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張浪之死
黑色的夜空下,男人喝多了酒站在天橋。
被風吹過全身,驚不醒消沉的意志。
過不了多久,自己的公司就會瀕臨破產,連續兩個月的停工公司早已傳出不和諧的聲音。一筆流動資金的丟失,追討不回來,後半生大部分時間恐怕要在鐵窗內度過。
李久立和李娜娜。
滿腦子回蕩這對兒狗男女的名字,男人心中反覆咒罵著:老不死的不明不白的死掉了,媒體沒有曝光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的事項,看上去一定是放在姓李女秘書的手裏了,警方疏於控制,醜女人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天橋上的男人更加確定,幾百萬的現金,一定在她手裏,躲起來隱姓埋名,風聲一過換個身份過上款姐的日子。
最毒婦人心,沒準李久立就是死於這個女人之手,辛辛苦苦奮鬥過半輩子的‘童話王國’毀於一旦。
樹倒猢猻散,姓石的小子,怎麼能在乎與代工廠之間的一紙協定呢。
其實是三個人聯手害死了自己。
想到這,男人閉上了雙眼,身子向下傾斜,展開雙臂躍入了無盡的黑暗。
“有人自殺啦。”
伴隨着過路婦女驚恐萬分的吼叫,橋下幾輛車發現了前方路中間的障礙物,緊急踩下了剎車,後車的車距較近,保險杠貼上了前車的尾翼。
司機慌張的跳下車,第一時間沒有處理車損的情況,藉著前遠光燈的照射,一個人形的物體躺在冰冷的地面一動不動,黑褐色的血跡洇濕了路面。
早晨七點五十三分,石駿出現在了‘童話王國’的第13層辦公室內,女秘書韓美琳一一彙報着近期工作,包括一件昨晚接到媒體通知的突發事件。
“石董,雅馬哈、多隆、四庫、斐訊四家媒體今天想對您進行一次記者採訪,詢問您對曾經的合作夥伴——新大洲總經理張浪昨夜跳橋自殺的看法。”
韓美琳坐在石駿的對面,記錄摘要的小本子擱在膝蓋上,刷刷的書寫着領導口中的要點,有時需要速記大量文字的時候,她會選擇打開一款錄音筆擺在旁邊。
石駿點了一下頭,面無表情的回答:“和媒體朋友解釋下,最近很忙,抽不出採訪的時間。張浪先生是希捷市老一輩中傑出的商界代表人物,作為曾經意向的合作夥伴,我代表‘童話王國’對他的死表示惋惜。”
碳素筆記錄下了每一個文字,韓美琳皺了皺眉,說出了自己的顧慮:“石董,有句話我想說,請您決定,我怕會對公司的名譽產生負面影響。”
“請講。”
不再低頭記錄,韓美琳面對石駿,組織着昨晚接到消息就在考慮的事:“有一些不良媒體,私下散佈小道消息,說張浪的死是被‘童話王國’不講商業信用,單方面撕毀合約有很大的關係,所以……”
“混蛋。”石駿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神情十分激動,伸出食指指向門口,“去把公關部的方平叫過來,養他們有什麼用,馬上給我處理掉,傳出來就是不應該!”
