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節
“6月25日凌晨1點到2點你在哪裏?”江一明問。
“這……我得想一想,我這個人好色又好酒,經常喝醉,腦子不太靈光,特別是深夜和凌晨……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和尚雲在黃金海岸吃夜宵,吃完夜宵后,就去康樂足浴中心泡腳,在那裏睡到中午才離開。”謝飛出入的都是高級場所,看來他的收入很高。
康樂足浴中心在江東大道的王朝大廈內,擁有700個華麗的包間,是市內數一數二的足浴城,每位客人洗腳一小時為280元,那裏的按摩小姐的手藝非常好,生意火暴到要預訂包間。
康樂足浴中心的包間裏雖然沒有安裝監控,但是門口的走廊有監控,一查監控就知道他是否說謊。他倆走出謝飛的辦公室,打電話給張所長,問他謝飛說話是否屬實?
張所長說:當時確實接到何文東的報警電話,說謝飛跟蹤他好幾天,可能想殺他或者綁架他,我和何文東是朋友,為了何文東的安全,我帶兩個民警去謝飛家警告他,這不算犯錯誤吧?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康樂足浴中心,調閱當時的監控錄像,錄像顯示:謝飛於6月24日深夜11:30,和一個男人進入1809房,那人應該是尚雲。他倆於6月25日上午11:11才出來。
接着兩個服務員進入1809房,為他倆服務兩個小時之後,雙雙出來,從此以後,再也沒人進去過。
江一明怕1809房有另外的出口,叫上大堂經理,和周挺去1809房查看。1809房裝修得金碧輝煌,大約40平方米,放着兩張寬大的按摩床,空調在吐着陣陣冷氣。
左手邊有一個洗手間,中間有一個圓形大浴缸,可以洗鴛鴦浴,散發出淡雅的清香。浴缸背後有一個窗戶,被厚重的窗帘遮住。江一明拉開窗帘,看見玻璃門上鎖了,便打開插銷,把窗門拉開,窗外沒有安裝防盜網。
康樂足浴中心位於王朝大廈裏面,康樂公司租下大廈的18層和19層。一般情況下,大廈是不會安裝防盜網的,因為這有損美觀。如果謝飛把繩子綁在洗手間的水管上,吊到地上,再去現場殺人,殺完何文東之後,再回到1809房,那麼,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了。
“江隊,如果謝飛這窗戶逃走,去現場殺人,然後再回到這裏來,你認為有沒有可能?”周挺聽。
“有可能,因為謝飛不僅是健身教練,而且是登山運動員,如果藉助繩索,他完全有可能做到。不過,他又是怎麼回到1809房裏來呢?”
“王朝大廈一共26層高,他可以乘電梯到天台,然後用繩子吊到1809房裏來。”
“上26樓要乘電梯,或者要走樓梯,這些地方都有監控器,只要查看一下監控錄像,那不是就暴露了嗎?還有一個是時間問題,謝飛和尚雲是11:30進入1809房的,兩位服務員為他倆服務了兩個小時,那麼,這時已經25日凌晨1:30,從王朝大廈趕到明皇谷最少要1個小時,所以,你的推測不成立。”
“如果謝飛一進來就潛逃了,兩個服務員只為尚雲一個服務,這樣謝飛就有足夠的時間趕到明皇谷作案。”
“我們去問一下服務員就好了。”江一明想了一下說。
“只怕兩個服務員和尚雲都被謝飛收買,畢竟謝飛是一個有錢人。”
“三個人為謝飛串供的可能性比較少,那兩個服務員也就20出頭,她們是經不起我們詢問的。”
“好,我們去問當班的服務員。”
江一明叫大堂經理把1848和1859號服務員叫來,經理說這時間她們在睡覺,可能關機。
“你先打電話看看,我們是在偵查命案,問完她們之後,我們會讓她們回去補睡的。”
經理點點頭,她掏出手機撥打1848服務員李麗的電話,結果一撥就通了:“黃經理,您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有兩個市局的警察要找你和江雲夢了解情況,請你們快點到公司來一趟,他們在等你們。”
“好吧,我馬上就來。”
康樂足浴中心的員工宿舍在王朝大廈背後,一會兒,李麗和江雲夢就來了。江一明把她倆分開問,江一明把李麗叫到經理辦公室,先問她,再問江雲夢。
“李麗,你不要擔心,你只要把看到的情況實際地跟我們說就好了。”
“嗯。”李麗點點頭,她長得清秀,還有點青澀,不會超過20歲。
“我們從你們的當班記工本上得知,你和江雲夢於6月24日深夜11:30到1809房為兩個客人服務,一直到1:30才結束,請問你們從頭到尾都為這兩個客人服務嗎?”
“嗯,是的。”她眼珠往上一滾,想了一下說。
“其中沒有客人離開過房間嗎?”
“沒有,他們都喝醉了,我和江雲夢為他們洗一小時的腳,然後又為他們按摩一小時。有個客人姓尚,他稱另一個客人為謝哥。服務時間到了之後,他們已經躺在按摩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們穿什麼衣服睡覺?”
