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60章:路【上】

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60章:路【上】

哪怕是修鍊同一種神通秘法。在五境中也必須要用不同的方式印證並運用到極致,有新的收穫與感悟、成為自己所掌握的秘術,才能突破至下一轉。所以五境的修鍊艱難而漫長,尤其是到達五境九轉后突破至六境的關口,對於世上絕大多數修士而言,窮盡一生也無法邁過。

寶玉從五境初轉突破到二轉,是自悟並印證武夫丘上的秘傳,最終煉成了劍符。其實武夫丘上的四大秘傳,寶玉若一一印證到極致,皆演化出屬於自己的妙法手段。他也能以通過這種方式一步步突破到五境五轉修為。

這對於大多數武夫丘弟子來說,已經難以想像,並非所有武夫丘正傳弟子都能將四大秘傳盡皆精通。他們的五境修鍊。往往是將一、兩門秘傳,在運用中演化出不同的神通手法。可是寶玉不一樣,他同時演化與印證御劍、煉劍、劍陣、劍符之術,成為自己的修行,只是從初轉突破到二轉的修鍊。

護送少務歸國這一路、見證巴原上種種人與事,於元神中感應天地間萬事萬物的氣息,印證倉頡先生當日所說的很多玄妙,並思考世間為何大器,便是寶玉從五境二轉突破到三轉的修鍊。但寶玉本人並不關心自己的修為究竟是五境幾轉。他只是在這條路上自然地前行。

當長齡先生和圓燈離去后,寶玉就成了這支隊伍的領。而北刀氏也受他的節制。當天宿營時,寶玉自作主張做了一件事。將長齡先生從案現場帶來的、裝着物證的箱子全打開了。

這些重要的物證在路上應該封存,到達國都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開啟,但寶玉並沒有理會這些講究、也沒有人告訴他這些,而北刀氏將軍明明清楚亦未阻止。

寶玉還拉着北刀氏與小天一起,就在這些打開的木箱前拜祭了武夫丘的同門大俊,還有商隊中不幸遇難的所有人。然後他讓小天將所有的物證都聞了一遍,牢牢記住其中的各種氣息,尤其是長齡先生從附近山林中採集、混雜了各種鮮血的泥土。

兇手雖然將痕迹處理得非常乾淨,商隊中所有的東西都一把火燒了,但激斗中有人受傷或身亡,灑落在周圍山林中的鮮血滲入泥土,並沒有來得及全部清除,其中有的氣息就是屬於兇手的。不論國君將如何處置、巴室國能否追查出兇手,寶玉都有自己的打算。

他並沒有觸動這些物證,只是讓小天都聞了一遍,然後原樣封存。次日繼續出,離國都已經不算太遠了,隊伍來到了眉山與彭山之間的隘口。去年這個時候,寶玉就是在此地混入了北刀氏將軍所率領的使團。

寶玉下令隊伍停下,他將國君所賜的紅節以及長齡先生轉交的兵符都給了北刀氏,表示不再前往國都,就此入山去自己的封地,同時將瀚雄也帶走。反正也趕不及參加禪位大典,而且寶玉暫時也沒心情湊那個熱鬧。

他如此行事很隨性,或者說頗有世外高人的做派,紅節說交就交了、兵符也不留。而在通常情況下,君使是一定要回去復命的,否則便不算完成任務並會受到追究責罰。

假如寶玉就此回到國都復命,已繼位的新君少務定會以此為功重重封賞。但寶玉卻不在乎這種形式與名義上的事情,若說后廩所託,他已經完成了,查問的詳細結果,長齡先生皆已經清清楚楚,自可由這位高人去轉告國君。

寶玉要以最好的方式為瀚雄療傷,就算不是長齡先生所託,寶玉也會這麼做的。瀚雄現在的狀態,最好繼續保持自然的昏迷,而在彭山深處那座山谷中、那株奇異的金鈴藤氣息籠罩下,便是他最佳的休養之地。寶玉同時也想去看看,藤金與藤花那對獒犬如今修鍊得怎樣了?

