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渙爾冰開
消防一中隊的的隊部門前，池焰焰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身姿裊娜的從董建平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剛走了兩步，身後董建平就追了上來。
“小池，小池同志，等一等！”池焰焰聞聲停下腳步，半真半假地開玩笑：“怎麼了董隊長，不捨得我走啊？”
董建平頓時又是一陣尷尬，現在的女孩子，熱情如火起來，還真是叫人吃不消啊。為了掩飾尷尬，董建平乾咳了兩聲，這才舉起手中的便當盒：“小池同志啊，我們有紀律，這……恐怕不大合適吧？”
池焰焰擰了擰眉：“有什麼不合適的，一盒油燜大蝦也算不上受賄，上次多虧你幫我擺脫那個流氓，部隊上的人也不能連正常的人情走動都不允許吧？”
頓了頓，生怕董建平再說出拒絕的話，池焰焰趕緊開口：“小雪還在樓下等我呢，不多打擾了，董隊長，下次見嘍。”焰焰說完，便又邁着裊娜的步子走開了。
“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早晚要把你這百鍊鋼，化作本姑娘的繞指柔。”池焰焰得意地想着，就像一隻偷雞的小狐狸似的偷笑起來。
董建平端着便當盒，看着池焰焰的背影，原地駐足半晌，才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向食堂走去。正是中午時分，消防一中隊的食堂里，此時分外熱鬧。
“趙志，你小子可以啊！恭喜恭喜！”
“是啊，這都提為四級軍士長了，是不是得請客啊？”
“對對對，請客請客，必須請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陣嚷嚷，被圍在中間的趙志，笑容有些尷尬。看樣子，今天要是不請客，這幫人是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了。
趙志將手伸進了褲兜里，在眾人的注視下，趙志掏了半天才掏出幾張疊的皺皺巴巴的“毛爺爺”，又小心而又仔細的從裏面數出來兩張，這才抬頭說：“我去外面超市買點東西，給大家加餐。”
“切！”眾人一陣不滿，徐然首先開炮：“我說趙志，你這也太摳了吧，軍士長一個月大幾千的工資，你就拿出兩百塊請客？怎麼的，你是看不起我們這幫兄弟吧？”
林不凡附和道：“就是，兩百塊能買啥，大家一分，能塞牙縫不？得了得了，大家就當沒這事兒吧，吃飯吃飯。”
趙志被他臊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口不擇言地說：“我……錢多錢少也是個意思，怎麼還得一定得拿出多少啊，看我工資高了，非得摳出來點你們才舒坦是吧？”
徐然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怎麼說話呢，少把別人想得那麼齷齪，這不就是圖個喜慶嗎？你這一天天那麼辛苦地攢，打算帶進棺材裏去啊，做人別那麼辛苦！”
趙志“啪”地一拍筷子，站了起來，脹紅着臉說：“你說什麼呢？”
徐然冷笑地看着他：“幹嘛，還想打我是吧？是我錯了！你那摳摳搜搜的勁兒，一直就是這樣兒，不只咱們班，全中隊誰不知道啊，我還讓你請客，得嘞得嘞，是我錯了！”
趙志氣得渾身哆嗦，指着徐然：“你……”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坐在一旁的華林有點坐不住了，趕緊站起身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我來了以後還沒請過客呢，大家對我幫助不小，我贊助三百吧，大家圖個樂呵。”
華林說著就要掏錢，卻被丁墨一把攔下：“我說華林，你是不是缺心眼兒，摻和什麼呀？”說完又看向趙志：“我說老趙，怎麼最近手頭緊？再不濟也不至於拿出個三五百就揭不開鍋了吧？”
趙志被說的無力反駁，站在人群之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角死死的抿成了一條直線，手卻探向口袋，猶豫要不要去掏錢。這時陸江盯了丁墨一眼，淡淡地說：“這話欠考慮了啊，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家裏開着加油站，不愁錢。”
兩人自從鬧翻以來，一直都是丁墨主動懟陸江，這還是陸江頭一次主動嗆丁墨，丁墨跟個炮仗似的，馬上就火了，立即擰着眉毛，瞪着陸江：“你說……嗯？”
丁墨突然心裏翻了個個兒，不對啊，這不像是陸江的脾氣，他能這麼說，難道……，丁墨看了看趙志，難道這裏邊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
這時，董建平走了過來：“呵！正吃着呢，來，我給你們加個餐！”
