知該怎麼辦。
吳亦雅住在陰暗、潮濕、狹窄的一樓里。她剛剛下班,中午回家后要做飯送到醫院去,給旭日升吃。她有個8歲的女兒,在第六人民小學寄宿讀書,因為吳亦雅沒有空照顧女兒。
江一明和周挺敲開吳亦雅的門,她一眼就認出江一明,她請他們進屋說話。他們點點頭走進去。吳亦雅順手把開關打開,屋子一下亮了,顯然,吳亦雅是在昏暗的屋子做家務的,捨不得開燈浪費電費。
吳亦雅身材高挑,五官小巧玲瓏,皮膚略顯黝黑,眼睛明亮如鑽石,但是,表情憂鬱而焦慮,沒有一點笑容,這給貌美如花的她大打折扣,那是被沉重的生活壓垮而留下的痕迹。
吳亦雅給他倆倒了兩杯開水,加上幾根稀疏的茶葉,然後拿個凳子坐在江一明對面,低着頭,默默不語,樣子木然。
“聽說你老公旭日升生病住院了?”江一明不忍心直接問她案發時間她或者旭日升在哪裏。一走進這個家,江一明就對他倆的遭遇充滿同情,對吳亦俊的無情非常反感,用為富不仁來形容吳亦俊非常合適。
“是啊,已經住院兩個月了,天天都在透析、吃藥、打針,醫院像個吃錢的機器,永無止境,唉……”她沉重地嘆一口氣。
“聽說你曾經想向吳亦俊借50萬元,用來給旭日升換腎?”
“是啊,傷心的往事最好不要再提了。”她的眼眶濕潤了,但是,她把頭歪到一邊,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找到了匹配的腎源嗎?”江一明知道腎源極其難找,一百個需要換腎的病人中,只有五個人能幸運找到相配的腎源,所以,殺人取腎的案子時有發生。
“主治醫師說能找到,但是,供腎者要賣40萬一只,加上移植手術和用藥,最少要60萬,所以,我只能低三下四地向……我哥借錢,結果,他不但不借,還打了我。”她甩甩頭,好像要把痛苦甩掉似的。
“我聽說吳亦俊每次都會給你錢……”
“是的,最多一次給5000元,有時給500百元,那有什麼用啊?而這點錢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對我們來說是杯水車薪。”
“所以,你很恨他?”
“對,他見死不救,太冷漠無情了我能咽下這口氣嗎?畢竟我們是親兄妹啊……”說到這裏,她忽然聞到一股燒焦味,趕緊跑進廚房去看正在煮的稀飯。兩分鐘之後,她重新回到客廳。
“有人說你恨不得殺了吳亦俊,這是真的嗎?”
“對,我真想殺了他,他實在可恨可殺!”她的眼裏噴出怒火,好像把房子燒掉他的。
“所以,你就……”江一明忽然意識到自己說話不對,馬上改口,“2月10日下午17點35分,你打電話給吳亦俊說什麼呢?”
“還能說什麼?就是向他道歉,求他原諒,求他借錢給我,但是,我一開口說借錢,電話就被他掛斷了,我再也沒有勇氣打電話求他了……”說到這裏,她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問,“羅護士,是不是我老公餓了?”
“不是啦,吳姐,你老公不見了,我們找遍把所有病房都找不到他,您快點來醫院一趟好嗎?”對方有點着急。
“你打他電話了嗎?”
“打了,他的電話放在病床上,人卻不知哪去了。”
“好吧,我馬上趕去……對不起,江隊,我老公不知上哪去了,我必須立刻去醫院,改天再談好嗎?”她急切地說,邊說邊站起來等江一明回答。
“好吧,我們和你一起去醫院看他,你坐我們的車去。”江一明覺得蹊蹺,為什麼他們一來吳亦雅家走訪,旭日升就不見了呢?如果旭日升失蹤了,會不會跟案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