“是我們公司的一次性睡衣,一開始他們在浴室里洗澡,洗完之後,就穿上我們的睡衣,然後躺在床上讓我們洗腳按摩。”
“是誰幫謝飛洗腳?”
“是我。”
“你是第幾次幫他洗腳?”
“第一次,以前他都叫林小安洗的,前天林小安回貴州鄉下了,所以,他就叫我服務,是林小安交代謝總的,我得感謝林小安。”
康樂足浴中心的服務員只有800元底薪,其他的報酬都按提成,老闆和服務員七三開,所以,大部分服務員的月薪都上萬,有的兩萬多,因此,她們之間的競爭很厲害。
“我看你是一個細心又敬業的服務員,謝飛的腳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江一明這樣問是要證明她是否真的幫謝飛洗腳。
“他腳板的肌肉很堅實,不像40多歲,應該是經常鍛煉的人,他的右腳背上有幾顆玉米大小的黑斑,我奶奶說這種人很有福氣,說那黑斑是霉氣,都落在腳上,如果長在頭上,那就非常不吉利。”
“好吧,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李麗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結束了,心情一下放鬆了,她走出來之後,叫江雲夢進去,勸江雲夢不要怕,問話很簡單。江雲夢點點頭走進辦公室,她的說法和李麗大同小異。江一明覺得她們沒有說謊。
走出康樂足浴中心之後,他倆來到1809房對面的帆船大廈調閱監控錄像,因為帆船大廈的20樓走廊有個監控器,正好能拍攝到王朝大廈1809房,經過查看,沒有發現有人從1809房窗戶出來。因此,謝飛的嫌疑被排除了。
吳江和小克把精力放在尋找長A9878摩托車主的身上,此人可能帶何文東去明皇谷找寶物,找到之後,何文東不敢當他的面挖掘,怕被他搶走,或者要分給他一半。
他發覺何文東的企圖之後,時時刻刻跟蹤他,6月24日晚上,他照樣帶何文東來白水瀑布,何文東走路去明皇谷,他就悄悄尾隨何文東,等他挖到寶物之後,用弩箭把他射死,然後奪走了寶物。
所以,他有殺人嫌疑,否則,他幹嗎要套用別人的摩托車牌?他應該是附近村莊的人,對明皇谷很熟悉,可能是個摩的司機,因為何文東在銀河鄉去明皇谷時,在半路攔下他的車,叫他幫忙送到白水瀑布,所以,他從此認識了何文東。
銀河鄉派出所的民警有時會代替交警在路上查車,尤其是摩托車,所以,吳江和小克來到派出所了解情況。所長出差了,車益青接待他倆。大家都很熟,見面時沒有太多的客套話。
吳江把情況向車益青說清,他想了一會兒說:“我們很少出警查車,一般是江西區交通分局的交警來銀河鄉查車,派出所的鋪警協助他們。”
“請你把協助交警查車的鋪警找來問一問,也許他知道情況。”
“好的。”車益青走出接待室,他身影被晨光印在走廊的牆上,顯得特別高大。
一會兒,車益青帶來一個名叫馮飛龍的青年人,他是個退伍軍人,被銀河鄉派出所聘請來當鋪警,已經工作了13個月。他對工作很認真負責,得到了所有同事和領導的好評。
“兩位警官,聽說你們找我?”馮飛龍今年才21歲,刀削一般的五官,明亮的眼睛,挺直的腰板,特別有精神,他邊說邊向吳江和小克行禮。
“哦,小馮,請坐下說。”吳江招招手,叫他坐下,也許他感覺他倆太高大上了,還是不敢坐下。吳江只好站起來,拉着他坐在身邊,然後側過頭問,“你經常配合江西區分局的交警查車嗎?”
“不是經常,一般是趕集的時候,銀河鄉趕集的日子是農曆初一,初五、初十……每隔五天一次,但是,不是每個趕集分局的交警都會來查車,正常情況下是十天半月來一次,因為他們只來兩個人,警力不足,所長就讓我去配合他們。”他的聲音清脆柔和,是典型的長江市人。
“我們在追查一輛車牌號碼為長A9878的摩托車,這輛摩托車手的車主是我們的嫌疑人,我們必須找到他,但是,此人很狡猾,長A9878的車牌是套用別人的。你幫助我們回憶一下,有沒有查過這輛好嗎?”
馮飛龍點點頭,低下頭,陷入沉思,他竭力在腦海搜索着長A9878的車牌,但是,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來:“對不起,吳警官,我想不起來,能說一下他長得什麼樣嗎?”
“我們從你們派出所的監控錄像中看到這輛摩托車,經過技術比對和分析,它是一輛錢江牌掛擋摩托車,發動機排量為125L,男性,身高約165到170厘米,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牛仔褲,年齡大約30歲出頭。”
“這說法比較抽象,有錄像嗎?”