董建平其實已經看到了他們的劍拔弩張，也聽到了幾句，所以直接就奔他們一班來了。不過，他卻佯作沒有看見剛才發生的事情，笑吟吟地把飯盒放在桌上。
“董隊，手裏拿的什麼好東西啊？”華林好奇的詢問。
“油燜大蝦，今兒給大夥加餐！”董建平把手一揮，十分豪邁：“洛兵啊，快給大家分分。”
洛兵打飯剛回來，剛發現大家有點不對勁兒，還來不及出面調和呢，一聽這話趕緊過來解開膠袋，挨個兒給大家挾大蝦。
董建平的手隨勢就搭在了趙志的肩上，把他按了下去：“怎麼，吃飽了呀，這可是來自我黑臉老董的關心，嘗嘗，嘗嘗。”
一場糾紛，就被董建平不動聲色地化於無形了。
晚飯後，丁墨得到通知，活動室報到。等他趕到活動室，卻見只有徐然和林不凡坐在那兒，丁墨奇怪地看看他們，問：“怎麼就你們倆啊，其他人呢？”
徐然也是一臉的茫然：“不是說七點半到么，這還差一分鐘啊，我也沒看見其他人啊。”
林不凡納悶地說：“不會就是只找咱們三個吧？”
丁墨樂了：“不能，就只找咱們三幹嘛，鬥地主啊？”
“鬥地主！就是要斗你這個家裏有礦的大地主！”中隊長董建平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三人刷地一個立正：“中隊長好！”
董建平摁了摁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關了門，走到上首位置坐下，看了看他們。
徐然忍不住問道：“董隊，突然把我們幾個叫來幹什麼呀？”
丁墨說：“是啊，我最近也沒犯錯誤啊！”
林不凡瞪了他一眼：“就不能是要有表揚啊？”
董建平笑微微地聽他們說，等他們說完了，說：“貧夠了沒有？要是夠了，那我就說兩句！”
董建平向前傾了傾身子，雙臂放在了桌上：“首先，我給大家講個故事……”
丁墨吐了吐舌頭，小聲說：“恍恍惚惚，就回到了幼兒園大班。”
董建平沒理他，繼續說著。他講的是一個來自貧困山區的年青人的故事，如何當兵入伍，如何立功受獎，不過，他家裏人口多，負擔也重，做為家族裏唯一一個走出大山的有為青年，他等於一個人負擔起了全家的重擔……
聽到大半后，丁墨那機靈的腦瓜兒已經隱隱地明白了什麼，但林不凡卻還一根筋呢，以為這次是號召大家捐款，的確，他們三個家庭條件都不錯。
林不凡馬上站起來表態：“中隊長，我明白了！我捐一千吧！”
董建平：？
徐然點點頭：那我也捐一千！丁墨，你呢？
丁墨深深吸了口氣，盯着董建平：“中隊長，你說的這個年青人，不會是叫趙志吧？”
董建平笑了笑，輕輕點頭：“沒錯，他就是趙志！”
這一下，林不凡和徐然也明白了，二人對視了一眼，半晌無話。
董建平慢慢地站起來：“你們還年輕，可能不明白，每個人的出生、成長環境都是不一樣的，千萬不要覺得，對你來說理所當然的事，別人就一定可以輕鬆地做到。
丁墨，你家裏開着加油站和超市，你缺過錢么？徐然，你父親是一家商貿公司經理，母親也工作穩定；林不凡，你家裏開着一座加工廠……你們幾個啊，怎麼能夠體會錢對一個貧困家庭的重要？你們出去吃頓飯唱個K，幾千塊不當錢花，可是在趙志家裏，那可能就是他們全家一年的生活費！”
董建平一番話說的幾個人啞口無言，想起之前在食堂里發生的事，一個個忍不住都露出後悔的神色，尤其是徐然，他和趙志關係最好，經常一起下棋，可今天偏偏是他說話最重。
做了這麼久的戰友，他甚至都不知道趙志家裏的情形，趙志自尊心太強，一定是不願意對人訴說家裏的困難，可自已……，真是後悔啊。
董建平看了看他們三個：“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們三個啊，好好想想吧。”丟下這句話，董建平就起身離開了活動室，只剩下丁墨幾個人坐在那裏面面相覷。
寢室里，趙志坐在床上，交叉雙臂枕在腦後，看着窗外的夜色，神色晦暗不明。華林和陸江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都靜悄悄地做自已的事，不發出大的聲音。
忽然，敲門聲響起，聲落，丁墨徐然和林不凡就推開門走了進來，徐然走在最前面：“那個……趙志啊……我們是來向你道歉的，就沖我大你一歲，算是兄長啦，你就別生我的氣了。”
林不凡馬上說：“趙哥，我比你小兩歲，你當大哥的，別跟小兄弟一般見識！”
丁墨看看徐然，又看看林不凡：“是啊是啊！”
陸江的嘴角不禁抽搐了兩下，唇瓣微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看那口形，應該是——“白痴！”
趙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華林高興地看看他們，突地恍然大大悟，馬上說：“哎，我有點事，你們聊！”華林快步走了出去，陸江放下書，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我去上個廁所！”
陸江和華林都出去了，房門悄然無聲地關上，很快，寢室里就傳出了一陣陣爽朗的笑聲，隔壁宿舍的洛兵聽見了，忍不住笑着說了一句：“這幫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