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跟蹤一位中國女人

穿着格子襯衫，幾步竄入了步行街的人群。

炎熱的夏季正是年輕的男女街頭展示稀奇古怪服飾之際。

同屬韓國，濟州島的服飾樣式、色彩程度，遠比不上本土首爾城中的款式華麗。

韓流自九十年代伊始，席捲亞洲，各國紛紛進口或是效仿，每年舉辦的服裝發佈會成為了年輕人心目中的標榜。濟州島無疑是一個奇葩，環境因素等多方面制約，漢拿山的中部挺立，硬生生把南太平洋的暖濕氣流阻擋在了島上，四季風大，所以街頭店面多是些防風服、登山鞋一類的製品。

漢拿山如此中國范兒的名字，追溯幾千年前的歷史文明，華夏的祖先曾到過這裏。

他叫做徐福，統一六國秦始皇身邊的一介紅人，方士出身。皇帝一統華夏，繼承者是其次，封建迷信的思想根深蒂固，統治者們坐在龍椅上，最關心的是自己長生不老的問題。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乘坐木船環繞山東半島，流連了三個月，在那裏他聽說渤海灣里有三座神山：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上居住着三位仙人，手中有長生不老葯。

說這話的人，就是古代方士中有記載的第一牛人徐福，聽說他曾親眼看到過這三座仙山。

回來之後，秦始皇左思右想，竟然相信了這件事，十分高興，於是就派徐福帶領千名童男童女如海尋找長生不老葯。有史以來記載一隻浩大的艦隊出發了，但他在海上漂流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找到仙山，有些暈船，折騰下來，終於看到一片陸地，第一站登上了濟州島。

觀望原處煙霧繚繞的一座山，不由得驚聲尖叫了起來：我勒個去，這不就是神山。

徐福一路小跑，帶隊爬到山頂，找了一圈，不見什麼仙人，琢磨可能來晚了仙人遠去了吧。敗興下山，繼續出海，東渡到了日本，依舊一無所獲，考慮到秦皇暴政，回去必然沒了腦袋，索性童男童女留在島上繁衍後代，成為了日本人的祖先。

可曾想過，徐福老人家隨隨便便爬了人家小島上的一座山，後人命名為漢拿山，聽着文縐縐的名字，你就會隱約覺察與中國有關，誰是誰的祖宗，誰是世界的起源，一目了然。

朴正東乘坐的公交車，恰好路過了濟州島徐福紀念館，旁白中多了這麼幾行感慨。

昨晚佈置的任務腦海中過了一遍，不知名的中國女人，今天真的會來嗎？

首爾時間下午十四點五十分。

濟州大酒店門外，人流熙熙攘攘，是一個觀察跟蹤人不錯的環境氛圍，朴正東拿着從公交站台買來的旅行地圖，裝作觀看的樣子，扮作一名本土前來到海島避暑的遊客，餘光密切注意着從身邊路過開向酒店門廊的出租車，帶有中文服務標誌的成為了重點排查對象。

海風吹拂在臉頰，下午室外的氣溫大概在攝氏25度左右，溫度適宜，由於緊張的緣故，他的後背還是洇濕了一片汗漬。

朴正東完全沒有當偵探的功底，一套門路都是臨時從小說和電影中拼湊學來的。

想像中，私家偵探是跟蹤界的高手，一般都是退役的警察擔任，例如風靡全亞洲的著名日本動漫《名偵探柯南》，青山岡昌塑造的毛利小五郎就是因一次事故，退出警界，由出色的刑警干起了私家偵探。

當然漫畫中的人物是個特例，要靠寄宿在自己家的小孩破案，不像另一些影視劇中的神探，行蹤詭秘，配備高級竊聽工具，拿着軍用望遠鏡，同時懷裏揣着一部高清卡片攝像機，靈活的手使用起來如同變戲法一般，在目標溜號的片刻，已經連續幾十張快閃。然後瀟洒的離去，隔日會見委託人，帶着手套把裝着照片和錄音筆的信封往桌子上隨意的一甩，委託人乖乖的拿出錢來。