彭山深處行不得車馬,寶玉便將馬給解了下來、並將車輪去掉,他單手托舉車身走入了山中。這一幕也令在場的眾軍士皆目瞪口呆,他們都佩服世上勇猛威武的壯士,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彭鏗氏大人,竟能單臂舉車,且行走山野如履平地。

寶玉展現的可不僅僅是力量,更有龐然的御物之功。只要有三境修為,就可掌握的御物神通,卻沒幾個人能像寶玉做到的這麼誇張,能連續施法舉起一輛車行走深山。

十二名長齡門弟子當然也追隨寶玉而去,照說瀚雄養傷最安全的地方應該是長齡門,但宗主長齡先生去了國都,門中修為最高的精銳弟子又皆在此地,無論到哪裏其實都與在長齡門中差不多了。

一支軍陣中有七支小隊,北刀氏見狀又分出兩支小隊護送寶玉並聽候其調遣。軍陣本就駐紮在在彭山禁地中,對這一帶的情況十分熟悉。

寶玉說不必,但北刀氏堅持如此,並告訴他道:“你的那處封地中,確實是為瀚雄療傷的最佳所在,有飛蛇幽谷阻隔,也免得外人去打擾。但你還帶着這麼多長齡門的修士同行,山中一切所需,取用皆很不方便,身邊也得有聽候差遣的人。

這兩支軍陣可以維護谷口外的清凈,為眾高人搭建暫時居住的營地,若有什麼所需之物,也可命他們由彭山禁地中就近取來。”

寶玉覺得也是,就算他自己不需要別的東西,但隨行的十二名長齡門弟子總得住帳篷、吃東西吧?還得有人聽候差遣、負責傳遞國都方面的各種消息,於是就帶上了這兩小隊軍陣。而隨行的眾修士以及軍士,心中都有一個疑問——彭鏗氏大人究竟能將這輛馬車舉多久?

有不少三境修士若全力施展御物之功,應都可掀其一輛馬車,但那只是瞬間出的神通。而寶玉以御物之法將馬車托得平平穩穩,這可是綿綿施法不絕啊,其法力與體力也未免太駭人了!眾人之所以第一時間沒有搶着上前幫忙,其實心中多少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有四名修為最高的長齡門弟子,走在寶玉的周圍隨時準備着,萬一寶玉的法力或氣力不繼,他們立刻就會將車接住。可是寶玉讓所有人都“失望”了,他單臂舉車一直走到天黑宿營之時,步履神情皆沒有絲毫變化。

眾人驚駭之餘不禁在想,這究竟是彭鏗氏大人的修為高,還是武夫丘上的修鍊之艱苦出常人的想像?其實這兩者都是答案,假如換做已練成挑水功的瀚雄,讓寶玉躺在馬車上,瀚雄也能做到這一點,只不過很可能因過度運轉法力而受些內傷。

次日繼續往彭山深處進時,眾人終於勸阻彭鏗氏大人不要再親自舉車,換成四人一組輪流抬車趕路。他們終於來到了彭山深處、那條狹長的幽谷之外。

寶玉去年來到這裏時,也是秋後的時節。此地人跡罕見,周圍的景物並沒有什麼變化,山野中仍然生長着不少金鈴藤,以前方那條幽長的裂谷為中心,周圍方圓十里,如今已是寶玉的封地。

寶玉命眾修士與軍士就在此停下紮營,前方幽谷中有飛蛇毒霧,眾人皆不可擅入。他來到谷口前運轉法力喊道:“藤金、藤花,我回來了!你們如今能出得來嗎?”小天搖着尾巴站在寶玉的身邊,也向著幽谷中使勁汪汪叫、帶着能衝擊形神的法力。

喊話與犬吠聲傳出很遠,過了不一會兒,只聽幽谷中有一男一女兩個驚喜的聲音答道:“大人,您終於回來了!我們早就能走出這條幽谷了,還把附近一帶都轉遍了。但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未敢遠離。”