“恩。”
韓美琳很少見到石駿生氣的樣子,包括墨常一派第一次的開會發難、PPT事件,他都用微笑一一化解,今天關於張浪死去的小道消息散佈,極其的不滿意毫無保留展現出來。
藉著找人的機會暫時離開了屋子,拍拍起伏的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公關部的方總屬於石駿近年來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幫手,和王偉組成了新一屆領導班子的左膀右臂,等下叫來訓斥一頓相信也就過去了。
“韓大美女,說說什麼情況。”
公關部方平一邊走進電梯,一邊擦着汗問。石駿雖說是提拔他的恩人,可性格一點研究不透,新任董事長從副總開始接觸,不苟言笑,話語頗少,聊天僅限於工作而已。
“你注意言辭哦。”韓美琳性感的小舌頭吐了一下,回頭對方平說,“還能什麼事,關於新大洲張總的死,報紙都登出來,小道消息說了什麼,你們部門不會沒搜集吧。”
方平心中有了底,默默念叨着怎能不搜集,只不過一直抱着僥倖的心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導不問,咱們自找沒趣說它作甚,讓石董不開心的事少做為上策。
他聽說過王偉與石駿私底下複雜的關係,自己一直沒能攀上一點半點,小心謹慎低調的日復一日在公司混日子,沒什麼大不了的,每個公司或多或少都養着像他這樣的幾個閑人嘛。
引方平進入董事長辦公室后,韓美琳坐在工位上掐表,轉眼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一丁點聲音沒有傳出,看樣子屋子裏的石駿沒怎麼發火,她替方總捏了一把汗。
辦公室的大門終於打開,方平沮喪的走出屋子,擱在平日裏藉機會和秘書打趣的他,直接按了電梯門,一言不發。
“方總,還好吧?”韓美琳走上前關切的問。
“哦,還行……”未等回答完,辦公室的方向傳出了石駿的嗓音:“韓秘書,你來一下。”
告別了公關部總經理,韓美琳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離開座位的石駿正待在沙發的位置,點燃了一支煙。
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索性站在了石董的面前,對着那張臉,上邊的表情冷冷淡淡。
“晚上有空嗎,出去下如何?”
身為董事長的男人第二次主動提出要求約自己,到底是什麼路數呢?
“恩,還好。”她點頭,自己一直單身,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找理由拒絕,等於不給石駿面子,而全公司的人可能夜以繼日的忙於董事長下班后提攜垂青的寶貴機會吧。
“行,今晚六點,老地方等我,過去吃面。”
石駿掐滅了指尖的煙蒂,定好的事情不再多望一眼多說一句話,走到辦公椅子上坐下,頭枕着椅背,180度轉到面對着窗外,韓美琳識趣的向後退去告辭。屋子裏沒人後,石駿一個多小時拒絕了所有的來電,靜下心,考慮下一步的打算。
他站起身,開門去了一趟廁所,路過韓美琳的秘書工位時打了個招呼,韓美琳慌忙起身點頭示意。
洗過手重新回到屋子裏,關嚴了門,石駿走到書櫃旁的一個三尺見方的保險柜面前,憑着記憶中的密碼,扭動着圓形的齒距,‘嘡’的一聲,齒輪間的一環咬合處因八位數字的吻合鬆弛了下來,手向外輕輕一拉,柜子的門緩緩打開。
柜子分為上下兩層,上面是一摞厚厚的文件,作為公司的機密,有一本厚厚牛皮紙包的很緊,上面用膠水貼着封條,名稱欄沒有詳細寫着標題,只在右側底部落款處小小的三個字‘新大洲’。
保險柜是前董事長李久立兩年前購置的,密碼原本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隨着石駿位置的不斷攀升,也只是偶然的進辦公室一次恰巧撞見李董正蹲着往裏面放東西。
真正被告知密碼還是在李久立去世前的一個月,叫他到辦公室,囑咐了一些事情,包括保險柜的密碼,裏面存放了什麼東西,石駿當時並未了解這類個人私隱說給自己的目的,沒過幾天,他慢慢懂了,猜透了一些內容。