真如影視劇中的就好了，實際卻大相逕庭。

身上唯一可以用來拍照的東西，是一部破舊的三星手機，去年意外水浸泡后，來電鈴聲幾乎聽不見，至於高級監聽設備更是痴心妄想。還好委託人的要求並不太難，爭取用雙腿和一雙眼睛搞定，盡量節約經費才是上策。

考慮了些沒用的事情，抬手瞧了眼腕上的手錶，已經十五點十一分。

目標女子尚未出現。

確定自己沒有錯過任何重點，朴正東的心裏也煩了嘀咕：神秘網友的預測難道出現了失誤嗎？

不可能，立即推翻了自己的論斷，神秘人一直沒錯過，他之前每說的一句話，言出必踐，倒像是先知一樣，一直操遠程控着自己，既然說到了中國女人言之鑿鑿，不妨再等上一等。

“謝謝，麻煩師傅，你幫我把行李箱取下來就可以了。”

一段流利的漢語傳進了朴正東的耳朵，由於對漢語的學習僅僅是皮毛而已，‘謝謝’兩個字是這段對話中唯一聽懂的幾個單詞。

對於韓國土生土長的人，從生下來開始，周圍古迹中充斥着一些漢字。翻開歷史文獻，追溯幾百年前，基本通稿都是漢字的記載，直到1446年朝鮮時期由世宗大王和集賢殿的學者們制定、公佈了獨創文字，共有40個字母，其中21個元音，19個輔音，為了紀念這位朝鮮時期的偉大君王，首爾的中心地帶華光門前，鑄有高6.2米寬4.3米的世宗大王頭像，他的形象，同時被印在韓國1萬元面值的紙幣上以示紀念。

介紹這件小知識，想告訴大家國與國間語言文字間的相通，其他的東西也是一樣融會貫通的。

聲音發出的女人，個子不高，抬頭看向不遠處酒店的門廊。伸手從一名上了年紀的司機手中接過笨重的行李箱，從一款名牌皮夾里掏出人民幣支付了車費。

“謝謝美麗的女士，您慢走，祝您來韓國旅行開心。”

中文生硬的司機大叔一臉笑面，韓幣的匯率近兩年的波動較大，他們更喜歡收取美元和人民幣作為酬勞。

女人的個子不高，帶着一頂遮陽帽，臉上些許的雀斑，厚厚的化妝品遮蓋着。歲數大概在三十左右，故意打扮的年輕些，和路過她身邊的整容臉相比較，毫無特點。

平庸的臉部線條放在平時，輕易不會有人留下印象。

朴正東瞥了一眼，人就愣住：昨晚的照片重新閃過腦海，面前一百米遠的她，正是自己等待了很久的目標，終於出現。

他行為變得僵硬，女人絲毫沒有在意路邊一個打扮土氣東張西望的歐巴，關上車門，徑直走向濟州國際大酒店，腰板挺得筆直。

一定接受過相關的禮儀站姿專業訓練，朴正東對女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普通的長相，一米六齣頭的個子，身材既不前突也不后翹，一身的服飾倒特意露出了名牌的標誌。較難判斷她的身份，若果是被包養的情婦，老闆的審美眼光一定出現了嚴重的問題；若是位傑出的女富豪，年紀彷彿小了一些；渾身散發的氣質，像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否則真不知道人家哪裏來的這份自信。

目送女人在迎賓的指點下進入了酒店大廳，朴正東合上地圖，快速的奔了過去，酒店常年作為接待外國遊客的指定推薦單位，旅遊網上評價四花，相當於國外其它地區五星級的待遇，不知道是否歡迎自己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

低着頭繞着旋轉門，他成功混了進來。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型玻璃窗照射到地磚鋪成的地板，格外刺眼，頭頂的吊燈未因採光好的緣故，繼續着全部着亮的正常工作，朴正東之前略微了解過，這裏一宿最便宜的價格也在500人民幣以上。

中國來的女人正在前台辦理入住登記手續，回憶起神秘網友交代的事情，注意留心對方的細節，不敢怠慢，幾步走到了女人身後的不遠處停下張望，裝作是排隊等待的焦急神態。

恰好旁邊另有一男一女正在愉快的排隊交談，雖然聽不懂說什麼，從年齡和相襯程度判斷，兩人顯然是國內的一對底下野鴛鴦，不知找個何種借口，辦完護照，選擇了免簽距離又近的濟州島。

