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把男人當成備胎

昨日，濱城下了一場大雪。張苡打電話給我，說要帶劇組來拍雪景，本來計劃去哈爾濱，臨時改到大連，這樣可以節省費用。第二天，我還在睡夢中，她已從天而降。等我起床收拾停當去見她，她正在現場一邊指揮搭佈景，一邊和導演敲定拍攝日程，沒功夫和我說話。我就在一旁冷眼旁觀。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張苡會成為一名執行製片人，目前正在拍攝的這部20集連續劇，預算1200萬元。要知道，當年她連買個100元的電飯煲都拿不定主意啊！要不然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一連串變故。人生無常，這4個字用在張苡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愛情，在婚姻門前止步

那是在6年前，張苡正準備做新嫁娘，與熱戀3年的陳卓步入婚姻殿堂。這位未來的夫君畢業名校，后又去清華讀MBA，時任濱城一家地產公司部門經理。剛到而立之年，年薪加獎金已過10萬。人長的雖然不能說帥氣，但也絕對過的去。這樣的條件，無論在職場還是婚姻市場，都炙手可熱。不用說，張苡是十二分滿意，不僅是陳卓外在條件好，更重要的是非常愛她，簡直到了痴迷的地步，對她百般呵護，千般寵愛。每天接送張苡上下班，風雨無阻，比鐘點工還準時。他不僅是她的免費司機，還是她不付薪水的秘書、保鏢和修理工，手機全天24小時開機，隨時聽候這位女皇的旨意。大到生病、調職，小到交電話費、換保險絲，陳卓一管到底。

“你這樣寵她，小心以後受氣！”陳卓的母親覺察出問題，提醒兒子。

陳卓嘿嘿一笑，嘴上不言語，心裏暗自道：“女人就是要男人來寵的。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要寵。”

戀愛中的男人，也和女人一樣，智商高不到哪去。陳卓覺察到問題的嚴重，是在二人籌備婚事時。當時公司開發一個新項目，正是策劃部最忙的時候，他原想推遲婚期，又怕張苡生氣，於是和她商量，兩人分一下工，像買房、裝修這樣的大事，他來安排。而採購傢俱、日用品這些小事，他就不插手了，由她全權負責。張苡一聽就急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一輩子能結幾次婚啊，你倒想圖清靜，撒手不管了！你要不想結就明說，別往我身上推！”

陳卓一看這架式，明罷着是要吵架，趕緊攬過來，連聲說好好好，都交給我。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半年下來，人瘦了一圈，每天疲於奔命，有時等紅燈的功夫，都能坐在車裏打個盹，真有些應付不過來。不過還好，他這輛車總算沒半路拋錨，也仗着年輕身體好，再加上愛的力量，硬是給撐下來了。婚期日益臨近，本來覺的該買的都買了。可一旦進入日常生活，需要的東西實在太多，兩人不知往返商場多少趟，最後一檢查，還有放刀叉的架子和電飯煲沒買。

“明天我有個會，你自己去買吧。”陳卓一聽還要買東西，頭漲的老大，他實在不想再進商場了。

張苡一想，反正東西不多，就自己一個人去吧。第二天下了班趕到商場，把貨架上陳列的各種牌子、款式的電飯煲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買哪一款，猶豫半天，最後掏出手機，給陳卓打電話。

陳卓開了一下午會，加上這段時間太勞累，腦子昏沉沉的，他想早點回家休息。張苡打電話的當兒，他正在路上。一聽電話鈴響，心裏一陣緊張，一隻手扶方向盤，一隻手掏出手機，低頭看上面的來電顯示，就在這一瞬間，恍忽覺的前面有個黑影一閃，他下意識地急踩剎車，車子猛地一震，陳卓就覺整個人被往後甩，旋即又往前一彈，胸口撞在方向盤上，一瞬間失去了知覺。

不幸中的萬幸，陳卓只是斷了兩根肋骨，額頭受了點外傷，雖然傷不重，但婚禮肯定是不能如期舉行了－並且永遠也沒能舉行。陳卓傷好后一出院，便向張苡提出解除婚約。

“為什麼？我知道我錯了！原諒我吧，我以後會改的，我會多承擔家務，讓你安心工作，不再為我操心。”張苡哭訴道。

陳卓長嘆口氣，不無傷感地說：“我也不希望這樣。這些天我在醫院，把我們的事反覆想了好多遍，越想越沒信心，越想越覺的可怕。你知道嗎，我那輛車送進修理廠，你猜人家怎麼說？他們說這哪象才出廠三年的車，只在市內又沒跑長途，怎麼會跑出十萬公里？其實我自己最多用5萬公里，多出的都是為你跑的。你知道這樣下去意味着什麼？”