“有,小克,把錄像播放給小馮看。”
小克從挎包里掏出一台纖薄的聯想筆記本電腦,打開之後,點擊監控錄像進行播放,接着把電腦放到馮飛龍的手上讓他看。
馮飛龍看完錄像之後,想了一會兒:“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因為是晚上,畫面太模糊了……”
“這已經被呂瑩瑩做了清晰處理,否則更模糊。”小克說,一說起呂瑩瑩,他臉上就洋溢着自豪感。
“我知道呂警花IT技術超級無敵,但是,我真的認不出來……哦,我這輛摩托車前面的護架好像跟別的車不一樣。別人的摩托車都是用現成不鏽鋼護架,他的護架是用鋼筋焊接成的,這個人可能會焊接技術,而且非常節儉,自己製作護架。”
“這種人很少吧?一個現在的護架最多不過100元,自己動手焊接的雖然成本不用20元,但是也要工夫的。”
“我想起來了,他應該是我朋友的表哥,他會焊接技術,白天在地里幹活,晚上去街上拉客,他駕駛摩托車技術很好,是一個出名能幹的人,不管哪種活,一學就會,腦子特別好使。”馮飛龍興奮地說。
“他名叫什麼?住在哪裏?”聰明的人最會犯謀殺罪,也符合嫌疑人的側寫。
“不知道他叫什麼,我朋友李仰叫他強哥,我沒有和他接觸過,但是,有一次李仰和我在十里香餐館吃夜宵,李仰喝多了,打電話給他,叫他來接,所以,我只見過他一面,李仰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說他很能幹。”
“你給李仰打個電話,問他住在哪裏,我們去找他。”
馮飛龍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李仰,問他的強叔住在哪裏?李仰說他住在柯田村牌坊街12號,名叫陳林強。馮飛龍聽了之後,掛斷電話,對吳江說:“柯田村就在銀河鄉對面,過一條銀河就到,相隔500米,我知道陳林強的家住在哪裏,我帶你們去。”
“好!我真想看看這個神秘的人物長什麼樣。”吳江說完便站起來向外走,馮飛龍疾步趕上他,走在前面帶路。
一會兒,他們便來到柯田村牌坊街12號,這是一棟兩層半的小樓,外牆貼着白色的瓷磚,顯然這是好幾年前蓋的房子,因為現在的房子外牆都是刷油漆的。
房子前面是一個小院子,大約40平方,沿着牆根種着大蒜、薄荷、韭菜和紫蘇,還有月季、康乃馨和梔子花。雪白的梔子花正在熱鬧地盛開着,在熱烈的陽光下,散發出濃郁的芳香。可見主人既熱愛生活,又懂得生活。
院子的門沒有關,馮飛龍直接走進去,看到院子裏沒有人,便往大門走去,大門虛掩着,馮飛龍推開大門之後,看見一輛錢江牌摩托車停在廳堂里,前面的護架是用鋼筋焊接而成的,和錄像的摩托車一模一樣。
吳江向馮飛龍點點頭,表示就是這輛摩托車,但是這輛車牌已經變成長A1423,小克把車牌號碼輸入交通系統查詢,主人不是陳林強,名叫汪海洋。可以證明,這又是偽造的車牌。為什麼陳林強要頻頻偽造車牌呢?
“強叔,你在家嗎?”馮飛龍衝著裏面喊道。
“誰啊,我們在樓上看電視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我們是鄉派出所的,有事找陳林強。”車益青大聲說道。
一個20多歲的女人出現在樓梯上,她懷裏抱着一個嬰兒,嬰兒正在吸吮着女人的奶頭。她看見四個男人出現在她家裏,把嬰兒的嘴推開,把衣服扣上,慢慢走下樓梯。
“你們找我老公?”她的普通話不太標準,帶着濃重的貴州口音。她容貌俊秀,皮膚白得像蓮藕,眼睛水汪汪的,十分靈動,可惜缺少氣質,衣服也穿得很隨便,給人感覺有點邋遢,典型的農村哺乳期的婦女形象。
“是的,他上哪去了?”
“去田野挖芋子,要吃午飯時才會回來,你們找我老公有什麼事?”她焦慮地看看這人,看看那人,不知哪個是領導。
“請你打電話叫他回家,我們找他有急事。”
“這個……可是,這會耽擱他時間的。”她不太願意,她認為少干一小時,就會損失一二十元。
“陳林強的問題很嚴重,如果你不叫他馬上回家,我們直接到田裏去,把他押走,這樣,你們的臉就丟大了。”車益青嚴肅地對她說。
“哦……好吧,我給他打電話……”她轉身向上走,“我的手機放在樓上,我去拿手機……”
“不要拿了,你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來打。”吳江怕她上樓打電話通知陳林強逃跑,所以,叫她不要拿。
她只好又轉身走下樓梯,憂慮地望着吳江說:“18554018987。”
吳江叫馮飛龍打,因為他認識陳林強和李仰,可以勸他回來。電話很快就通了,馮飛龍說明來意之後,陳林強答應馬上回家。
十分鐘后,陳林強騎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回家了,這讓吳江疑惑:難道他為了省下油費,不騎摩托車,而要騎自行車嗎?世上有這麼節儉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