牛皮紙袋被石駿從柜子裏拿出來,沒有打開,裏面的內容清楚無比,回過身塞進了平時上下班攜帶的公文包暗格里。
他明白,張浪既然死了,牛皮紙中的文件就失去了意義,需要儘快處理掉。
搞定了牛皮紙袋,回過頭來繼續在保險柜的下一層隔里摸索着,很快摸到了要找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柄長桿精美的鑰匙。
掌握的情況,這餅鑰匙世界上應該只存在三把,當然那個女人沒了,如今剩下兩把才對。
石駿把鑰匙同樣放到了公文包的另一處暗格里,關上保險柜的門,撥亂了密碼鎖。
等待夜幕的降臨,先給妻子夏暖發了一條微信:‘今晚陪客戶吃飯,回去很晚,你先休息吧,別等我。’
很快收到了回復:‘好的,少喝酒。’
他撒了一個謊,不敢早些到家面對幾乎戳穿真像的夏暖,面面相對四顧無言的場景想起來就尷尬,萬一繼續下午的話題,他怕終會忍不住告訴她。
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吧,學習遇到危險時的鴕鳥,把頭深埋在地下。
至於約會韓美琳的原因么,石駿總結起來有幾點:上次的一次宿醉詳談,感覺小女生還是比較聊得開;再者她是新來的外人,離案件的核心部分非常遠;當然找一位年輕美貌的單身女性約會充滿着莫名其妙的刺激感;最後一點深層次的考慮,女秘書看上去嘻嘻哈哈,她的身份究竟如何,需要私下接觸的實驗。
其實石駿在懷疑一個人,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不會戳破這個秘密。
海歸派的韓美琳檔案,石駿親自過目了幾遍。
自第一次面試奇迹般通過了墨常的法眼那天,疑雲就已經佈滿腦海。
不是太簡單,恰恰相反,面試女子的資料過於全面:父母是誰,家庭條件基礎,籍貫在哪,小學到高中在哪裏就讀,留學時所在的美國大學,教授名字,拿過幾年獎學金,甚至談了幾任男朋友都進行了標註。
這莫非是國外參加工作的標準版個人簡介嗎?石駿並不這麼想,一身清白的出身,過於做作了,它的背後,一定有所隱瞞。
裝作酒醉本以為貼身的丫頭能詐出自己什麼隱秘,韓美琳卻只是談談心,一副無憂無慮的天然呆,相處起來倒是比較合拍。
既然上次邀請過下一次約會的計劃,索性今晚煩悶將它實現。
希捷市的夏季夜色十分迷人,這一點是石駿喜歡多年在此處生活的原因之一。即使少年時代有過幾次不愉快的記憶,大體上還是積極的。
本來是更愛母親一分,可時過境遷,父親的佔比在之後的幾年變得更重要起來。
印象中最深刻的,無非放學後晚上做好飯菜等待父親的歸來。父親提着小菜,時不常買些燒烤,配着白酒,眯縫着眼睛看體育賽事、新聞聯播,多少年,當你厭倦一些一成不變的事情時,卻發現悄然間錯過了迷戀中的永遠。
時光定格,物是人非,車子開過十五年前的廠辦家屬區時,三年前動遷拆除危樓后變成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商務會館。
在石駿抻着脖子向右眺望着屬於童年的回憶和往事,視線不經意間同時落在了副駕駛位置韓美琳的上半身。
韓美琳的着裝時刻體現出青春活力的氣息,就像今晚的出行,她換上了點綴着可愛卡通形象的弔帶,外面披了件薄衫,下面穿着裸露白色腳脖的褲子,踏着粉色蝴蝶結的涼鞋拖,是一身夏季商店裏賣的最火熱的流行款。
頭髮染着淡淡的黃,有幾處卷卷的波浪,‘童話王國’石駿上任后推出過青春氣息的公司氛圍,想讓成天和玩具打交道的員工們體現的更加平易近人,不同於李久立時期的呆板,穿着打扮上不做過分要求。
擁有着迷人的曲線,坐在一旁的韓美琳因發覺石駿的眼神飄忽到自己身上,胸口因緊張劇烈起伏着。一路上基本很少有交流,偶爾想到公司業務上的事情或者談論車多人擠天氣的變化,她保持沒話找話的狀態。
不經意間目睹到了胸前的一點波濤,久經風浪的石駿臉上一紅,急忙調整了頭的方向握緊方向盤。
“小心,領導。”
打破尷尬,韓美琳提醒了句,一輛車打着轉向由外側並道進來,石駿立即做出反應減速躲閃。
在面對社會上各種各樣不同類型的女人方面,他還只是個小學生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