小天聞言將狗眼瞪得老大,這分明是藤金和藤花在說話,那兩投獒犬竟然已能口吐人言,記得去年見面時,它們還只能和小天一樣發出犬吠聲,這可把小天羨慕壞了。緊接着瞪大狗眼的小天又把嘴張開了,長而薄的舌頭伸在外面忘了收回去,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從峽谷中的灰霧裏走來的並不是兩頭獒犬,而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看形容皆是十幾歲的少年。男子年紀看上去雖不大,但體格極其威武雄壯,簡直與瀚雄有一拼,面目竟依稀有些北刀氏將軍的影子。假如到外面說他是北刀氏的兒子,估計都會有人信。

再看那少女,除了有些高大健壯之外,倒也出落得妖嬈美麗,眉目依稀也讓寶玉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竟然有些像去年進入谷中的那名涼風頂女弟子。

來者當然就是藤金與藤花,他們曾經生活中與世隔絕的幽谷中,所見到的第一名男子就是北刀氏將軍。見到的第一名女子就是那名涼風頂女修。他們去年時就已有四境修為,只是尚未自悟假借妖丹化形神通。經過寶玉的點撥,如今已化為人形,形容面目便有些與北刀氏與那女子相似。

他們身上穿的也是巴原上常見的衣裳,但並非是在此地採集材料編織,而是以法力幻化。走出幽谷時兩人皆祭出法器開道,每人的頭頂上懸着一朵臉盆大小的金花,展開的金光如鐘罩,不僅將他們身形籠罩其中隔絕了毒霧。散發出的氣息也能驅趕飛蛇,便是寶玉去年給他們留下的兩朵金鈴花法器。

他們修成人形之後,又有這兩件法寶在手,當然就可以溜出幽谷到附近山野中見識人間景象,所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彭山禁地外的那道高崖。他們還曾遇到在山中行游的各宗門修士,但誰也沒看出這兩人的破綻來。

他們也謹記寶玉的叮囑,沒有泄露自己的妖修身份,更沒有遠離此地,一直留在寶玉的封地中守護着那株已開啟靈智的金鈴藤。今日正在谷中修鍊。忽然聽見谷外的霧氣里傳來寶玉與小天的聲音,藤金與藤花當然大喜過望,趕緊化為人形出來相見。

這兩位妖修如今也學會了一些禮節。來到寶玉近前便俯身拜見,他們以彭鏗氏的僕從身份自居,當然也稱呼寶玉為大人。長齡門大弟子齊柏驚訝道:“小路先生,您竟然還留了兩名弟子看守封地?”

寶玉笑了笑點頭道:“是的,我去年命他們守護此處、等我歸來。”然後命藤金與藤花起身,依次與眾人見禮,卻沒有說出他們的妖修身份。

藤金、藤花過去和小天打招呼,一左一右很親熱地蹲下來摟住了狗脖子。小天回過神來汪汪直叫,那意思分明在說:“一年不見。你們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回頭可得好好教教我!”可惜周圍的人並沒有聽懂。

而寶玉咳嗽一聲道:“藤金、藤花,它是你們的汪汪師叔。今後要以禮相待。”

去年還是在一起玩的狗,今年的修為也沒他們高。怎麼就突然變成師叔了?藤金和藤花卻聞言大喜,因為寶玉的意思分明沒有將他們僅視作僕從,而是當成傳人了。兩位妖修趕緊拜見汪汪師叔,小天下意識的挺起了胸,尾巴在屁股後面翹的高高的,終於有了幾分得意與滿足的神情。

見禮已畢,寶玉指着那輛沒有輪子也沒有馬的馬車道:“這上面躺着的人,是你們的瀚雄師伯。你們將車抬進去,穿過峽谷時莫讓他遭受毒霧侵襲。”