說到這，陳卓停下來，注視着張苡，臉色陰沉，一字一句地說：“這意味着不到規定年限，那輛車就會提前報廢。而那也是我的命運，這就是我要和你分手的理由。”

單身，在沒有你的地方堅強

沒有經歷過感情創傷的人，不會真正長大。與陳卓分手，張苡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成熟了。從前那麼呵護、寵愛你的人，忽然間成了陌生人，你的一切他都不再關心，他的一切也都和你沒關係。好在兩人在財產上都沒太計較，雖然陳卓母親因為兒子的兩根肋骨，對張苡恨之入骨，堅持要多分多佔，但陳卓堅決不從。雖然他和張苡並沒舉行婚禮，但在法律上已是有過婚史的人，女人與男人不同，結一次婚就貶一次值，而且分手是自己提出來的，陳卓願意在物質上給她一些補償。

張苡並不是一個物質女人，但陳卓這麼做，讓她多少有些安慰，自己總算沒白愛他一場。可惜這麼好的男人，卻不能歸自己，但這又怨誰呢？誰讓你擁有時不好好珍惜，把人家當成永動機，金屬也會疲倦，也會斷裂，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呢！分手時他說的那句“那輛車不到預定年限，就會提前報廢”的話，雖然狠了點，但確是實話，照自己這樣沒心沒肺、沒完沒了地使用，就算不提前報廢，也得進廠大修。

明白了這個道理，張苡不再怨恨陳卓，畢竟人家已經無微不致地照顧了你3年，被他呵護寵愛、百般依賴、在他身邊坐順風車的戲劇已經落下帷幕，以後是靠自己獨打天下的第二幕。張苡發誓，不徹底剪掉自己身上已經形成的依附男人的繭，就不再談戀愛，不再踏入婚姻大門。

為了置於死地而後生，也為了離開這座傷心之城，張苡帶上自己的積蓄，隻身飛往上海。之所以選擇上海，是因為在這裏沒有熟人，既然要重新開始，就在一個完全陌生、與過去沒有任何關係的地方，從零開始好了。可是，當張苡走出機場，望着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街道，忽然感到一種舉目無親、前途渺茫的凄涼之感，還伴着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瞬間湧起掉頭回返的念頭。她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把這念頭壓下去。自己已遞交辭書，已辭別親友，已無路可退，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張苡用了3年時間，才徹底完成自身的蛻變，從昔日依人的小鳥，到走向獨立的女性。期間的辛酸、甘苦，無法用語言傾訴。記得初到上海時，她還不習慣為自己買單，去超市購物總是拿了東西就走，忘記付款，差點兒被當成盜賊。這還不算什麼，她曾經一年搬過3次家，3年換過9次工作，N次被老闆性騷擾。最苦最難的時候，也曾想要找一個肩膀可以依靠，也曾想要回遠隔千山萬水、永遠牽挂着她的父母的身旁。但最後還是咬牙挺過來了！有時候她自己都驚詫自己何以變的如此堅強，如果不是愛那一定是痛苦給了她力量。

不過現在回過頭來，張苡最懷念的就是這3年單身生活。如果人生需要十分堅強，單身則要五十分。不僅要有堅強的神經，還要有堅強的體魄，過硬的本領，你得是生活的全能選手。但沒有誰一生下來就什麼都會，堅強是被生活逼出來的。所以張苡常向女同胞們鼓吹，女人在成年之後，一定要過一段遠離愛情的單身生活。倒不是愛情不好，好的愛情可以提升自己，但同時也會讓你迷失自己，自廢武功，成為男人的俘虜，最後成為負擔，落得個先同化、后丟棄的被動局面。