社會中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在熟悉的環境和朋友面前，掩飾着十分拘謹的樣子，一旦到了國外，尤其陌生的國度和語言環境，整個身子得到釋放，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偷情的男女更為過分，眾目睽睽之下，男的一副胖胖的手掌，拇指特別短，一點不耽誤打情罵俏，身高剛剛到女子尖尖下巴的位置，頭髮貌似被歲月摧毀過一般，剩不下幾根頭髮。大手來回揉搓着女孩的臀部，嘴裏嘰嘰咕咕小聲說了些什麼，女孩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相反偽裝成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小小的嘴巴啄了啄胖子的禿頭。

周圍拖家帶口的正常旅客都比較尷尬，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倆。野鴛鴦們繼續着忘我的表演，大庭廣眾投來的目光彷彿成為了他們調情的催化劑。

朴正東的意識分散的有些厲害，依舊單身的他，平時也就在影視劇里看過這些場景，夢裏夢到過一些。韓劇街頭的情侶與韓劇的愛來愛去的情節大相逕庭，男女間的表達還是比較保守的，何況在偏遠的小島，民風淳樸反而受不了面前中國男女間的這份熱情。

心緒勾搭的凌亂，強忍着悸動不安的思路，朴正東調整了一下位置，發現目標的女人也被那對野鴛鴦吸引，邊辦理手續邊煞有介事的一直張望着熱鬧，正是自己監控的最好時機。竄了幾個小步子，達到了幾乎與女子並排，還好沒有好事的前台接待上前詢問他，否則會很尷尬，中國女子同樣選擇了忽視自己的存在。

前台的接待熟練地敲擊鍵盤，一口流利的漢語，猜測意思大概是通知女人已經辦理完。

接待退還給了女人一張黑色卡片和護照，朴正東記得，卡片是一張該酒店的VIP卡，辦理時需要首次充值5萬元人民幣的樣子，享受免預約免排隊等一系列優惠服務。看起來女子的來歷不簡單，應該是常常來玩才是，或者是拿着某人的卡前來。

女子把卡片塞到錢夾的一個暗格里，每一個暗格都微微露出一張不知名卡片的一條窄邊。

通過女子姿勢的熟練程度，大體可以確定這張卡就是她自己辦理的，或者長時間自己保管，否則不可能如此自然。

女人微微彎下身子，拽上了旅行箱的手把，拖動微微有些吃力，大規格的箱子裏一定裝了不少東西。分析也正常，女人出行，特別是旅遊，箱包里不拿上一些亮麗的衣服換穿，隨時在景區拍照，才會顯得另類，只有獨行出差的男人，對付敷衍了事，行囊才會簡單吧。

女子路過朴正東的身邊，目不斜視，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像是確認了一下時間，然後按着電梯的按鈕，止步等待。

朴正東完美抑制住擦肩而過時的緊張情緒，自然地轉身暫時遠離了前台。望着女人的背影，如果現在跟蹤她一起上電梯，密閉的空間一定會引起對方的注意，那樣就喪失了跟蹤的意義，今天的原定計劃是不暴露。

錶盤的時間指向十六點五十分，猶豫了很久的朴正東早早走出酒店，在門外的不遠處一直徘徊。電梯的指示燈在十五層停留了一會，接着空着下來，他確認了女人所在的樓層，就選擇離開。

女人進去后一直未再出來，酒店提供早中晚三頓餐食，想必兩個小時的飛行電波令女人非常疲憊，晚餐就在酒店內解決，如果沒有約會，她今晚可能不會出現。

從一系列動作認定女子常來濟州島推斷，晚上她無目的幾乎不太可能自己外出。酒店離海濱浴場較近，晚上獨身一般不會選擇去玩；步行街和夜店都集中在島的西北部西歸浦區，女人既然沒有選擇那裏的酒店入住，可能對那類的娛樂提不起性質，應該僅僅是天氣好的時候，換好泳裝出來，步行海濱享受一下舒適的日光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