原來這條昏迷不醒的大漢也是長輩,藤金與藤花趕緊遵命抬起了車,一前一後祭出兩朵金花,金光散射香氣四溢,護着他們自己與車上的瀚雄走進了霧氣瀰漫的幽谷。齊柏等長齡門弟子本想跟進去,寶玉卻命他們留在谷口外守護、不讓任何人打擾,若有什麼需用之物,就告訴隨同前來的兩小隊軍士。

寶玉帶着小天穿過幽谷又來到了那處與世隔絕之地,高崖下那株生長了數百年的金鈴藤,在秋日裏依然花葉繁茂。谷中沒有風,古藤卻枝葉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顯得和歡快像是在打招呼。這株金鈴藤已通靈可修行,擁有朦朧的靈智,但尚不能脫離原身化形而出。

那一朵朵碗口大小的金鈴花散發的香氣能令人迷醉,可如今顯然已知自行收斂,站在古藤下只覺神清氣爽,卻並無令人昏昏欲睡之感。

寶玉讓藤金、藤花將瀚雄就放在古藤下,並站在那裏對古藤說了一番話。他很耐心地說了很久、反覆講了好幾遍。也不知金鈴藤能不能完全聽懂,但後來應該是明白了寶玉的意思,忽見枝葉一陣搖動,有一片片綠色與金色的光雨灑落,形狀就像葉子和花瓣,落到瀚雄身上便消散不見。

長齡先生以秘法和靈藥讓瀚雄保持昏迷狀態,這樣既讓他暫時脫離周身的各種劇痛,也更有利於其傷勢恢復。如今法力與藥力將盡,寶玉並沒有再施展別的法術,而是藉助了這株金鈴藤天然的靈性。

這金鈴藤的花葉氣息能讓人陷入沉眠,醒來之後卻不傷人,反而有助於神氣與精力的恢復。如今的金鈴藤已開啟靈智能夠自主修鍊了,這種靈性成了它的一種天賦神通,平日裏收斂氣息並能隨時施展出來。

那麼寶玉就讓瀚雄在花葉之香中繼續沉眠,並施展各種手法為其調治傷勢,直至其完全康復后再醒來。

……

就在瀚雄於金鈴藤的花香氣息中沉眠時,后廩於國都中禪位於少務,禪位大典就在王宮前的祭壇廣場上舉行。國中民眾都可以前來觀禮,但被禁衛阻擋在廣場周邊很遠的地方得不靠近。而離得遠了,望見那祭壇前的后廩與少務,感覺彷彿更加神聖與莊嚴。

在工師伯勞大人的主持下,另有九位國工結陣出手,祭壇周圍那九株巨木所組成的法陣被啟動了。巨木上雕飾的雲氣紋路、枝葉花果、鸞鳥飛龍彷彿都從沉眠中蘇醒過來,紛紛變“活”了。枝葉朝着天空伸展而開,祭壇周圍出現了九株參天大樹。

樹冠繼續向著高空延展,並且漸漸的交織在一起。假如寶玉在場的話,會認出這就是九株琅玕玉樹的模樣。玉樹瓊輝籠罩在祭壇正前方跪拜的少務身上,而少務的身形也映射出神聖的光芒。

隨着陣法的運轉,那交織的樹冠纏繞着仍向天際不斷的延生,從遠處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巨大的古藤,它一直通往天上、通往傳說中的帝鄉神土。

關於建木與登天之徑的傳說,巴原民眾皆有耳聞。普通民眾不會像理清水那樣認為登天之徑只是一種象徵,而八境九轉七十二階的修鍊才是真正的登天長生之道。大家在這個儀式上都能親眼見到這株“建木”,它就像一架能登天而去的長梯。

交纏在一起向著天際無窮延伸的樹冠上,有花朵開放、有琅玕掛枝、有祥雲繚繞、有神龍盤旋,這些都是幻化而出的光影,越到高處便越朦朧,呈現出尚未凝實的半透明狀,而到了天空極高、人的目力難及之處,已是朦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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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樓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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