幸運的是，張苡沒有成為怨婦，她死而復生，又活過來了。儘管道路曲折，充滿艱辛，但結局光明——她成了自己的主人翁，並且開始了新的愛情征程，野百合迎來了第二個春天。

男人，愛情車上的備胎

大雪之後，開始降溫。張苡在上海呆的時間太久，已經不習慣北方寒冷的空氣，第二天就凍感冒了。她怕傳染給演員影響日程，可不去拍攝場地又不放心，就站在離現場十米遠的地方，一邊用紙巾擤鼻涕，一邊用電話搖控。我勸她去醫院，或回賓館休息，她搖搖頭斷然道：“不行，我哪走的開！劇組一天的開銷好幾萬，這錢就像沙漏似的，一眼瞧不到就漏掉一大塊。”

我原先以為，執行製片相當於公司總經理，不用事必躬親，只把握方向、掌握好原則性問題就行了。在劇組呆了兩天，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這劇組就像張恨水筆下的《金粉世家》，張苡則是這個大家庭的管家。每分錢都得經過她手，從幾十萬的佈景到5元一份的盒飯，事無巨細，面面俱到。手稍微一松，幾萬元錢就沒了。如果超出預算，就得挨老闆罵，還要像小媳婦似的，去和投資商解釋，要求追加投資。這個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有幾次我遠遠地望着張苡，她用軍大衣裹着嬌小的身子，對那些比她高一頭多的男人們指手劃腳，不禁問自己：這是我認識的那個張苡嗎？從前的她出入有護花使者，買個電飯煲都拿不定主意。有人說，女人在愛情中成長，但對張苡來說，她的成長是在失戀中完成的。看來痛苦比快樂更有力量，更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張苡感冒幾天了，仍不見好，加上勞累，開始發高燒。我陪她去醫院，一量體溫，39度，呼吸道有炎症，醫生開了3個吊瓶。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我問她，要不要給他打電話？她不解地問：為什麼？我說，讓他來陪陪你呀，有病的人最需要安慰。她撲地一笑，不以為然地道：這算什麼病！我可不想讓他這種時候見到我，鼻涕眼淚的，多狼狽呀，而且他現在在波士頓，打電話也來不了，還是別打擾他了。

我望着張苡那張因為發燒而漲滿紅暈的臉，不知怎麼想起當年棄她而去的陳卓，如果看到張苡現在的樣子，應該悔不當初吧。但是話說回來，如果當初他們不分手，張苡也不會成為現在的張苡。

“喂，想什麼呢？不會是你想見男朋友，才拿我開心吧！”見我默然不語，張苡打趣道。

我本想說：在想你和陳卓的事，又覺不妥，便改口道：“你可真行，病成這樣也不讓男友知道，一般女人肯定做不到。不過你也不要硬撐着，朋友不就是互相幫忙嗎？何況還是男朋友，這樣‘資產閑置’，豈不浪費？”

張苡不置可否地笑笑：“你這麼想我能理解，這可能代表了很多女人的心態。我以前也是這樣，所以才被人家放了鴿子。我永遠忘不了當年分手時他說的那句話，他說和我在一起，他會像那輛車一樣，因為過度使用而提前報廢。從那以後，我就發誓：凡是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要麻煩別人。不管是普通朋友，還是有親密關係的男友。”

“可是—”我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道：“女人太強了，對男人是一種傷害。什麼事都自己做，他會有一種不被需要的感覺。”

“你誤解了，我不是說男人不可以用，只是不能什麼事都用。打一個比方，如果愛情是一輛越野車，男人就是這輛車上的第5隻輪胎。”

“第5隻輪胎？”我疑惑地問。

“傻瓜，就是備胎啊。一輛車能否安全到達目的地，關鍵是備胎完好。譬如我現在被車撞了，斷了兩根肋骨，他別說在波士頓，就是在月球，也得坐火箭回來。但僅僅是感冒，就不必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沉思默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張苡的故事講完了，我不知道你聽了做何感想，她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情似乎給了女人一種特權，一種可以任意使用、支配心愛男人的特權，多數女人都會像張苡以前那樣，濫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把他當成一輛四輪驅動的越野車，翻山躍嶺，踏平青川，永不停駛，束不知其中蘊含著隨時拋錨的危險。而聰明的女人懂得節制自己，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特權被頻繁使用就會降低特權的威力，所以不會把男人當成越野車，而是當成車上的備胎，因為一隻完好的備胎是所有旅程安全和質量的保證，愛情之旅亦如此。

玫瑰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娶的。因為玫瑰雖美，但花期很短，要在盛開時進入，凋零前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